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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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姿,如神佛般高高在上俯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她脚下一地的凌乱和她毫无关系,就如她踏足之处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我和她目光相遇的刹那,她的眼中似乎闪过比地上散落的碎片更凌乱的神色,但一眨眼,她的眼里只剩下冰冷与漠不关心。
胤礽;缓缓放下握着我的手,脸色铁青的望着来人,冷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我呆楞了片刻,才终于想起眼前这个女人是太子妃石氏,因为以前只在宫中的几次宴会上照过面,石氏平常又深居简出,所以猛一见她,我没认出来。听说这位太子妃平时除了管理太子宫中的事物外,唯一的爱好只有诵经念佛,整日躲在佛堂中不肯出来。
石氏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胤礽;的话,目光只在我身上来回游移。看见我在这里,她却毫无意外之色,依旧平静。胤礽;因她的无视,脸色变得更加铁青难看,手不自觉的攥紧,似乎随时准备冲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我有些惊疑的望着石氏,不知道她准备干什么,刚才我和胤礽;的样子在外人眼里实在太容易被误会,而身为太子妃的石氏更是最容易误会的人。我稍稍垂下眼敛,心里开始打起算盘,如果这时候再接再厉的刺激太子妃一把,她会不会一怒之下告到康熙面前,进而解除我被困在太子宫中的局面。但如果这样做的话,无疑是鱼死网破之局,太子固然颜面扫地,我和胤禩;也势必成为众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不守妇道,这对清朝的女性来说,简直无疑为死刑判决书。
也许我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说动石氏,就算胤礽;要发疯,难道石氏也疯了不成?
我略微犹豫的抬起头,实在不愿意把自己和胤礽;一起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石氏的声音正好于此时响起,温婉中却有着掩藏不住的漠然与冷淡:“爷,安海满处也找不着您,说是有急事,我想您肯定是来这边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听了她的话,胤礽;努力压抑了一下怒气后,点头道:“我这就过去,你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再踏入这里一步,听到没有?”
石氏沉默的点头,半晌后才道:“是。”
“没事你就走吧!”胤礽;不耐烦的挥手,像在驱赶烦人的苍蝇,让我彻底看傻了眼,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也太奇怪了吧!
石氏毫不犹豫的转身准备离开,却让我看得大急,她要是走了,我的逃离大计又找谁去?而且听胤礽;的口气,我以后再想见她都难。
“哎哟!”我低头抱住肚子轻轻呻吟,声音的大小足够屋中另外两人都听个清楚明白。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胤礽;一扫刚才的不耐与冷漠,语气紧张的俯身问道。
“我……好象……我……”我使劲把脸憋得通红,望着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边说边偷眼观瞧另一边已经停住的石氏,她脸上依旧缺少表情,只是淡漠的望着我和胤礽;,就像是在观看一场戏剧。望着这样的她,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莫名的涌上一股奇寒,也许想从她这里找出离去的办法根本是不切实际。
“来,先到床上歇歇,再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一瞬的慌张后,胤礽;略定了定神,就准备毫不避忌的扶我上床休息。
我急忙向旁边躲了躲,仍旧做出痛苦的样子道:“多谢太子好意,可是能不能让太子妃帮帮我……这事太子不方便……我身上不太干净……”我咬牙小声说着,不管如何先争取和石氏的独处机会再说,希望他们能听得懂我的暗示。
一阵沉默后,石氏开口道:“爷,安海还在等您,八弟妹的事我来处理吧!”
太子犹豫的望了我一眼,见我也正两颊通红的望着他,便迟疑着道:“不如……我叫喜福……”他显然也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知道我是因为月事来了,才会肚子痛。
“我不要见她!!”我忽然拔高嗓音,装出一幅歇斯底里的样子,似乎完全无法忍受听到这个名字。
“爷,还是我来吧!”石氏平静的说。
“好吧!”胤礽;说这两个字时,眼中精光射向石氏,似乎在警告她什么。
胤礽;离开后,屋中的气氛有些尴尬,石氏沉默不语,我则在侧耳倾听的同时,心里不住打着算盘,希望能找到说动石氏放我离开的理由。
“你不用听了,就算是比刚才大十倍的声音也不会惊动这里的任何人。”石氏的嘴一张一合,话声却像是慢了半拍才传入我耳朵里,过了半天我终于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她望着迟钝的我,唇竟稍稍向上翘了翘,似乎是在愉快的笑着,又似乎在嘲讽我的无能。
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嘴张了又张,最后只是静静的闭上。
“你想的,我知道,可惜我无能为力。”石氏漠然的转头,眼睛盯着地上的棋子,久久的出神。
我沉默着俯身把棋子一颗颗捡起,心里暗叹,笑自己幼稚,居然去奢望胤礽;妻子的帮助,试问一个妻子又怎么会和丈夫对着干呢?
