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欧洲行-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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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宜，一点棉花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涤纶，你要吗？你是出口的，奏得质量好点儿是不？”说着，张厂长顺手从另一个工台上取来一件衬衣撂给姬逸夫说：“奏这种，你要要，一件你给我14块5奏行。”
姬逸夫接过来一看，外包装的塑料袋又软又皱，而且整个衬衣又轻又软，商标、做工都不行。就没说话。
之后，他们又看见了给匈牙利BOKO公司加工的格绒衬衣，大红大绿的格子十分漂亮。张厂长说，那种的又得刮绒，又得彩织，料又厚，更贵，每件得22块5哩。
当晚，张厂长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请他们吃晚饭，还请了一个给美国发货的香港客户的驻厂监督，钱先生。太阳落不落山，对同城来说没多大关系，——天儿还是照旧那么闷热。几个人在院子里围着一张八仙桌，个个都光着脊梁。河北人传统而实诚，桌上摆上了鸡、鱼、肉和汇菜。口味和巨方人相仿。大家就喝了不少保定啤酒。饭后，张厂长说明天要到保定开会，剩下的事就叫王副厂长跟他谈，希望能跟姬逸夫作成买卖。姬逸夫就知道了张华光是县政协委员。大家都说张厂长往后肯定会越做越大。张厂长就合不笼嘴，说：“咳，我又不愿意当什么政协委员，咱作咱的买卖凑得了，可上头非让你当，没法子！”其实，是张厂长自己托人、花钱，非要当政协委员，说对做买卖有利。
姬逸夫晚上睡觉前跟小廖、小黎商量，说小黎，你看他们的衬衣料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棉吗？黎戈军就支支唔唔说不上来。姬逸夫想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又一直不在企业，也就是不知道。就说，自己觉得与其买的确良的衬衣，还不如买格绒的呢。价钱都差不多，反而在匈牙利格绒的卖得价钱高。小黎和小廖就付合说就是。他又说要不就发个混合柜？这样二者兼顾，也好有个伸缩余地，但怕厂家嫌少不好做。小黎和小廖也都点头表示同意。姬逸夫心想，说什么还的自己拿主意呀。姬逸夫就在计算机上算来算去。完了跟小廖说，咳，不管发什么，每个货柜也得60来万，可咱就有十几万定金钱。喂，小廖，你们公司到底能不能垫款呀？小廖说我就跟薛经理见了一面他就出差了，等回去，我一准抓紧。您放心。姬逸夫想，管他呢，先把前期工作作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就说，那你明天就跟工厂签约，先发一个货柜格绒衬衣，将来钱多就多发，反正这次你也都认识了。小廖说没问题……说着就已经下半夜了，气温毕竟降下来些，加上一天的旅途劳顿和出汗，不久就响起一片鼾声。
第二天上午，姬逸夫他们跟王副厂长又研究半天格绒衬衣的用料和颜色，又讨价还价半天，最后签定了一份协议。协议规定在收到20％定金后15天，厂家为姬逸夫发一个格绒衬衣货柜。对到底是否能跟这个厂子合作，姬逸夫心里始终打着问号。
廖晋生和黎戈军都说，这儿距华北闻名的白城小商品批发市场不远，姬逸夫也想去看看有没有适用的商品，就跟王厂长打听。王厂长说往东南40多公里就是，不远。说今天轿车去保定送张厂长了，要不就送你们去。他们就慌忙致谢，连说不用不用。然后，一行三人就在路边搭了一辆破旧的中巴，赶往白城。
