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途-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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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庭,没什么严重的。”皇冬耐打断儿子的嗓音,要他别再多说,转而唤道:“蒙罗”
阴蒙罗从人墙中站出来。
“你留下来看看温老师有什么需要”
“不用了!把你这些没纪律的学生全带走!”温煴怒意未平,同时引起皇冬耐学生的不满。
温老师对皇老师很有意见原以为仅是研究机构内的谣传,今日,温老师选在众目睽睽下这么对待皇老师,就是要弄得大家都知道!好,既然谣传是事实,两派学生也就对立了。一个下午的把酒言欢,全随落日沈入深海底。
阴蒙罗搀扶起皇冬耐。“老师,我们还是先回港口”
“准备起锚。”皇荷庭代父下令。
皇冬耐的学生们往外移,没对同样身为师长的温煴说声谢谢招待或礼貌道别。
“干什么、干什么?”局外人来凑热闹了。“不过是两个重拾血气方刚少年特质的中年人干架而已,有必要这么严肃吗?”皇夏生一副老大姿态,眯眼审看所有考古专家们。“小子,你没打过架吗?你呢?有打过架吧?”仿佛他才是老师,质问着学生,并且命令:“全部给我会座位坐好。”大掌啪啪拍两声,带出妖冶欢呼的女郎们。“乖乖欣赏本大爷准备的节目”
“你够了没!”看着不正经的场面,再看着父亲手上隐透红泽的方帕,皇荷庭爆出怒气了。“你别太过分了!皇夏生!”要找架打似地连名带姓直呼长辈
大逆不道!冒犯!该死!皇夏生这会儿不爽了,挥拍衣袖,走进晚辈,拉整他一丝不苟的西装襟领。“皇荷庭呀你叔父我还没死,这儿几时轮到你说话?小孩子就是要安安静静,听长辈计划安排,该玩乐好好玩乐,这样才得人疼,要叛逆、爱顶撞,那么叔父我只好把你抓起来打一顿”
“现在轮到真正的血气方刚演出吗?还是家族伦理剧?”越演越乱,景霞跃被长官葛维铎拉出来,调停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叔侄冲突。
葛维铎一旁劝开温氏一派,皇氏一派也主动往外走,大伙儿不欢而散。
“不准走!”有人犹不甘心。
“皇少爷,请别把场面弄得更不好收拾。”景霞跃说。
“夏生”皇老师出声了。
不甘心的家伙放开扯人衣领的双手,看向自己受伤的家族堂兄。
皇冬耐表情温和,对皇夏生说:“听堂哥一次回家吧”
皇夏生沈凝了一阵,扯扯唇角。“你的伤不要紧吧?我帮你安排了很棒的节目,你要是住院,我可得请这些美丽小姐们去病房表演给你看了。。。”
皇冬耐微微笑,示意儿子抑怒。皇荷庭同皇夏生说了句抱歉,便与父亲,父亲的学生阴蒙罗,走往出口。身为“叔父大人”的皇夏生也只好大量不计晚辈一时无礼,带着女郎们退场。
本欲先走的Bluepass长官部属倒得收尾。
站在一瞬清冷的“1492”观海大厅,景霞跃嗅着花香。没有多少人把他发送的花束带走。这也没办法,闹得不愉快,皇温两方人马不想拿同样的花儿,伪装和平。
考古人讲究历史真真实实还原,不懂造假,架当然不是打打闹闹、吵好玩而已。景霞跃叹息,想起空竹篮,便往坐了一整个下午的桌次走去。
“霞跃?”葛维铎叫道:“该走了!”