“有用吗?”石氏突然的问题如天外飞来一笔,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见我不解的望向她,又补充道:“我是问你一直这样挣扎反抗有用吗?就好象你手中的这些棋子,现在你把它们捡起来,然后呢?不过是让他再摆一局罢了。”
我望向手中下意识握紧的棋子,心里忽然感到说不出的疲惫,索性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抬头直视她道:“难道因为知道无用,就不挣扎?那样的我也就不是我了。”
石氏看着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的我,一向淡然的眼中闪过抹惊讶,对我突然的举动显然非常意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微笑着看她诧异,感觉面对胤礽;夫妇时一直处于下风的自己终于稍稍扳回了一局,干脆热情的好像在招待客人般道:“太子妃别客气,坐呀!”边说边伸手胡乱一比,手指在椅子和地面之间游移,开始期待端庄的太子妃的选择。
应该是椅子吧!那么优雅的人……我正想得出神时,石氏已经平静的坐在了我的身边。这回换我惊讶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身边的贵妇,侧头正好看到石氏耳边拖垂着的长长耳坠,越发映衬出她脖颈的纤细美丽。她优雅而高傲的坐着,空气、光线以及身边的一切都围绕着她旋转,仿佛她就是这里的主宰,而地毯正是王座所在。
“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她漫不经心的捡拾脚边的棋子,而我则沉默的听着她的叙述:“从以前到现在,我听了很多。直到上一刻,也就是你装病时,对你,我仍旧是不以为然。你以为他看不出你在骗他吗?他只是不想你难看,或者说他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和你撕破脸,所以才配合你把戏演下去。”
“这么说,在你们眼里,我一直都是戏中的丑角了。”我牵动嘴角,嘴中满是苦涩。
“不,演戏是这里每一个人的本能,只不过有的人演得好,有的人演得不好,有的人演着演着连自己也认为戏里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石氏的声音飘忽不定,她明明就坐在我旁边,但给我的感觉却是隔着一个宇宙那么遥远。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双手抱膝,几乎把整个脸埋入膝盖里,闷闷的问。
“别吵、别闹、别问,静静的看,一切都会有结果。”石氏低声的念着,声音小到我要竖起耳朵才能听见全部:“我们……原就是他们的附属品。”
“你让一个被绑架者去积极的配合绑匪,不觉得很奇怪吗?”我猛的抬起头,冷笑道:“而且,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谁的附属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石氏喃喃的念着,似乎已经完全陷入她心中属于佛法的世界。
我冲天翻个白眼,如果她希望能用这些虚无缥缈的话来感召我的话,肯定会大失所望,这绝对是比对牛弹琴更差劲的方法。
“你以为我不想把你这个瘟神送走吗?”她忽然语带嘲讽的说:“知道他刚才为什么对我脸色那么差?别以为我们平常就是这样,以前他虽然不喜欢我,但起码面上还是过得去的。这次会弄成这样全是因为我在你被送来时,曾自不量力的想把你再悄悄送回去。可惜,失败了。”她的语气淡淡的,一点也听不出里面有惋惜的成分。反是本来在她说我是“瘟神”时,还想抗议一下的我,在听了她后面的话后,震惊到忘记了抗议。
她说她努力想把我送回去,她为什么要帮我?还是这只是说来哄我的?
