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欧洲行-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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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运来领着甲西他们参观了加工车间和正给甲西加工的球鞋。球鞋很简单,矮腰、黑色的帆布做鞋帮,六个气眼。甲西挑了挑毛病。又谈了谈价格。甲西跟夏厂长抱怨说:“您看,去年每双您卖给我8元8角,可今年每双就涨到了9元5角,可匈牙利的卖价上不去,而且福林一个劲地贬值,买卖真不好作。”见夏运来没言语,又说:“你看这回我来又多订一个货柜,还不给落落价?”
夏厂长则跟甲西抱怨起来了:“唉,一家不知一家难,国内原材料一个劲地涨价,工人要发工资……简直没办法。就这个价钱工厂也赚不到钱,只是勉强维持运转哩。”
甲西见不奏效,就强调起运期,说千万不能拖后,否则将会给销售造成意想不到的损失,那大家就不愉快了。夏运来自然是千应百喏。
当晚,夏运来叫来了工厂工会的头,还有自己车间的几个中层干部,陪甲西一行吃饭。席间少不得酬酢相劝、打趣骂悄哨一气;饭后甲西他们回到招待所,又是一通海阔天空,当夜睡去不表。
第二天,廖晋生作为出口商、姬逸夫代表匈牙利舜帝公司和夏运来签定了购销合同。合同规定,厂方在接到20%定金后,尽快加工一只40英尺集装箱的黑球鞋,计27300双,价值259350元人民币,于3月底发出。
上午签完合同,廖晋生因往南昌有事,乘火车先走一步。
甲西说如果姬逸夫没要紧事,是否可随他绕道江苏昂杨州、再转道山东一线,就手看看其它甲西拟订的商品。姬逸夫现在已把主要精力放在此事上,乐得跟着甲西学习学习。于是,吃过中饭,下午3点许,夏厂长费劲搞到两张船票,送他们顺长江水路东去。
那日恰逢正月十五,天空阴霾不开,天气奇冷。晚上10点多钟,甲西二人出舱透气,但见大风夹着沉甸甸的雪片从船头袭来。四下一片漆黑。低头看,借着船窗射出的暗黄灯光,只见江水急流滚滚;抬起头,雪花被风斜刺里吹来,象根根刺下的利箭,扎得脸生痛。二人在外略待片刻,便急急退回舱内。
进得船舱,姬逸夫边用毛巾擦脸边颇有感触地感慨道:“咳,这些年很少在家过正月十五,尽在外边跑了。”
甲西合道:“我也是。不过,忙有忙的乐趣。刚才我看这大雪,就想起去年12月我们在匈牙利黑维茨温泉游泳来了。当时天上也下着这么大的雪,也是晚上10点多,森林环绕的湖里腾着一片白气,我们在水里泡啊游啊,嘿,那感觉!心想,毛主席他老人家忙了一辈子,也没享过这样的福呀!该忙就的忙,该乐就得乐。等你到了匈牙利,也领你去一回。”
姬逸夫听得心痒痒的,想着那场景。
第二天下午5点船到南京,天色将晚,搭上一班中型巴士,赶往昂州。
抵达昂杨州已时近深夜11点,待旅馆安顿好,大多餐馆都已打烊。他们只好坐在一个十字路口的小摊旁,每人要了一碗面条和一只大饼龃嚼起来。早春料峭,忽而刮来阵阵疾风,而且夹沙带雨,吃得真不舒服。姬逸夫边茫然地龃嚼着冰冷的烧饼,边望着被烈风将稀疏的毛发吹得蓬头盖脸的甲西,再联想起他们在匈牙利考察时甲西的招待,就觉得甲西是个精明、节俭之人。
在杨州,他们参观了长江拖鞋厂,检查了正准备给甲西发的拖鞋;甲西对拖鞋的质量向厂长千叮咛万嘱咐一番。
晚饭时二人和厂家喝了不少酒。
第二天几经周折,就是买不到机票和车票。最后二人决定沿运河乘普通长途汽车北上。从长江北岸的杨州到数百里外的齐鲁,又赶上春运高峰期,二人在大巴车前的马达盖罩上,颠来滚去,弄得满身满脸的土。姬逸夫想:谁知道他们受的这个罪?
