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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一刀惊春 作者:沉筱之(晋江vip12-04-02完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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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展羿道一声“多谢”,接过布衣当即换了。他身材高大挺拔,什么衣裳上了他的身,都能衬出玉树临风的潇洒。
  天已尽黑,冯天游又留江展羿和唐绯过夜。江展羿道:“多谢冯伯,只是江姑娘伤了腿,需好生歇息两日。我们留在这里,给你添麻烦不说,难免也会不方便。”
  言罢,他自然而然地走到唐绯面前,蹲□。
  “你上来,我背你走。”
  那你上来,我背你走。
  一句话,如同隔了前世今生落入耳中。唐绯霎时呆住。
  身后没了动静,江展羿不由回头,“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阿绯犹疑半晌,摸索着爬到江展羿的背上。
  宽厚的肩膀,有力的腰身,就像从前那个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得稳便。
  然而此刻的唐绯,心中却颠簸不断。
  这三年来,她不是没有悔过。每每想起猴子最后一次背自己,他冰冷僵硬的身子,蹒跚而跌撞的步伐,唐绯便觉心都被挖空了。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当那个人在身边时,年少不谙世事的我们总是容易恃宠生娇。等到有一天,他突然走了,才醒觉原来当初的每一次骄纵,都是记忆的一道伤。
  雨后的夜空是深深的蓝。星辰璀璨而明亮,月色照小径,树影轻晃。
  江展羿缓步走着,忽觉有温湿的水滴落到脖颈间,不知是残留在发梢的雨水,还是唐绯的泪。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唐绯摇了摇头。
  “木头,谢谢你。我从前……最怕被人抛下了。”
  “……怎么又崴到脚?”
  “东西丢了,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我只好来来回回地找,所以就……”
  江展羿顿住脚步,犹豫片刻,将唐绯放下。
  “木头?”
  小径两旁是花树。叶稍中有一簇簇黄白交错碎花粒子。夜间一捧清香。
  江展羿从怀里摸出日前拾到的榴花链子,牵过唐绯的手,静静地将链子戴在她的腕上。
  唐绯一定不知道此刻的景色有多美。
  月华倾泻,夜色中,碎花粒子纷飞如雨。那个被她深深藏在心底的人,就站在她的眼前,如续缘一般重新为她戴上这条榴花链子。
  “链扣坏了,我昨晚才修好。”江展羿道,然后他重新背起唐绯,一步步朝夜色浓处走去,“很珍贵的东西,以后别再弄丢了……”

    第37章

  自上次一别,穆情已三年未至蜀地。
  四月末,芳菲尽,唯村外墙头开了几朵葫芦花。绕过这个村,便是入蜀地了。
  穆情这次来蜀地,为的是秋后的武林英雄会。日前,她的兄长穆惟听说长江水涨,江南一带恐有夏汛,便将邀请南武林门派的任务交给了她。
  逾春入夏,满目苍翠之景。穆情走到村外,只见一弯曲水,两岸青山,山下的古木旁,有一青山人负手而立,翩然之姿似要与这山水融为一体。
  “三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穆情笑了笑,眼中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她走近几步:“苏公子,近来可好?”
  苏简有些意外。一别三年,还以为她一直介怀当年之事,会生分地唤自己一声“苏宫主”,未料竟是他想多了。
  “三小姐来蜀地,怎么也不派人提前知会一声?”
  “日前听说长江水涨,我兄长脱不开身,才临时起意让我前来。走得匆忙,未来得及派人告知苏公子。”
  如今的青衫宫,已是西蜀之地首屈一指的门派。流云庄的人过来,自当在青衫宫下榻。
  苏简将马寄放在附近地清闲镇,走过去需大半个时辰。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谈,忽听山上传来一阵暴喝——
  “来者何人?!留下买路钱!!”
  苏简与穆情俱是一愣,只见十余人从山头跑下来。他们迅速形成何为之势,拦住苏穆二人的去路。
  这十余人都是山贼装扮,为首一人生得五大三粗,手握砍刀。他一把将刀插在树下,抖颤地喝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此处过,留下买路钱!”