景霞跃回头说:“葛哥,你先下楼,免得考古队的家伙在英雄航海广场打起来”
没错!他相信他们都想浴血当英雄!葛维铎皱了个眉,旋足快步走。
“我拿个东西,一会儿到。”景霞跃说完,转过身。
就在那些几何织棉挂毯与仙人掌的墨西哥风情里,公主提着竹篮收取一束束被遗留的可怜月下香。
跟她出现在海滩时一样是绝景。一个人的她,透过他的眼睛景霞跃摘下眼罩,收纳落单孤美的身影。
“映蓝”服务人员上楼清场的脚步声,破坏他独览绝景的宁适氛围。“映蓝,大家都走了。”他靠近她,这次不是早上在沙滩那般无声无息。
她却像没听见,柔荑挂着竹篮,一桌巡过一桌,安置与她一样落单的花儿。
“映蓝”这声呼唤,幽响于她耳后,不是靠近,而是贴近,他跟着她伸出手,先一步拿起她要拿的花束。旋个身影,她被他圈在双臂与胸膛间,腰背微抵桌子边缘,她徐仰脸庞,望进他双色眸底。“该走了。”这晦涩嗓音好似发自他那对神秘眼睛。
“包场时间已经到了,先生、女士”服务生在催赶他们。
他把花放进竹篮里,拉好眼罩,牵住提着满篮馨香白花的她,迈步离开。
走出“1492”,天空已经染黑,雨后霞光随流云卷成小螺旋,银白月勾划破一朵气球似的紫云,云气拖泄,吹颤一个黑影抖动,看来应该是第一只出洞的蝙蝠在鼓翅。然后,又来一只,扑闪灰紫亮泽。五分钟不到,这些夜行客飞织一片黑蓝闪烁格纹毯,掀回南方。
“怎么都走了。。。”景霞跃站在黯淡夕幕下的英雄航海广场,沈声喃语。葛维铎的车不见了,考古队也真忘掉美丽的花儿。
温映蓝这会儿也无声地宛如把嗓音给了巫婆似的。
“你知道吗,”景霞跃看着她,说:“天空中那些蝙蝠一晚可吃掉好几万磅农作害虫”
温映蓝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竹篮里的月下香。
空气湿湿凉凉地,下过雨的缘故,今晚夜风中的海水味淡了点,花香飘萦得更为浓烈。月下香,昙花、番花、孔雀花、洋牡丹,整个1492英雄广场染浸在一种复杂甜气之中。
景霞跃握住温映蓝的一只手始终没放,步伐沿着广场周边碎石道走。“它们是农夫的益友,有它们夜访,农夫们心情愉快。。。”幽邈的嗓调,仍旧传递着蝙蝠话题。
“爸爸他们老是这样。。。”行过缅栀树下,又一种香味窜鼻,她总算开口。“一谈到公事就像走火入魔”
“他们是认真的研究者。”景霞跃并不想打断那比花香还迷人的嗓音。“他们吓到你了吗?”他问她。
温映蓝摇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今天居然弄到受伤。”她昂起脸庞,眼睛对着他。
景霞跃定止脚步。路边面对广场雕像的树下有排船锚造型石椅,他说:“坐一会儿。”又问她脚伤痛不痛。
温映蓝没回答他,直接坐了下来,将装花的竹篮摆在大腿。“爸爸不知道哪里出了岔,一直与冬耐叔叔合不来,就算他不希望我与荷庭在一起,他与冬耐叔叔还是可以好好当同事,不是吗。。。”
她不明了职场斗争处处有,也不明了同行彼此不服气。此刻,如果要用颜色比拟,她就像她腿上那篮花不染尘的洁白。
“美丽的卖花姑娘”突来的轻佻声调,打扰了他们。
景霞跃扬眸。一名拉丁裔男子两指挟着纸钞,放进温映蓝腿上的竹篮,取起一束花,挤媚眼抛飞吻、作足情调,才走开。
温映蓝瞅着花束上的纸钞,这一被打断,她又安静了下来。
“夜间市集开始了。”景霞跃看着开上广场的摊贩小货车。“你等我。”他站起,朝一辆停在灯柱下的棚车走去。
两分钟后,他就回来了,拉起她的手,把一个东西放在她掌心是皮雕品,闪黑闪黑地。
“这个地方有名的蝙蝠,它们消灭的不只是田园里的害虫,还有农夫们心上那只叫担忧的虫。。。”之前的蝙蝠事还没说完,他又提起,一面牵她的手。“我们边走,免得待会儿摊贩多了,出不去。”
两人走到广场坡道下的海岸马路,一辆车驶近他们身边。
“霞跃!映蓝!”葛维铎摇下车窗叫道:“幸好你们还在,我被皇老师的恶质堂弟害惨了”路灯、车灯交互照映,不难看出他脸上满足口红唇印,有些还抹糊了,原本称得上俊帅性格的脸,现在像小丑妆没卸干净。
“葛先生,你怎么了?”温映蓝看见那张惊人的男颜,嗓音不由自主就逸出双唇。
“没事。”葛维铎扯衣袖擦脸。“上车再说。”没事之后,又来这句。
景霞跃几乎知道葛维铎遭遇了什么。他撇唇,打开后车门,让温映蓝先上车,自己再坐入前座。
“松亚杰那小子说两位老师的伤得缝一缝比较妥当,一伙人赶着回去,临走又找不到映蓝,我要他们先行,映蓝由我负责送,结果。。。”葛维铎解释着他们一走出“1492”看不到熟悉人,不是什么过了好几百年的物换星移。“皇老师那位堂弟托我先送那群”中断语气,搜寻适当词汇。“妖姬。害得我现在才脱身。。。”咬牙切齿道出一路被招待、伺候、骚扰、蹂躏。。。的熟男心酸。
想象那画面,一个抿唇喷气似的怪声低低逸出,像泉水初冒地表,接着瞬间爆涌,嚣张的男人朗笑声糅合较为悦耳的银铃轻笑,淹灌车厢地泛滥着。
“喂!”葛维铎开启音响,压制可恶的笑声。“你们太过分了!毫无同情心!不知感恩!”
