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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水一样的女人-第10部分

小说: 水一样的女人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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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想多为自己分辩几句,忽尔忆起,奇怪,他干什么向她解释什么?他是老大,她们是下人,严格算来她们还得靠他吃饭呢!

    他吃了水笙的闷亏也就算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倒是张太太跑进来穷搅和什么?

    “你们少罗嗦,反正没说实话就是你的不对。”他的结论换来两个女人的怒目而视。

    张太太的母性全面激发出来。

    “楼先生,胡先生正在客厅等您,麻烦您下去一趟。”她扬高骄傲的鼻尖,扶起泪涟涟的水笙。“来,章小姐,咱们去找老王、老程,你会发现大宅子里真正关心你的人其实不少,多一个或少一个没啥子差别!”

    鄙夷的眼光瞟了老板最后一眼,隐约还听见他轻声一哼。

    楼定风气得牙痒痒。简直造反!从前这帮佣仆哪有人敢对他表露丝毫的怨怼?然而,自从章水笙来到家里,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带坏他们,弄到现在竟然轮到他必须看他们脸色,有没有搞错?

    好,大家卯上了!他就不信付钱的老板会输给干活的伙计。

    一个星期之内,他完全见识到伙计们的能耐。这场冷战并非存在于他和水笙之间,而是他和楼宅所有的工作人员。

    “小莉今天有点凶悍。”江石洲拭他袖口的褐色印渍。刚才小女佣端来咖啡,放下杯盘的力道活像打算消灭某只隐形的蟑螂。

    “最近七天她都维持这样的情绪。”他涩涩地说,心里暗暗加了一句:而且只针对我。“把你那杯咖啡换给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这杯加了糖,你的没有。”

    “她应该知道你喝咖啡向来不回糖。”江石洲大惑不解。

    “自从上个星期开始就忘记了。”

    “您——”

    他举手阻止助手的言语。“对,我知道,我可以叫她换过。可是接着她会端给我一杯没加糖、却洒柠檬皮的咖啡;如果我还想换,她就会端来没加糖、没洒柠檬皮、却加了肉桂粉的咖啡,接着就是没回糖、没洒柠檬皮、没加肉桂粉、却加奶精的咖啡,总之她永远不会给我我想要的口味。”

    “大不了——”

    “开除她。对,我的确可以拿她开刀,但是接下来司机、园丁、厨师、女佣、管家会在同一天提出辞呈,让我措手不及、当天晚上我会没有饭吃、没有干净衣服穿、没人替我过滤电话,隔天早上老王、老程、张太太、李莉娟一群人回来的时候,我无法再提高身段赶她们走……”他顿了一顿,突然张大惊讶的眼睛,喃喃自语:“天哪!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江石洲的眼睛随着他打转,象似有些入迷地地倾听他的叨念。

    他在抱怨呢!楼定风居然在抱怨!打从江石洲十六岁起跟在他身边,两人的关系名为主雇,其实已经形同亲兄弟,他从来没听过楼定风的抱怨。

    简直是天大的奇迹!他抬眼,瞅视楼定风烦躁踱步的身影。

    “这栋宅子原本一直风平浪静,近一年来却被人搞得乌烟瘴气,我成天尽是担心大伙儿有没有乖乖做事,乖乖吃饭,定时上洗手间,晚上做好梦!我在这间屋子里到底成了什么身份?!超级保姆?”

    听进江石洲耳里,倒觉得所谓的“大伙儿”应该换称为“章水笙”。

    楼定风或许没发现,但他越来越像一个“人”!他不再冷淡有礼,不再与世界的人保持距离,他开始记得周遭雇员的姓名,甚至学去对他的助手发牢骚,而在过去的十年中,类似的情况完全没有发生过。

    他已经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

    “是谁造成这种改变?”江石洲自言自语,是谁让冷硬了二、三十年的顽铁化为圆润而富生命力的玉石?

    “还会有谁?”楼定风以为他的疑问是承续刚才的对话。“当然是她,章水笙!”