  苏简觉得好笑。眼前这人眼神惶恐,连带着说话都打结,不知是什么来头。
  “这位,呃,这位公子?”苏简犹疑了一下,往前迈了一步,“不知……”
  他话未说完,那山贼头子即刻拔刀连退三步,“你,你干嘛?”
  “我只是想问……”
  “别问,什么都别问!”山贼道,又惊慌解释,“你要实在没银子,我们就欺负你身后这位姑娘,你小子识相的话就让开,如果想英雄救美,就挡、挡在她面前!”
  苏简闻言,回头看向穆情。
  穆情的唇角也挂着笑,显然是瞧出了端倪。
  苏简道:“他们是来找你的,你一个人可以对付吗?”
  “苏公子放心。”
  于是苏简退到一边,谦和地对山贼头子说:“公子请。”
  一窝山贼顷刻傻了眼,其中一人悄声对那头目说:“老大,你说这苏宫主怎么不抓住这机会英雄救美啊?”
  “我怎么知道?”山贼头子看苏简一眼,小声回说,“这下怎么跟小山交代?”
  “老大莫慌,我看这苏宫主……”
  两人一言一语地商量着对策,自以为无人听见。
  过了一会儿,那山贼头子似想出一计,又怯怯地恐吓苏简。
  “这位小哥,你可想好了,你若不帮你身后这位姑娘,我们非但劫财,且、且还要劫她的……”
  “宫主——”
  这时候,山道尽头忽有两人大妈扬鞭而来。
  走近了,苏净一脸尴尬地翻身下马,“宫主,穆三小姐,见笑了。”说着,又跟身后的苏小山使了个眼色,“还不上前来赔罪!”
  “宫主,我……”苏小山挠挠头,“这些山贼,其实是我从前在街头要饭的兄弟伙儿……”
  苏小山原想让他的兄弟伙扮作山贼,给苏简制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谁想苏净却说,这种不入流的伎俩,莫说苏简,便是穆三小姐也可一眼看穿……
  这会儿,苏小山心里直打鼓。微微抬头,只见苏简笑了一下,径自绕开他,往山道那头走去了。
  看着苏简和穆情走远,苏小山哭丧着脸问:“苏堂主,你说我这回是不是给宫主闯祸了?”
  “你说呢?”
  “那、那我给他赔罪去——”
  “回来!”不等小山迈开步子,苏净便将他拎了回来,“追过去作甚?还嫌自己不够添乱?!”
  山道那头,穆情听着“山贼”与苏小山的吵嚷声,不由笑起来。
  “几年不见,没想到青衫宫也有了这样的人物。”
  苏简淡淡问,“这样的人物,好,还是不好?”
  “好。简单真挚。”
  “是啊,简单真挚……”从前他也有两个简单真挚的朋友,可是因为他太过偏执,竟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他们。苏简转过头,“有时我在想,若是江少侠和……”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苏简忽然瞥到了穆情唇边的笑。
  这一抹他久违的,清淡得毫无杂质的笑容。
  心中忽有一根崩了三年崩得太紧的弦慢慢释然,苏简的唇边也浮起笑意,“不过这几年,三小姐的变化却不大。”
  “苏公子亦是。”穆情垂下眸子,轻声道:“一见惊鸿,再见依然……”
  “武林英雄会?!”青竹斋内,江展羿和唐绯异口同声。
  医老怪放下筷子,“不然呢?你们两个还想赖在这儿不走了?”
  江展羿道:“华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我没门没派……”
  “没门没派算什么?到时候把你师傅的名头搬出去不就得了?”说着,又道,“你以为我那臭徒弟为何找我给你治病?还不是想让你在武林英雄会之前恢复记忆,上比武台去是两手嘛?”
  “可是师傅,木头去武林英雄会就罢了,为什么我也要一起去?”
  “臭丫头,我只说授你三年医术,三年一到,任谁都得滚蛋。”
  唐绯听医老怪赶自己走,心底一沉,握紧筷子不说话了。
  医老怪见状,晓得自己口无遮拦惹了祸,又匆忙解释:“师傅我从前受过流云庄恩惠,所以这武林英雄会,我每次都得去为人看个病什么的。今年我实在不想去,正巧你又是我的出师弟子,帮师傅去英雄会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唐绯心情稍霁,“哦”了一声算是答应。
  医老怪仍怕她心里别扭,又添了一句:“再说现在你可以为木头施针了,趁着秋天前,让他陪你四处走一走,玩一玩,你觉得怎么样?”
