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荒 (烽火二)-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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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愧是我淡泊名利的老妈。」平蓝竖起大拇指。
现在,她就被她淡泊名利的老妈和朱伯母陷住了,希望箱子里不会有害她被当场收押的怪东西啊!
邮政人员把封箱胶带割开,手探进去,先拿出一包褐色的干货。
「呃,那个是干香棻,可以吃的……」她的声音非常非常小。植物制品能带进关吗?
「好。」邮政人员点点头,把香棻往旁边一放,又掏出另一包东西。
「呃,那个是……猪肉干。」肉制品,完了。平蓝无声地呻吟一声,脑袋垂下。
不管了,如果东西被没收不关她的事,她没被逮捕已经算侥幸的了!
邮政人员一脸严肃地把猪肉干往旁边一放,然后拿出一罐东西
这下子她完全被难倒了。对于一个长年用清水洗脸的女人而言,她对瓶瓶罐罐的东西完全没有概念。
「看起来像保养品?」
「海洋拉娜。」不知道为什么,那位邮政人员竟然比她肯定的样子。
「……您说了算。」一个中年大叔的保养品知识竟然比她丰富,她该感到羞愧吗?
邮政人员的眼底出现隐隐笑意。
菲雨夫人为了一瓶海洋拉娜记恨阿比塞尔好久的事,早已传为整个勒里西斯的笑谈,她这个外国人当然不会知道。
「请问妳为什么要寄这些东西到司法部长家里?」他礼貌地问。
「如果我说这些东西不是我要寄的,你相信吗?」她满怀期望地问。
「哦?」挑了下眉。
「真的!这些是菲雨夫人的妈妈托我寄的,我想里面应该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妳认识菲雨夫人的母亲?」邮政人员好奇地耸起眉。
王伯伯已经在打手势,叫她过去集合了。
「严格说来,是我的母亲认识她的母亲。」平蓝清了清喉咙。「如果你们觉得这些东西不合规定,就把它没收好了,我再打电话跟朱妈妈说没关系。」
邮政人员把东西放回纸箱里,重新贴上封箱胶带,微微一笑。
「我们只是要确定包一袅没有危险物品既然没有什么问题,我看不出没有正常交寄的理由。」啪啪,包裹单盖两个章,交给她。「欢迎来到勒理西斯。」
「谢谢。」
平蓝接过来,连忙在对方反悔之前,拉着陈俊仁快速溜回集合处。
早年从高原进入西部的第一个文明城市是史瓦哥城,「埃拉卡」充其量只是个小聚落而已。
有一度前政府军怀疑他们窝藏人犯,还曾经带人来屠村,整个部落连夜迁徙,埃拉卡一度变成鬼城。
如今改朝换代,当初远走的村民回返,重新建立家园。十五年过去了,埃拉卡一改荒芜,俨然变成高地边缘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山镇,许多要进入高原欣赏奇石的旅团,会在这个半山腰的小镇住上一宿,这也成为埃拉卡重要的经济来源。
不过,让埃拉卡出名的是另外一个原因传说阿比塞尔当年就是在这里和菲雨夫人有了接触,两个人自此结下烽火情缘,于是埃拉卡也因此多了一分浪漫的传说。
「西海,恭喜你了。熬了七年,终于可以假释了。」拉斯尔从高原一路往西驶来,埃拉卡将是他们今晚的宿脚点。
穆拉图笑呵呵地坐在驾驶座旁边,和政府签的工作合约也到期了,所以要回去复命。
「也只是符合申请的时间而已,能不能真的假释还要看审核。」西海坐在后座,望着四周渐渐有生气的景致。
这条横贯中部的公路是他在拓荒队期问,和同伴靠着人定胜天的毅力一点一滴铺成的。
向前方望去,西部繁华锦绣的平原往前延伸,而高地苍凉的景致抛在身后。
来处是荒芜,去处是繁华。那片繁华曾经是他日日夜夜盼望回返的地方,如今竟然生出了陌生之感。
「你出狱之后要做什么?」拉斯尔问他。
西海扯了下嘴角。
一般勒里西斯的男人,十八岁结婚,二十岁当爸爸,之后就努力工作养家活口,在他的这个年纪早就儿女成群了。
而他,生命中的前十五年都在战乱中度过,最近的七年是牢狱之灾,真正自由自在的只有中间八年而已,结果,过得最混乱的也是这八年。
他一直在回想,那八年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明明应该是承平欢庆的日子,为什么他会感到茫然无头绪?
