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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的绝版青春-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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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问她?”
“算了吧,”我想想,说,“还是顺其自然吧。”
20
多年以来,我一直想顺其自然地生活,然而却总是不能够。也许是生活中不自然的东西太过多了一些。那年,有一家杂志在北戴河开笔会,名单上正好有我。我想也没想,便随着去了。至于那个又一次让我禁不住动了凡心的女孩,就真的顺其自然一回吧。
树未动,风也未动,是心在动。佛经上似乎有如是说。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心还是禁不起风吹,一吹就动。
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就懂得了那个道理,大自然可以治愈我们心灵的创伤,尤其是爱情所带来的那种伤。就到海边,到自然中去吧,既然前人们都是这么做的。
十六那年,就是利用暑假一个人去了北戴河海边。古人诚不欺我,疗效果然显著。在十六岁的日记中我这样写道: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海,那种感觉完全是一种超脱,海面很平静,在它面前,所有的困扰和痛苦都已算不得什么了。我觉得自己心中也一直有这么一片海,我真正的生活在这里,这是我一直以来期待的向往的我要去的地方。海面上,阳光片片闪耀,海风夹杂着略微的腥味轻轻吹拂脸庞,心中淤积的东西就那么一下子消失了。生活毕竟是美好的,那些姑娘,老人,孩子,都那么开心,他们在各自的生活中也许像我一样充满了烦恼,甚至痛苦,可他们现在却那么欢乐……”
在海滨,偶尔会想起那个女孩,想想也许她会打电话给我,却找不到我。觉得挺好玩。心里想着点什么人什么事的古怪心情挺好玩。
有一个黄昏,我独自在海边漫步。赤脚踏在发热的细砂上,身体沐浴在霞光中。海边的人不多。黄昏的暮色越来越浓,使得海天相连,难以区分它们的边界。这时候突然看见一个女孩独自站在海边,向远处眺望。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赤着脚。海风吹动她的裙摆,显出她颀长的双腿的轮廓。她一动不动向着海的远处眺望,显得孤独,美好。我觉得那情景似曾相识,是在梦中?还是在多年前第一次来海边?我站在那个女孩十几步开外,也向着她目光延伸之处望去。
那一刻,突然觉得生命如海一般浩瀚辉煌,生命也如海一般平淡而安详。是了,以后就让自己的生活像这样顺其自然吧。
在我十六岁那年的海边日记中还有这样一句话:“毕竟还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来,一回来,那些已被甩掉的烦人的事又接踵而至了……”
21
回来以后,我继续试图写那本我梦想中的书。那年夏天,真是一个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夏天。本来就烦燥,又赶上了外面的马路正在翻修,尘土飞扬。我看着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与车,觉得实在不适合写作。
坐在黄昏时的屋里,我信笔在一张白纸上写着字。神志清醒时,我发现我写下了,香烟,文学,青春,爱,信心,生活等字样和一幅勾勒着线条的女孩的脸。
那都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每当我有了香烟,我就会信心十足。但我想我不能只有这几样东西。我犹豫地又接着写。又写了那个女孩的名字,随之又划去了,再写上,几次三番。我拿不准她应不应该和上述那些名词并排。
我有点害怕了。我觉得我老了。从前,无论是面对冰雪聪明还是貌若天外飞仙的等等等等的女孩,我都没有这样过,如果我还是一个未来正无限向我招手的孩子,我怎么会那么在乎一个女孩呢?管她是有思想还是有身条,还不都是转脸就忘,隔一夜就敢写成陈年往事。莫非我二十几岁就人到中年了?
青春如此早谢。
我又何必坚挺?
22
我被一本爱情小说给迷住了。开始只是无聊地想翻翻,可渐渐地进入了角色。天公不做美的是这时候一只苍蝇开始对我进行骚扰。开始我只是挥挥手轰它,希望各自相安无事,可是它却蹬鼻子上脸,总在我耳边嗡嗡地叫,一会儿在我手上停一下,一会儿又落在我的书上。这种讨人厌的行径为它招来了杀身之祸。我不动声色地去找了苍蝇拍。当这家伙再次落在我的书桌前时,我及时地一下子把它打到了桌子下面。想来它死定了,便接着看书,再看时便觉得写得假了。看了会儿,没了兴趣,把那个爱得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扔在了一边。这时我才想应该处理一下那个死苍蝇的尸首,找了一下,才发现那家伙竟没死,只是被我打伤了,现在正在地上艰难地爬行、挣扎着。我欣赏了一会儿它的痛苦,然后将其彻底击毙。
把那苍蝇毁尸灭迹后,突然想打一个电话。树未动,风未吹,确实是心动了。
“喂,”女孩接起电话,听出是我,说:“过一会儿再打来好吗?”