  “都行。”
  “不是师傅说你。你这么大一个姑娘了,合该出去找个相公。对了,前两年,蜀地青衫宫的苏简不是四处找你吗?要不你们俩就去蜀地一趟?”
  江展羿闻言,忍不住抬头看向唐绯。
  唐绯的脸色十分黯淡。
  很久没回蜀地了,也不知如今的云过山庄又是怎样一番景色。
  自江展羿走后,云过山庄一直由姚玄打理。听江湖人说,姚玄从未曾以庄主自居,而是在唐绯住过的西院,为江展羿立了一块牌。而那块牌子,她却一直未能见过。
  “好,就去蜀地。”唐绯喃喃道。
  她如今发现,这天下若有一个可以称作“家”的地方,那便是与他厮守过的云过山庄了,“我……也很想去看看他。”
  “他”字念得很轻,却能让江展羿浑身血流都冻住。这个“他”,便是蜀地苏简么?一直知道江绯心里装着一个人。如果说不在意,那是假的。
  江展羿埋头扒了几口饭,如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另一头,医老怪还在乐呵呵地说:“对嘛,想明白了好!早想明白早嫁人,总不能一直赖着师傅嘛。”
  江展羿忽然将筷子一放,站起身,“我吃好了。”
  医老怪诧异地看着江展羿的背影,又看向他的碗:“嘿,这臭小子,半碗饭都没吃完……”
  夜里,江展羿枕着手臂躺在榻上。屋外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木头,我能进来吗?”
  然而不等江展羿回答,唐绯便推开屋门,摸索着在桌旁坐下。
  江展羿翻身坐起,“有事?”
  “你要是不愿意去蜀地就直说,跟师傅发什么火啊?”唐绯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润了润喉咙。
  “我没跟华叔发火啊……”
  “怎么没有?”唐绯顿时就急了,“我当时都听到了,你又摆脸色又摔筷子……”
  “我那是——”一时间,江展羿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只好将话头掐住。
  “木头,你说这桩事是不是你的错?”
  “……”
  “快说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
  得到这个答案,唐绯满意地朝屋外走去,还一边念叨起来,“这就对了,等会儿趁师傅没睡,你赶紧去跟他道个歉。其实我觉得你留在青竹斋也好,毕竟我的医术赶不上师傅的好,还有……”
  唐绯走到屋门口,忽然被拦住了去路。不知何时,江展羿挡在了她的前面。
  “木头?”
  “……这样很有意思吗?”江展羿沉了口气,缓声开口,“你明知道我不痛快的原因,还逼我承认是因为师傅逼我去蜀地,这样很有意思吗?”
  唐绯垂下头。其实相处这么久了,有的微妙的感觉,模棱两可的情意,她不可能不知道。
  “木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是。”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感觉出你喜欢我的?”
  “……”
  “因为从前有个人,像你一样对我好。那时我总以为他的好是理所应当的,还时不时跟他使小性子。这几年我想明白了,当一个人肯像他一样对我,那就一定是喜欢我了。”
  “那个人是……青衫宫的苏简?”
  唐绯一笑,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在我心里,永远不会有人比得过他。”然后她抬起头,双目无神地看向江展羿,“对了,我叫他猴子。”

    第38章

  在我心里,永远没有人比得过他。
  唐绯仰头“看着”江展羿。她的双目虽无神,但清澈得直入人心。
  屋内一片寂然,就在唐绯以为木头已经走了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他的低语。
  “江绯,我从来没有……想和他在你的心里争一个位置。”
  夜里,江展羿做了一个梦——
  雨过初晴的早上,深院四处都是皂角香,有个小丫头正在晾衣裳。她摇摇晃晃地站在凳子上,对他招手:“你来了就好啦,这绳索牵得忒高,我够不着。”于是他连忙跑过去:“那边有个水袋子,你去把它装满,衣裳我来晾。”
  小丫头乐哉哉地打水去了,江展羿忽觉不对劲——自己竟不记得这丫头的模样。可当他回头找去,看到的却是江绯了。
  江绯穿着她那身洗旧了的湘妃色衣裙,站在如火的榴花间,问:“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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