“不相信他会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我?”石氏显然误会了我的表情,解释道:“他的确不会告诉我,可我有我的方法,只要是太子宫中的事我都会知道。”
“既然你也想我离开,那我们合作吧!”我满怀希望的看着她。
可她只是无动于衷的摇头:“迟了,如果你还没醒,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送你离开,但现在不行。所以,我希望你能静静的在这里住一段日子,为了所有人好。”
我一语不发地看着她,牙齿无意识的在下唇上狠狠的咬着。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警告我不要乱动,因为她要维护她的家族利益。
“我也有需要用心保护的,就和你一样。为了他,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心甘情愿。”在她准备结束对话,起身离去时,我低声自语。
她的眼神闪了闪,然后冷静的道:“那么我在这里祝你好运吧!不过我奉劝你,不要以为什么人都会围绕你旋转,如果当初万岁宠爱的是另一位格格,你又能算什么?宫中的这些皇子,他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去看比他们低贱的人,所以他们的眼中都只能看到你,但也同样是因他们的骄傲总有一天会彻底毁了你。”
“在那之前,也许有人的毁灭比我来临的更快,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礼貌的笑着:“另外,太子妃,能不能麻烦你去替我拿一套干净点的衣服,因为刚才我并不是装病呢!”
第一章 求存
康熙五十一年正月
鞭炮声声,天地间洋溢着一片喜气。佳节刚过,应是亲人团聚之时,我却只能坐在椅上,冷冷的盯着对面微笑的胤礽;,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嘴角勾勒出完美的浅弧,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他的欢愉而躁动着。
他又在独自摆棋,不过今天这局却非常完美,正如他的微笑一样,无论攻守都条理分明。
每天傍晚时分,他总爱来这里独自下棋,我则安分的作壁上观。被绑架的日子,我一直非常配合,反正永远上锁的房门与若隐若现的监视视线都和我没关系,我只要像往常一样生活就行了。可惜,这么长时间以来,感觉胤礽;对我的提防一刻也没放松。
示敌以弱,戒急噪,我不断提醒自己。
“我很高兴。”胤礽;放下白子的时候这样对我说,似乎在期待我的追问。
可我只是爱搭不理的轻应了一声,让他唇角的微笑有一瞬的僵滞。
“今天,八弟他们对四弟可真是不留情面!”他放黑子时,笑容又变得自然,热切的眼光似乎已经穿透棋盘,看到一些对他来说万分美好的事:“不过也难怪,你都失踪这么多天了,他们要还沉得住气,我就真要佩服了。”
我故做没兴趣的低头研究棋局,心里隐隐不安,似乎哪里出了错,偏我却一点也查不出来。
胤礽;丰润白皙的手又放到棋盘上,甲尖柔圆而带珠泽,光是看着这样一只手,就能感觉到上面散发出的热量。我恍惚的想起梦中那只冰冷的手,冷到连人心都能冻结,也许那时我在做梦吧!
“在这之前,他们总是不停的盯着我,连我手下普通的宴会都能让他们挑出无数错误。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喘口气了。”胤礽;依旧边下棋边自说自话,其实我回不回答对他来说毫不重要,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吐的对象而已。忽然他的眉毛拧起,语带猜疑的说:“可是,今天皇阿码忽然问起你,当时我、三弟、四弟、八弟、九弟都在场,你说他为什么又想起你?”
我眼前晃过康熙老谋深算的表情:“他问了关于我的什么事?”
胤礽;神思恍惚,似乎在极力追寻记忆的片段。直到我追问时,他才浑身一震的清醒,眼睛轻眯成缝,眼光不住的在那条缝里来回旋转,隐隐露出抹喜色:“这是今天第二件让我高兴的事。无论皇阿玛为什么问起你,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好呢!皇阿玛说好些日子没见你入宫请安,连除夕家宴你也没参加,是不是身体不适。”
我蹙眉听着,感觉说不出的古怪,自从一废太子时我力争回八贝勒府后,我和康熙的联系就断了,除了之后有一次他当众毫不留情的指责我嫉妒行恶外,这位大清的皇帝再没有提起我。康熙四十九年我产后虚弱,没有参加除夕宴,他连只字片语的关怀都无。如今,在我失踪的日子,他为什么想起我?
“你猜八弟怎么回皇阿玛?他倒会讨巧,说你去京郊寺庙小住,为皇阿玛祈福。” 胤礽;好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