到山东临沂县城考察几个制作工艺品的乡镇企业后,两人在济南分手。姬逸夫先送甲西上了开往北京的车;自己于当晚10点在济南站赶上青岛开来的中途车,给列车员100元黑钱,一直在餐车里站到德州才搞到一张硬卧,好赖跑回巨方。
在姬逸夫的执着努力下,眼瞅着条件一点一点具备。
姬逸夫抓紧学车。
说起姬逸夫学开车,拢共才用了3个小时。第一次用得是关丽同学、市财政局李局长的桑塔那,用链速在巨方市委大院里转了一个小时;第二次用市财政局财会招待所的工具车,在财会学校的篮球场里挂档转了一个小时;第三次用财政局下属一个科室的小面包车,在市体育路上真枪实弹地来回跑了7趟。
听孔老师说,用中国的驾驶证,能在匈牙利开车,姬逸夫叫报验公司新来的黎军戈从省北的周欣市花5千块钱买了一本驾照。黎军戈说,还是占了他哥哥的指标、让给他的哩,否则根本没门儿。
姬逸夫加紧催毛百民和郭发局长拨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分三笔,才从局里得到8万元;郭局长又让姬逸夫跟已然撤掉的一个三产公司那里转要18万,可姬逸夫跑了足有18趟,才要到12万。到3月底,临近姬逸夫动身了,仍然差12万多。弓复利那边更差劲。左催右催,才凑了6万。不过弓复利说问题不大,就是得别着急。
给红林橡胶厂打去2万6千元定金后,廖晋生和夏厂长说预计4月26日可从海边港装船发运。姬逸夫跟弓复利合计,估计届时所剩资金到位问题不大。但在办理签证问题上,出现了麻烦。
原来按照孔老师的意见,在请示郭局长同意后,姬逸夫托相国印公司出证明为姬逸夫和弓复利办了两本私人护照。但签证需要匈牙利警方签发的正式邀请函,孔老师来传真说现在邀请函很难搞,他通过自己的四川老乡能搞到,但每份需付3千美金。这可麻烦了。姬逸夫汇报给郭局长。
郭局长说:“太贵太贵,四五万呢!从那儿出啊?孔老师是不是想赚咱的钱呀!”
姬逸夫也有同感。
郭局长虽然觉得海外这个点,无论与公与私将来肯定有油水,但对匈牙利市场究竟如何,心中无底;筹措资金又很作难,将来真出问题,自己亲自考察的,还不连带进去?再者说,自己出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愿意将来背这个可能出现的黑锅。可姬逸夫的目的是外派,仍然“任重道远”、没完没了。看到姬逸夫张满弦的架势,又不好打退堂鼓,就犹豫不决地跟姬逸夫商量:“实在不行,咱们不去了,行不?”
姬逸夫一听就凉了——早点干嘛去了?都到这艮节儿又不办了?!这是弄着玩呐还是办事业呐?他拐不过弯来。看到郭局长的神情不象拿不定主义的样子,心想郭局长是不是在“出彩”呵。不就是个签证问题吗?再一想,既然牛利他们能用绿皮公务护照,咱们何不也效仿呢?先过去呗!就说:“干脆,咱们不用他发邀请了,还用咱的绿皮,大家都省事。”
最后决定用绿皮护照过去。
为把资金转入匈牙利,除去准备发运的胶鞋(价值25万多人民币)外,姬逸夫又给甲西在北京的外贸公司打去10万元人民币,算作甲西打算发运一只20英尺集装箱女式塑料凉鞋的货款。双方言定,待姬逸夫一到匈牙利就以美金付给他,以便注册公司用。
孔老师过年返回巨方时,见姬逸夫和甲西打得火热,未免眼红。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也要求跟姬逸夫合作,说他在巨方国际经济洽谈会时在广东潮州看好一款男式凉鞋,一个20英尺集装箱也就9万块。还说出厂价低,过去准能转钱。到时他负责销售,得利后仿照他跟甲西合作的方式,俩人对半擗,最少每人可得4…5千美金。姬逸夫的资金反正得转过去,又是孔先生提出的建议,焉能不允?这样手头的资金差不多都可转走。未到位的资金用来发运胶鞋正好,何乐而不为呢?最后,按照孔老师的指示,把九万人民币打入他的外贸代理市工艺进出口公司的帐户。
在甲西返回匈牙利一个月后,姬逸夫把跟甲西拟合作销售的多垴鞋集装箱的定金打给夏厂长。
但钱打出10天后,姬逸夫收到甲西的传真,说已有征兆,恐怕多垴鞋不好卖了。他的集装箱销售的很慢,特别是那种轻便式的,更不好走。甲西说考虑到首次跟巨方商检局合作,怕出问题,不好向郭、郝二位局长交帐,叫他赶紧和夏厂长联系,看能不能终止合同,不要发了。如果实在不行,也只好停发那种轻便式的,全改成普通式的球鞋。