温映蓝笑着。她知道亚杰当爸爸的学生前是学医的,他一定会把父亲与冬耐叔叔的伤弄好。。。至少,让他们对荷庭不会那么不好意思。敛下脸庞看左手中的蝙蝠皮雕,右手往一旁竹篮探,她拿起花束上的纸钞,低语:“景霞跃,我今天赚到钱,明天请你吃酪梨酱玉米饼、烧烤大蕉鸡肉串。。。”声调很小很柔,音响里的重金属摇滚在传扬,但她听见男人回应地说
“好。”
照约定。十二号码头的三艘大船,一艘起锚后,松亚杰出医务舱,行经长长廊道,上楼往户外主甲板连通BLUEPASS母船的接驳梯走。
离港的船,汽笛声未歇,像妖怪悲鸣拉长音,吓退探头云层的寥寥星子,只有导航塔大胆的粗巨光束,扫呀扫地,指引一条逃亡似的路线。
好几艘夜潜观光艇窜在大船前,游渡船闸。
海象频道报导今夜外海蒙大雾,北方洋流汇聚暖潮,水上水下能见度低,不宜活动,但天生冒险家不要命,管他海底火山喷发、外海下冰雹,照样整装往险境。
踩上梯阶,景霞跃看到松亚杰也站在彼端。
“我以为你不过来了。”他说:“表在这儿。”
时间零点五分,已过了一天。松亚杰揉揉发酸的肩膀,回道:“真抱歉,霞跃,还让你送过来。”举高双手,伸完懒腰,他落座金属阶板。
景霞跃过去,松开手中的古董怀表,那表拉坠一串细响,摆荡在松亚杰眼前。
“不要这样晃,我现在真的很想睡觉。”松亚杰抓下传家物,握在掌中,弹开表盖,青羽标饰归定位,三指针正常运作,水气也全排解了。很好,一切完美如初。
“可以继续传承。”景霞跃双手插进裤袋,遥看出港的黝黑船影。“再传个一百年也没问题,除非你又让它掉进海里”
“这种倒楣糊事就别再说了。”松亚杰收好怀表,转绕僵硬的手腕,扳扳十指。
“两位老师的伤没大碍吧?”景霞跃问。
“看似无大碍,回来一仔细检查,果然有点麻烦。”他花了很多时间,才缝合两位老师的伤,不过,皇荷庭一点也不感谢他,还怪他耽误他们起锚的时间。松亚杰吐了口闷气,抓着阶梯扶把站起来,眼睛看向BLUEPASS母船。“映蓝在你们那边吗?”
景霞跃挑眉。“我没看到她。”他半揶揄地说:“怎么,美丽的情人不见了?莫非搭上皇老师的船,跟荷庭走了?”
松亚杰摆摆手。“不可能。”笑一笑,他想想,说温映蓝可能在他忙于医疗舱时,回房睡了,毕竟下午去“1492”前,她遭雨淋还头痛。
景霞跃沈眸。“那么,没事的话,我也要睡了。”
松亚杰颔首。“要是我房间精密的门锁坏了解不开,我再去找你”这话不管是否故意,景霞跃即刻打断。
“破晓前休想打扰我。”挥挥手,走回母船,他要好好睡上一觉。
作了梦,醒来时,床头钟标显四个萤光阿拉伯数字0、2、0、6。
入夜了吗?
温映蓝揉揉眼,一种说不出的疲惫箝制她全身,某些部位酸疼、酸疼地,又非不舒服,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
她下巴伏枕着,面对床头,探手触倒电子闹钟,咚地一声撞响窗板,使她想起自己房里没有这东西,柔荑顿了顿,收回来。脸庞侧枕,她看着靠墙写字桌上的弱光夜灯,眯眼,嗅着空气里的奇特气味有花香、有食物、有美酒,像在春天海滨花园野餐的气味。
深呼吸着,手往枕头底下摸索,她碰到那本有点厚度的书。不是梦,是真正和他一起冒险了。
他们搭着葛维铎开的车回码头,葛维铎使命必达地将温映蓝送到了考古船舷梯口,车门打开,温映蓝踏下的第一部绝对落在梯阶,但她没朝船上走,背后车子驶离,她转身走往码头商街。
那时,差不多该吃晚餐,酒馆,餐吧坐满船员水手,观光客站在街角摊贩吃TACO饼,他们说这家很有名,船管处大力推荐。温映蓝也看过BLUEPASS的成员在这街角站着吃东西。温映蓝用拉丁裔男子向她买花的钱,买了一份饼、石榴汁和淋了莱姆汁的橘红木瓜果肉,边走边吃,也像观光客一样购物,逛到商店玻璃窗里的人们酒足饭饱结账,用餐灯一盏一盏暗下,她才徐步回泊船处,却依然没上考古船,而是往BLUEPASS母船走,登舷梯,她看见男人坐在顶阶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