革命结束的那一天,他就像一个压得很紧很紧的弹簧,突然「蹦」地一声放松了,反弹的力道让他整个人东倒西歪,接下来的人生,竟然找不到一个稳定的方向。
为什么前一天还在持枪站哨,下一天突然可以一觉到天明?
为什么以前时时刻刻要提防被敌人摸黑割喉,下一瞬间突然不必再随时保持警觉了?
为什么手里熟悉的武器突然被抽走,下一刻竟然已改成拿着课本,周围的学校、同学平静得不像真的?
周围的一切都超脱了现实。校园,家园,生活,父母,总统府,夜店,不知忧愁的狐朋狗党。这一切是何时开始出现在他生命里?他熟悉的那些烽烟又到何处去?
在这一堆混乱里,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定的人,只有菲雨。
或许因为她一开始就是个外来者,所以在她身上的任何改变都让他更容易接受。
他是从「习惯菲雨」而去习惯自己的新生活。
他曾经很努力在适应一切,甚至跑去泡夜店,跑舞会,打球玩乐,让所有「大人」也都以为他适应得很好,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半夜轮到以前值哨的时间,他依然会习惯性醒来,然后瞪着洁白的天花板发呆,直到站哨的时间结束为止。
战争结束了。他心里的战争却一直在持续。
他把自己弄得一团糟,最后甚至搞到了牢里。
直到进入拓荒队,他才真正感觉自己又回到熟悉的地方。
这片广阔的天地,才是他的世界;他的血管里,流的是风沙与大漠的血。
「我和朋友在东漠搞了点事业,接下来应该会再回来吧!」
「你还要再回来?留在首都不是更有发展吗?」他父亲是前总统,叔叔伯伯是一堆政要,随便哪个人都能帮他找个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凉差,他竟然还要回东漠?
西海挑了下嘴角,不过无意再多说。
「西海西海西海,你要去东漠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旁边那个愍个儿不甘寂寞了。
「你这个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人,跟着我能帮上什么忙?」西海啼笑皆非地逗弄他。
穆拉图抓耳挠腮,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有结论了。
「我会点名。每天晚上会关所有的灯。而且我会分菜,分得每一份都刚刚好,不会有特别多或特别少的。」都是他当狱政时干的活儿。
西海摇头低笑。「你要跟来就跟来吧,到时候不要抱怨就好。」
吉普车走过的路面开始出现柏油,表示埃拉卡接近了。
「我们今天晚上住在埃拉卡,差不多明天傍晚就能抵达首都了。」拉斯尔愉快地道。
西海必须在首都监狱等待一个星期后的听证会。把犯人送到之后,他的责任就算了了。
吉普车驶入镇缘,埃拉卡一位长老家经营的民宿就在眼前。拉斯尔停好车,先把他的手铐扣上,三个人下了车。
「咦?看来埃拉卡今天有旅团。」拉斯尔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团忙乱。
一辆车身印有「烽火基金会东部分会」的卡车停在大门旁,车上还有一堆未卸下来的行李。好几个黑发黑眼的东方人在民宿和卡车之间进进出出,场面看起来眼熟极了!
西海挑了下眉,心中一动。
在那堆混乱之中,一道灵巧的身影穿梭其间,吃力地把压在行李上的箱子搬开,但是旁边的袋子立刻滚进她推开的空位里。她站直身体,用力拨一下刘海,光看肢体语言就能想象她现在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
啊,他的小布娃娃。
然后,她不经意地转头,两人的目光交融。
她的眼底含蕴着特殊的神彩,是属于女人恒古不变的秘密。
他的唇轻挑了一下,一个很男性的微笑。
橙红的一片是他们眼底被渲染的世界,夕阳固执地抓住这一刻不放。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还有没有空房。」
拉斯尔交代着,但西海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语。
顿了一顿,她慢慢地走过来,嘴角仍是那抹神秘幽远的笑意。
「蓝蓝!」穆拉图开心地叫。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她说话的对象是穆拉图,眼神看的却是他。
「我们要送西海回去,他要假释了喔!然后我合约到期了,我不签了,我要跟西海去东漠。」穆拉图一古脑地说。
他要假释了?平蓝的听觉只留停在这一句,心坪然而动。
每一年,都以为是最后一次相遇,命运却让他们一再重逢。这是怎样的一种奇妙的感觉?