姬逸夫看后十分不理解,心想,离定货时还不到2个月,就产生这么大的变化?就跟甲西通长途电话。甲西说多垴鞋不是完全不能卖,只是今年不如去年卖得好、快。听人讲,有更多的多垴鞋货柜正在往匈牙利来,怕等姬逸夫他们货柜来后,前景不好预测。姬逸夫说,已跟夏厂长联系过。夏厂长说多垴鞋不能退,但可配合他们都发成普通式的。甲西说那就发吧。
就在姬逸夫3月底到工厂监装时,甲西又把长途打去了,非要他跟夏厂长佯称匈牙利多垴鞋市场竞争激烈,鞋不好卖,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坚持要求夏厂长再降降价,要死要活的。逸夫尽管心理不适,也只好在商言商,假戏真演,跟夏厂长死磨硬泡,按照甲西的指点,上演了一场双簧。到了,总算每双又磨下五角钱。
最后决定:因为弓复利当时胆结石发作,正在治疗,所以叫姬逸夫先期前往。
4月11日晚,郭局长、郝局长和弓复利在巨方大酒店为姬逸夫饯行。
郭局长保证说要与姬逸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叫他放心,家中之事定会替他照料。并予祝姬逸夫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还都弦外有音地说祝他发财。姬逸夫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半玩笑、半煞有其事地说,一定克服困难,不辜负大家的期望,要给大家争气,叫公司和大家兜里都装满美金。将来挣了钱请局长们的公子和家人来匈牙利留学、旅游……
4月12日晚,姬逸夫象只胸怀鸿鹄之志的大鹏,振翅欲飞。
弓复利、廖晋生、王煎(几年不见后,恰巧来看望逸夫,正好赶上),关丽和姬鹏前往车站送行。尽管姬逸夫终生的理想实现了,可也感到肩上担子不轻。从车窗里看着关丽那充满希望和忧郁的面庞,看着年少稚气的姬鹏,看着弓复利等人忠厚的样子,他脑中一片空白。“摸着石头过河”,对这句话,现在的他似有体悟。他觉得自己现在已在“河中”,但石头和彼岸在哪儿?
第二天在北京下车时,碰上乘同一次车来北京出差的本局人事处的干部井容。两人一聊,井容才知姬逸夫明天要去匈牙利,说他晚上住国家局招待所,执意后天送他去机场。
姬逸夫出得车站,找到甲西的爱人。甲西爱人安排姬逸夫住进一家小旅馆;给他换了1千美金。晚上甲西爱人和甲西的一个朋友叫张吉庆的,请他在一家小饭店吃饭。张吉庆和甲西爱人都说您们这次合起来干就好了。去年我们在国内给他帮忙,总觉得这种干法不行,势单力孤,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得好好研究研究,下一步如何搞……云云。
姬逸夫表示一定要和甲西好好合作,合起劲儿,把事情作好。
第二天姬逸夫在西四一带转了转,买了一只剪刀、一双鞋垫等杂物。晚上姬逸夫给井容打去电话,井容赶到逸夫下榻的旅馆。
第二天早晨6点半他们打了一辆出租汽车,赶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告别时,小井出神、不解地说:
“怎么?你就这么走了?就这么孤零零地、连个送的人也没有?”
小井一提,姬逸夫倒真觉得有些伤感、孤独了……又一转念——这不就是自己多年为之奋斗的的理想吗?怎么?事到临头了……千万不能犹疑!
他赶紧冲井向容略略笑笑,掩饰一下自己伤感的情绪,然后迈着坚定的脚步,颠一下挎在左肩上的挎包,右手拉着那只沉重的行李箱,一头不回地扎进机场登机区——可心里好象空洞洞的……
第八回
姬逸夫乘坐波兰航空公司的飞机,从首都机场升空向西北飞去。
从一万米高空,透过眩窗向外观看。苍窟浈蓝浈蓝的。下前方、远处的平线变成了弧形,到处飘着一垛垛山峦一样的云朵。再垂直向下看,是时疏时密的白色云海。那云海一会儿变成巨大鲤鱼身上的圈圈鳞片,一会儿变成极地浮动的座座冰山……透过云块缝隙,在苍绿色的大地上,依稀能辩认出丝线似的道路和弯弯曲曲的河流。舷窗左前方,是一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机翼。姬逸夫想,对,那就象我的翅膀,鹏程万里,搏击三千丈。姬逸夫眼下的心地,就像飞机外的天地一样宽广、浩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