问清地点下车后，一问农民，才知道还的顺着一条土路走7里多。已经快11点了。越走越热不可耐。小廖和小黎就赤膊上阵了。过了一条挺长的桥，就进了白城——其实是个大村镇，因为集散商品而出的名。街头拐弯第一家门前挂了个挺扎眼的巨副横联，上书：“巨方市毛纺厂”。“嘿，真有缘分，”姬逸夫说：“前两天才去的那个厂子。”进去一看，原来是工厂的几个工人，承包搞的摊点。卖得还是工厂的那些剩货底子。但见琳琅满目的屋里，各种材料的袜子突出显眼，但都质差价高，跟匈牙利的袜子无法相比。他们又沿街看看各色摊点，大多是箱包、玩具、日用零碎，没什么纺织服装。于是就决定截车赶赴石家庄——打道回府。到了石家庄，已是下午3点。三个都是土头土脑的，又几乎多半天没打牙祭，都饥肠咕咕，疲惫不堪，就赶紧寻店洗脸、打尖。4点多，他们像刚刚泡完澡似地赶上了石家庄开往巨方的火车；傍晚8点回到巨方。
果然两三天后，王煎按约又上来了，还拿来一件紫兰色的睡袍。王煎说已经跟允呈外贸的说好，就等咱们的信儿了。姬逸夫听孔老师说过，匈牙利人最喜欢里拉色了（紫色），又看见材料款式不错，就动了心；算了算得11100美金。姬逸夫说就这点钱，要都买了这玩意，衬衫就没法发了。王煎说，我已经跟我老丈人说了，我岳父说没多大问题。如果工厂非要定金，我想法给你凑。姬逸夫就想，要是王煎真给发个货柜，再把这么便宜的睡衣弄过去，今年也不错了……但终究吃不准，就犹豫不决。王煎惟恐那边的货走了，就渴望地等姬逸夫拿主意。最后，姬逸夫给了王煎美金。王煎说他得赶紧回去，除去睡袍的事，还得设法叫245厂发货和寻找能生产裤衩的厂家。临走叫姬逸夫等他的信儿，说那边联系好就叫姬逸夫下去。
王煎走后，姬逸夫心里就犯上嘀咕了。不知自己把钱这么唐突给王煎是否有些欠考虑。关丽下班听说后，说你这么大人办事一点谱都没有，你就准知道匈牙利能卖？见别人一叨叨，姬逸夫更慌了。于是当晚就用新买的传真机给住在布达佩斯自己家的孔老师发了传真。姬逸夫在传真里把自己准备发短裤、衬衣和格绒衬衣的事说了一番。问如果真发3…4个货柜能不能全卖了。并着重把睡袍的事说了，问这种单色的东西能不能卖。还问拖鞋卖的如何。问孔老师代他从甲西那儿，是否又收到垴鞋款了……当夜，姬逸夫像丢了魂儿，说什么也睡不着。
孔老师的传真是第三天上午到的，——姬逸夫都快急疯了。孔老师在传真里说：
“接到你的传真未敢怠慢，赶紧往竖虎市场进行了解，现将调查情况汇报如下，请你参考：
1．发的确良衬衣要谨慎，价格一定控制在14元以下；否则风险很大（据说今年有很多货柜要到）；
2．格绒衬衣可以考虑，但价格不能超过18元一件；
3．睡袍如是单色不好经销，何况是发俄罗斯的剩货，恐尺码有误（匈牙利人较小）；
4．衬衣货柜最好早到。如能早到，3…4个货柜问题不大；
5．前天收到甲西交来鞋款50万福林；
6．我们的拖鞋卖得还可以。
裤衩组货要加快。不知你何时返匈？
孔蜀94/07/27”
看过传真，姬逸夫就慌了。他赶紧给王煎老丈人家去电话。王煎老丈人家所在的245厂位于允呈北边40公里的北关，自打87年发生铁时起，王煎就和老丈人住在一起。王煎正好在家，接到电话，姬逸夫说睡袍之事已和匈牙利联系过，那边说不能卖，尽快把美金退回来。王煎说钱已经给人家了不好办。姬逸夫说给了也不行，必须追回来！
第二天，王煎上来了。只给姬逸夫带来6300美金，说那4800美金人家不给，只给睡袍。还说等把睡袍卖了，就把钱拿来，快，没问题。姬逸夫见事已至此也没了办法，叫王煎最近就把睡袍处理掉，说本来钱就不够，这么一弄，更不够了。王煎说你放心。王煎就手通知说，已经跟厦县针织厂说好，他们愿意给你加工裤衩，你看什么时候下去？说厦县的这套针织设备是从日本引进的，现在没活，停在那儿，他们愿意跟你谈。
已是8月3日了，姬逸夫迫不及待地与王煎一同赶往允呈。
按王煎的安排，他们先到北关的245厂。245厂在大山边缘的土沟里，是60年代备战备荒的三线产业。王煎领着姬逸夫把工厂参观了一番。工厂虽然仍在生产服装，但也是勉强度日维系。厂内厂外一片萧条——一般的大中型企业都处在转型期的艰难过度之中，何况245还是一个军转民的大型国营单位？工厂没钱，不但没钱、没法跟姬逸夫做T/T，反而还指着“外商”给他打全款呢。总之，245厂没戏！