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好快。
到最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和穆拉图在闲扯什么,那个可恶的男人,从头到尾只是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她。
终于,她必须直接和他说话了。
她慢慢地走到他面前。西海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平蓝两臂一伸,做出一副「欢迎欣赏」的手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远不如表面那样镇定。
西海勾勾手指,要她转一圈。
她也不客气,效法模特儿走台步优雅地转了一圈。
「嗯……小女孩长大了!」
那绵长的鼻音,让她的背心浮过一串兴奋的颤抖,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这样的勾诱。
「那当然,姑娘可是经历过两年的社会经验,跟那个大学刚毕业的丫头不一样了。」她傲慢地盘起手,即使在这种时刻,还是不让他占上风。
「变淑女的布娃娃,还是布娃娃吗?」
他倾身上前,纯粹男性而好闻的味道扑鼻而来,平蓝的心完全失速。唯一让她感到满意的是,她知道他也不像外表那样写意。
他微微放大的瞳孔,翕张的鼻翼,变成深黑色的眼眸,在在说明他不是那样无动于衷。
这男人有一种隐形的自制力,几乎像军人一样,有时候会让人不由得生气,尤其在她自己已经动情的时刻。但,现在有许多比生气更深的感情在酝酿。
「芭比娃娃也是娃娃的一种啊,它可是又成熟又性感的。」她对他皱皱鼻子。「你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里都会看到你。」
「命吧。」
她命中注定离不开他。
所以,他决定了。
他不会再让她逃走了。
他骤然绽放的笑容,有一种很纯粹的野蛮感,却不让她害怕,而是……兴奋。她下意识退后一步,觉得自己的心跳再快下去就要爆炸了。
西海闪电出手,将她拉近。他腕问的手铐让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将她拥入怀中,但这没有任何差别,他们两人都感觉她彷佛在他怀中一样。
「真是不听话的小女孩。」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鼻尖。
她先是不解,随即想到去年分别时,两人最后的一次对话。
妳走吧,不要再回来了。他说。
但是她还是回来了。
而且,她无法大声宣称,她不是为了他而回来的,因为,她确实是!
她的心乱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从来没有这样盲目地为一个男人坠跌过,而她甚至不认识他。
她不知道他的全名,他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老天!他不会已经结婚或订婚了吧?听说勒里西斯有些男人还娶了不止一个老婆的。
一股焦虑感在她心头升起,她必须找个角落静下来,自己先沉淀一下!
「恭喜你快恢复自由了。」
她拍拍他的手,趁他不备之前脱开两人的紧缚,快速跑进民宿。
对,很鸵鸟,她知道,不过现在也只剩下这一招了。
第七章
平蓝一直睡得不好。
同房的护士小姐去别间房串门子了,顺便留在那里睡,她却前所未有的希望对方还在这间房里,这样她的死对头就能阻止她翻来覆去,强迫她入睡。
她真的没有预期会再见到西海。
原本的剧本是她来,她没遇见,她回去,前几年不断相遇的轮回打破,她死心,一切回归正轨。
没想到这个剧本就这样被老天爷破坏了。就像一罐转紧了的罐子又流出糖水一般,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手挪开。
尤其,他即将假释了!这次流出来的甚至不是糖水、而是香甜无比的蜂蜜。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好要不顾一切地为一个男人留在异国。
她转辗反侧,直到终于感觉有一丝疲乏,蒙蒙眬眬地闭上眼睛……
一只手覆在她唇上!
「喝……」她倒抽一口气,猛然惊醒。
是他!
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黑夜中凝视着她。她的手搭在他的腕上,碰上冷冰冰的金属手铐。她的心脏并没有因为认出来人而平稳下来,反而跳得越快越凶猛。
他……他想做什么?
她双颊腓红,想问出来,可是覆在唇间的大掌不让她开口。
「嘘。」西海蹲在她床边,在深夜里只看得出高大强壮的剪影。
他宽得不可思议的肩膀,如野生动物般未驯的目光,看起来格外的清晰有力。
女性的本能对这些男性化的特质开始反应,她的喉间吞动了一下。
「唔……」
「别出声。」他在她耳畔呢喃。
平蓝点了点头,他才把手移开。
她的气息短促,「你跑来做什么?」
突然,房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