“为什么?”我问。
“我正在洗澡啊。”
放下电话,我想想,便也在卫生间冲了个凉,然后,再次拨通号码。
“喂,洗完了吗?”我问。
“刚刚完。”
“穿好了衣服?”
“没有,宿舍里就我一人,同宿舍的出差了。”
“好吧,让我想像一下你的样子。”我说。
“能想像得出?”
“应该没问题,现在躺在床上呢吧?”
“是啊。还真有两下子。喂,最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了?”
“出差了,去北戴河。你怎么样?心情好吗?”
“一直很好。”
“好像前一段是心情不好啊?”
“没有啊,怎么会不好?不可能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有一刻,突然没了话说。我看看外面天色,竟然慢慢黄昏了。
“再说点儿什么吧?”我说。
“你说啊。”
“你说吧,我听着。”
“说我小时候的事吧,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呢,我哥哥大我两岁,什么都让着我……”
叽里呱啦一大堆,听着听着,觉得童年真是很美好。
“上大学的时候更好玩,”女孩在电话那边兴高彩烈地讲:“那时候和罗倩还有李芳,我们宿舍另一个女孩,三个人最要好,晚上熄灯了不睡,三个人讲笑话,笑得我,有一个笑话,她们刚讲完,我没听懂,躺在被窝里琢磨,想明白了,突然哈哈笑,把她们都吓坏了……”
“……”
“还有啊,我不是特瘦吗?她们就取笑我,李芳很胖,我就笑她胖,每天我们都是取笑来取笑去的……”
“李芳?从没听你或罗倩说起过?”我问。
“她家在湖南的,毕业后分回家去了。”女孩的声音黯淡下来。
“还有联系吗?”
“她回家工作了没半年,出了一次车祸,没救过来……”
我沉默了。那个女孩也沉默起来。我望望窗外,天渐渐黑下来。
过了很长时间,在我疑心对方电话挂断时,我问:“更怀念小时候的事,还是上大学时候的事?”
“都很怀念。”
“会常常想起李芳?”
女孩那边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说:“想起过去就会想起来。”
“多美好的生活啊。”我说。
“是啊,美好的生活。”女孩小声应道。然后电话那边开始有了唏嘘的声音,我静静地听,疑心那女孩哭了。
不禁回想起那一晚,在青年湖边的事,当时那个女孩的哭泣,不知道是想起了从前和朋友们在一起时的美好,还是因为当前爱情的不如意?不过,这无关紧要了,反正生活是美好的,这就足够了。我们的生活曾经美好过或我们的生活在以后会美好起来,就是这样。
“想出来吗?”我问那女孩。
“来我们宿舍接我好吗?”女孩略带着哭腔请求。
“哈,”我笑道:“还以为你十七岁离家上学,到现在一直孤身生活已经磨炼出来了呢,怎么还像个从没离开过家的小孩?”
“哼,那我不去了。”女孩气道:“我怎么不能像个小孩?我就像个小孩。”
23
她们公司的宿舍在学院路那边的一所学校里。我蹲在那所学校的门口等她。学院路那边的每一所校园门口似乎都有一尊毛主席塑像,有的是在招手,有的则是背着手。那所学校是招手的,正相对的马路对面那所学校的也是招手的,左右看去,像是老人家自己和自己打招呼。
时间大约是八九点钟。天刚刚擦黑。一枝烟没抽完,女孩从校门口走了出来。
我说:“两个星期没见,我几乎认不出来你了。”我确实有些认不出她来,比起刚刚见面那次,她黑了一些,人显得憔悴了,日光晒得脸上有些淡淡的色斑。
女孩说:“我瘦了。”
我说:“这倒没觉得,你原来也很瘦。”
“可是我现在更瘦了。”
“怎么回事?”