所以，姬逸夫跟王煎于当天下午就转往允呈了。下午5点多，王煎将姬逸夫安排在允呈大酒店——其实是个县市级的旅馆。又给厦县针织厂的关亥为厂长打电话，说匈牙利客人来了现在住在允呈大酒店，还卖官子说你要想见就来吧。放下电话，王煎说其实厦县针织厂早就停产了，关厂长原来是乡镇企业局的副局长，自己想挣点儿钱，年初承包了针织厂，想把这个停产的企业搞活。可是没钱，到现在还没辙呢。
不一会关厂长来了。瘦小的身材，眼睛不大，但精神。一瞧就是精明人。王煎给两人相互作了介绍。姬逸夫拿出从匈牙利带回来的摩尔第烟，递给关厂长一只。关厂长也急忙掏出自己的红塔山，连说有有，但还是稀罕地观察了半天那根外国烟，点着了，并仔细地品味着。说着姬逸夫和关厂长都点着烟。屋里飘起烟雾。王煎笑道：
“姬经理，你怎么也抽烟？我可头次看见。”
姬逸夫笑笑，说：“瞎抽，我又不咽。”这话不假。但实际上是姬逸夫已承认并接受了这种烟文化——于人，传递友情；于己，释懈情绪、松缓气氛。说着，从旅行箱里拿出那条裤衩，递给关厂长。“您看看，就是这种的，115克重。王煎说您厂里有专门设备。”
关厂长用左手拿着短裤，用大拇指搓搓布料，又翻过来掉过去、透过缭绕的烟雾，迷着一对小眼仔细观看，半晌才说：“能行。没问题。”
姬逸夫说：“岫界县针织厂说这种裤衩一条要2块2哩，比匈利市场的一批价都高，简直没办法做。您要是做，得多少钱？”
“咳，你别看岫界针织厂也叫针织厂，我知道它作不了这种活。为什么？它没我们这种专用设备。不过要是真做115克重的裤衩，也不便宜，也得2块多钱一条。”
姬逸夫有了原来跟杨厂长打交道的经验，就叫他一一详细算来。这么一算，关厂长就露馅了——总计下来才算成1块9毛5。姬逸夫就哈哈笑了。关厂长也咧嘴乐了。姬逸夫就说：“得，您开厂不容易，可也得悠着点。一个集装箱装多少裤衩呀！几十万！这东西本来就是个凭数量的买卖。我弄过去一条也就挣个仨俩福林的；您到好，光利润就想挣8分钱。您看，我也是诚心诚意、大老远地来了；您也是想今年开个好张。我看这么着：1块8一条，您看行不，不行就不好作了，大家都挣点儿，怎么样？”
关厂长显出难为的神情，嘟囔道：“哎呀，姬经理呵，你是不知道，这办个厂容易哩？水电税工时料；吃喝拉撒睡行……啥都要钱！而且棉价天天涨，我也是看你真心要做，别1块8啦，1块9一条，咋样？”
“1块8毛5。谁也别说了。”姬逸夫就这么定锤了。
……
“行行行。但必须先打20％的定金，要不没钱买料、开工。只要打过定金来，估计30天交货没问题。可是交货的时候，必须得结清全款。”关厂长心里喜滋滋地但表面作让步地说。
“好吧！”姬逸夫表面轻松但心里发憷地说。
回国快一个月了，总算裤衩有了个着落。虽然资金还没落实，心里着急，但事情总算有了进展，所以，还是有几分快意。当晚王煎还请姬逸夫到楼上的卡拉OK间去坐坐；听到喇叭传出“8号台的王先生为匈牙利WB公司的姬总经理送上一首他最喜欢的山西民歌‘走西口’”时，嘴里发出几声苦笑。
回到巨方，姬逸夫就找廖晋生。廖晋生说也正在找姬逸夫呢。廖晋生说已和薛树望经理说了。薛经理说可以做，但要您找一家担保。姬逸夫就有点发毛——谁会给自己担保呢？改日，他叫廖晋生领他跟薛树望见了面，看看能不能不找担保。但薛树望说，现在东欧市场风险太大，货款收不回来的比比皆是；我又刚刚上任，不得不谨慎小心，希你能谅解。姬逸夫就觉得很尴尬。两人又谈了些风马牛不相干的其它事。突然，姬逸夫想起弟弟姬舵夫。姬舵夫现在在巨方市图书馆任馆长，图书馆是幢6层楼房，要是叫他担保准成，就说：
“薛经理，用巨方市图书馆担保行不行？”
薛经理先是一愣，后来说：“嗷，就是丽春河边儿上那座白楼！当然可以！”
姬逸夫就说：“我去说说，如果成，咱们再说。”
姬逸夫告别了薛经理和廖晋生、王煎就急忙去找姬舵夫。
姬舵夫听完姬逸夫的介绍，也不知深浅，就觉得应当帮这个忙，可又怕出差错，就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