    这女人胆子越养越大,连聚众向他抗议的好事也敢做出来。

    “是吗?”江石洲有些发怔,显然,章水笙不仅比他想像中单纯,也……可爱多了。“对了,您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找你?”他倏地立定脚步,茫然地眨眨眼睫,焦距渐渐瞄准助手的脸。“我找你吗?我……啊!对,我的确在找你。”

    他拍了拍额头,苦笑着走回书桌后坐下。现在试图挽回自己无意间丧失的颜面,似乎稍嫌太迟了。

    “下个月起我必须跑遍北美几个重要城市,最后一站会飞到纽约去,你先回美国调配好详细的行程企划,我们在那里会合。”他极力想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至于我出国的期间,宅子就交给……嗯,不妥,你还是留在岛上吧!这里的大小事务就给你照料。”

    另一个改变!江石洲注意以,楼定风也从来不曾会在分配自己的工作时产生迟疑。他永远被派驻到老板最关切却无法亲身到场的地方。而,这次是他第二度受命留在楼宅——或章水笙——的身边。

    “知道了。”江石洲突然转变话题。“有件重要的消息必须向您报告。我顺道去过张署长的办公室,借回雪湖山庄的结案报告。”

    “上面怎么写的?”他耗费了大把银子打通关节,那帮人最好别让他或他手下的名字出现在相关的文件上。

    “‘游民滋扰事端,造成令人遗憾的惨案发生。’”江石洲随口念出来。“但是我的重点不是调查结果,而是作亡人数统计。”

    “别告诉我官方清出来的尸体和我们预期的人数有出入。”楼定风刹那间提高警觉。

    他的得力助手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江石洲把调查报告递给他。“发动夜袭之前,我们非常确定雪湖山庄里有十八个人,可是警方搜出十六具尸体,扣除章小姐生还,还有一个人下落不明。”

    楼定风蓦地收紧拳头,掌中的咖啡杯发出喀喀的声响。他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克制自己再次在助理面前失态。

    “谁不见了?”语气中毫无温度。

    “很难说。十六具尸体中,已经有十三具辨认出身份,施长淮不在里面;而其他三具脸孔被烧焦了,但是依照骸首的体格特征来推测,他们是施长淮的机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换言之,他可能活着。

    不,不应该,不可能。

    “我们事前经过详细的策划,出击之前的确核实过所有的人都留在庄里,为了防止他们逃出来。我下令封锁了每一条对外的通道。现在你居然告诉我,有人逃出重重的天罗地网,而咱们竟然没有发现?”

    江石洲被他冷冽怒火镇慑住。

    “那条漏网之鱼应该是在我们进袭之前悄悄离开的,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他清清喉咙。“我另外注意到一件小事,或许和逃脱的人有关,事件发生的次日是章小姐的生辰,施长淮在镇上珠宝店替她订了一条金链子。而那条链子,两个月前被人领走了。”

    “谁?”

    “不是施长淮,但是领走项链的人持有属于施长淮的收据。”

    换言之,收据是施长淮交给那个友人代领的,那男人,极有可能活着,前些日子甚且在他的势力范围之下暗中活动,而他竟不察。

    “楼先生……”江石洲迟疑了一下。“您有没有想过?倘若漏网的人证实是施长淮,当天他在离开之前……应该会先知会他未婚妻章小姐。”

    他枭鹰般的锐眼倏地盯向助手。

    江石洲直率地说下去。“只要章小姐还记得旧时的情景,她能帮助我们确定离开的人究竟是不是施长淮。”

    “但是她不记得了。”

    “您确定吗?”江石洲提醒他:“这等大事马虎不得,如果处理得不够干净只会替我们带来危机,这点您应该最清楚。”

    是,他应该比任何人清楚,毕竟,他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二十年后回头反噬仇人一口。

    “去,找出那个人!”楼定风冷冰冰地命令,“即使他藏在北极的冰层下,我也要你把他挖出来。”

    “是。”江石洲收拾好散落的卷宗,欠欠身离去。

    他不动不语,任桌上点点滴滴的茶水流落他的裤管,手掌的划伤悄悄泛出血丝。心头,不断盘旋着一个令人怒愕的思绪——

    施长淮,还活着!