“吃不好饭。”
我把烟扔掉说拦辆车吧。车来了以后,我为她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她先坐了进去。确实是瘦。我记得她大约一米六五的样子,体重八十斤。穿着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连衣裙。脖子后面的骨节显得异常清晰。
我说:“许多女孩都想瘦吧,她们应该很羡慕你。”
女孩说:“可是我想胖一点。”
“好吧,”我说,“那今天大吃一顿。”
我们一起吃了巴西烤肉。然后重新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管飞的那家“爱你”酒吧。
恰好那天管飞在。我们在酒吧外的露天啤酒座坐了。
我给他们介绍:“管飞,我同学,罗倩现任男友,是吧?”我问管飞。
管飞笑着挥挥手,“还不算,还不算。”妈的,搞不清这算谦虚还是客气。
“这是罗倩的同学。罗倩的克隆人。”
“真是很像。”管飞仔细看看女孩,说。
坐了会儿,女孩去了洗手间。管飞看着女孩的背影,问:“这女孩……?”
“真是罗倩同学,”我说:“我也才认识。”
“就是普通朋友?她喜欢文学吗?”
“好像一窍不通。”
“那她,你们……?”管飞疑惑地看我,好像我除了文学别的都不关心似的。
“就是想出来一起聊聊,她可能最近有些烦闷吧,有些烦闷。”
“噢,”管飞点点头:“烦闷好,我也烦闷。”
女孩回来后,我对管飞说,“讲个笑话吧。”
在此之前,听我们谈话那女孩似乎插不上嘴,有些无聊。她不停地看表,偷偷地看,手腕翻起来,眼睑低下去。
我知道尽管现在看起来那女孩显得忧愁,心事重重,但她一笑起来,就会又像个孩子。
管飞不愧常在外面跑的人,果然,他的笑话把那女孩逗乐了。
她一边笑,一边说:“这算是什么笑话啊。”
她的笑容真的很灿烂,很纯真。是那种属于十几岁的无知无邪的孩子的笑容。
然后管飞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谈起了文学与大众的关系,谈起了电影,谈起了香港人梦想的四十岁就退休的问题,谈起了爱情,还有人生。谈得很好,我觉得。确实很好。想想,管飞也一直是个嗜书如命的人呢,尽管后来一直在为钱奋斗,但这些年,武功倒是没废。
管飞对女孩道:“我们那时候应该算是垮掉一代,愤怒青年,现在你们我称之为冷漠的一代。你们这岁数人好像什么都不关心。连自己都不关心。”
女孩凝眉倾听。
管飞道:“关心自己是指关心自己的心灵,关心自己的人生和理想。不是指生活。我想许多人在二十岁左右会想一想人生,然后就不再想了,似乎他们也认为不需要再想了。”
女孩说:“人生是指什么?”
管飞道:“比如为什么活着,未来的打算这些吧。”
女孩问:“你说人为什么活着?”
管飞道:“很多人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活着,他们只是被迫于一些现实问题,比如房子,工资,而挣扎着。许多人都是在这最底层的问题上消耗了一生。你想这样吗?”
女孩想想,道:“不想又怎么办?”
是啊,不想又怎么办?
最后,管飞和女孩得出一致结论,在为了最底层的问题挣扎中,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尽可能地追求快乐。
那个夏天真是凉风习习。活着的意义是追求快乐,仅此而已。我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就这样让他们说破了。当时,我以为我明白了,不过,第二天,我就又糊涂了,因为没人再讨论了,我只好继续闷头去想。
24
后来时间晚了,大约后半夜两点多吧。管飞兴致不减,说:“要不去我那儿吧,酒吧让他们关了,伙计得在这儿睡觉,不方便。”
那女孩似乎没意见,我对她说:“你一晚上不回宿舍,男朋友知道了不会说你吧?”
女孩打了下嗑,说:“他不在,出差了。”脸似乎微微有些泛红。
果然是个小孩。一诈竟然全招了。
夜风中,谁在吟唱“顺其自然”?
坐在出租车里,管飞拿出电话,说:“咱们把罗倩也叫来吧。”
打完电话,管飞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这样形容。)对我们说:“唉,她又去天津了。”
我和那女孩相视一笑,没说话。
管飞回过头,说:“真想给许梅打个电话。”
“打啊。”我说。
管飞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可能是罗倩或者许梅来不了的关系,管飞兴致锐减,三人喝酒猜拳,没一会儿,管飞自称熬不住了,到另一间屋里独自睡了。
管飞指指我们呆的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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