    今天的气氛相当诡异,水笙一早起床便察觉了。

    首先,今早的天色阴沉沉的。气象报告指出,本年度雨季的最后一场雷雨将倾泄而下。雨后流金岛便正式进入秋季。她讨厌雨天。不知如何,雨总是让她联想到不祥的事。

    其次,则是大宅佣人们的态度。

    “章小姐,你醒了。早餐已经准备好,我叫小莉端给你。”张太太急匆匆从她身旁刮过去。

    “楼先生呢?”她拉住管家。

    “楼先生今天整天都会待在书房里,可是他的心情很差,你最好别去吵他,让他独处一阵子。”张太太展现不同于以往的忧虑眼神。

    “不管,今天我一定要去找他,你们别想再阻止我。”

    其实她吵架当天就想与他谈和了,偏偏大伙儿一致决议应该让老板吃吃苦头,才会晓得珍惜她的存在,重视他们的效忠。大家仿佛在她身上装了雷达似的,每次她试图偷溜进他房里,他们就会及时出现,然后想尽办法劝退她。

    今晚是她第八夜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她相信他的体温,相信他赶不走她时挫败的叹息,相信他环着她入睡的感觉,相信身畔有他的安全感。她相信他!

    “章小姐,今天的时机比较特殊……”

    水笙知道。正因为她感觉到空气中那股浮动的奇谲气息,才迫切地想接近他,试图寻回一些未有的安全感,如同往常他总能带给她的平抚感觉一般。

    “他吃早餐了吗?”如果还没有,他们可以一起吃。

    “没有,不过……他今天可能没什么食欲……”张太太支支吾吾的。

    “为什么?”

    “没事没事。章小姐,总之你尽量别去找他。记住哦!你千万别去找他。”张太太忙不迭躲进厨房里。

    水笙带着一肚子纳闷走上楼梯。管家实在没理由强调她不能去见他。过去几天她一直维持低姿态,说话、走路的声音都放得小小的,而平时他就是喜欢她安静乖巧的模样,所以循规蹈矩了几天之后,现在应该是和谈的好时机。

    停在书房门口,先侧耳听听看——没声音,他真的关在里面吗?

    “章小姐。”小莉突然从她身后蹦出来,几乎吓坏她,“章小姐,你待在这里做什么?赶快下去!千万别让楼先生遇到你。”

    “为什么?”她有种错觉,自己仿佛突然成为众人眼中的小绵羊,而大野狼楼定风正准备拿她当开胃菜,她才刚起床,即使真要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好歹也得等上几个小时。

    “我也不晓得,张太太一大早就嘱咐所有人,今天务必把你和先生隔开。”小莉搔搔脑袋。“她替先生工作的时间比较长,或许知道什么内幕也说不字。”

    “哦?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水笙瞪着木门纳闷。今天究竟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昨天楼定风在走廊碰见她的态度和平常一样,夹带着几分气恼和无可奈何,没理由一夜之间忽然转性呀!

    她试探性地上前敲敲门。“楼大哥?”

    “……”

    没回音。

    “楼大哥。”

    “……走开!”语音模糊低哑,仿佛嘴里含了东西。

    她径自推门进去,霎时被一股扑鼻的烟酒浓味儿呛到,平时淡雅清净的书房,此刻闻起来活脱脱像间酒吧。

    “咳咳——楼大哥,这么呛的房间你怎么待得住?”原来他也会抽烟喝酒。同住了半年多,她从没发现他竟会允许自己染上这等恶习,平常的他委实太自律了。

    她用力挥开缠绕在鼻端的窒闷气息,走向落地窗刷地拉开帘幔。

    轰隆一声!白色电火劈开云层下的世界,闪光的尾端仿佛延伸到窗台前,她的眼前一花,恍惚觉得尖锐的闪电刺向她的心坎。她畏怯地退后一步。

    “水笙?”楼定风突然唤住她。

    “什么事,楼大哥?”

    “出去。”冰冷而没有感情。

    她急急迎上去,“可是你还没——”

    “出去!”

    琥珀色的酒瓶凌空飞过来,穿透落地窗玻璃,哐啷!震天价响的碎裂声回荡着四周,其中几片玻璃躲向她的方向,刷刺她粉嫩嫩的面颊。

    “啊!”她呼痛,纤手摸向发旁。流血了!

    楼定风也愣住了,身子微微蠕动一下,终究仍坐下来按兵不动。

    他看起来糟糕透顶。两只眼睛胀得发红,蛛网般的血丝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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