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沉婚-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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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咬文嚼字
“快38周了。”沈若初一脸委屈,回答地期期艾艾。
“竟然都三个多月了。”沈夫人语气中无限感慨,态度也跟着瞬间软化,“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知道了。”沈若初实话实说,不敢扯谎。
“初初……”沈夫人拉下女儿的手放在掌心里,就像小时候那样轻揉了揉,“你怀孕了是好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呢?”
沈若初扁了扁嘴,避重就轻,“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怕告诉你之后你心理总惦记着,不利于调养身体。”
沈若初会有这份担心,其实也是有着一段插曲的。
3年前她第一次怀孕那会儿,沈夫人尚未退居二线。当时局里刚好有件大案子,她所在的部门正好负责协助。沈夫人年轻时候就要强,老了那份儿敬业的心照样没衰减。那段时间,她50多岁的人和年轻小伙子一样那没日没夜的忙活。甚至忘记了初次怀孕的女儿也还是个大孩子,需要人指导和照顾。所以后来沈若初流产的事情,便成了沈夫人的一块心病,她觉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失职了。
当妈的哪有不了解自己儿女的,沈夫人光是看闺女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一时间,再开口声音忽然哽咽住,“初初,当初妈光顾着忙工作也没照看你一眼。是妈对不住你……”
“妈……”沈若初连忙抓紧亲娘的手,鼻子一阵发酸,“妈,你别这么说!”
沈夫人抬起另一只手抹了抹眼泪,“妈知道你心里怨我,虽然你嘴上一直不说。其实妈也一直后悔。”
沈若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因为沈夫人说的没错,她不是一点埋怨都没有的。或者说,她曾经怨恨过所有人的,包括她自己。
沈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算条件不错。她父母职业体面,哥哥聪明优异,嫁个丈夫又是万众瞩目的土豪。可除了塞钱送东西,和几句敷衍的问候,她更希望有人陪伴。只要是亲人,谁都好。哪怕只陪她说说话都是好的。
那年她才22。前脚走出校门,就马上嫁为人妻,又要将为人母。她其实满心的无助和迷茫,对未来充满了未知和彷徨。她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关注。
但她也知道那份怨恨毫无道理。父母子女也好,夫妻兄妹也罢,不能否认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她凭什么要求另外一个个体能够百分之百的了解她的想法,将全部精力放在她的身上。
所以那段时间里,她很难过。难过,却又觉得无人倾诉。索性沈若初天生神经大条,在抑郁也不过就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过后就会自动雨过天晴,烟消云散。
偌大的客厅里瞬间被低沉悲伤的气氛充斥。
逗比哥哥现在是罪人,不敢多说话。沈爹见老婆闺女手拉手在那里一起抹眼泪,赶紧出来缓解场面,“那个……慧兰……小初怀孕,咱们要做外公外婆了是好事,应该高兴。别哭了,乖!”哄完老婆又劝闺女,“小初你也别哭了。”说着从茶几的盒子里扯了好几张纸巾递过去,“情绪不好影响到孩子怎么办。眼泪擦擦,给你妈也擦擦。”
“嗯。”沈若初鼻音浓重,刚从她爹手里接过纸巾,便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爸,妈,行之,你们来啦。”景焱一只手拿了个文件夹,另一只手提溜个小盒子。他敏感地发现气氛有些微妙,却佯装毫无察觉。继续热络又不失恭敬地和岳父岳母寒暄,“我刚才就看见行之的车停在院门口,还以为是他自己来的。妈妈的伤才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沈夫人不想在女婿面前失态。擦擦眼泪,迅速调整好情绪道:“早就没事了。国外都能去,本市有什么不能来的。”
景焱冲岳母笑笑。然后弯腰将手里的小盒子放到沈若初面前,“你要的甜点。”说话间迅速同她眼神交流……已经知道?
沈若初眨眼:已经知道了。
景焱眉梢微挑:你说的?
沈若初眼皮跳了跳:怀疑逗比哥哥。并且打开方式不对。
景焱垂眸:哦。
那边两个人眉来眼去,这边沈爹干咳一声,开了口,“景焱啊,小初怀孕的事情,你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们?”
“我们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回家的。结果您和妈妈今天就来了。”景焱一边说一边弯下腰,给沈爹面前不算空的茶杯里续了水,“我和若初也是考虑到妈妈前段时间一直在调养,怕她挂心,不利于恢复,所以就先告诉行之了。怎么他一点都没跟你们透露么?”他一番话说得诚恳谦逊,和沈若初刚才的说辞倒是不谋而合。只是最后时刻将皮球抛给了逗比哥哥。
提起这茬儿,沈夫人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意思是你的事儿没完呢,回去新账旧账一起算。
沈行之顿时咬牙切齿。他早上挨了沈夫人一顿削,迎面骨现在还疼呢。沈若初是他亲妹妹,挤兑他他认!你景焱算哪根儿葱啊。妹夫怎么了?那点儿破事儿以为不知道是不是!
可知道却不能说更痛苦。
“我这不是和他们想的一样,也怕影响您调养身体么。”沈行之嬉皮笑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暗自运气……姓景的不用你美,哥哥我早晚阴回去!咱山不转水转!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知道岳父岳母一家还没吃午饭后,景焱赶紧让孙姐准备食材,并且卷起袖子,殷切地准备亲自下厨。
见景焱要去厨房,沈夫人起身准备帮忙。他们一大家子来吃饭,总不能就累女婿一个人。何况景焱管了那么大个企业,不说日理万机也差不多。
沈爹哪里会让老婆去厨房,就沈夫人那只会下挂面的厨艺,就算不是大病初愈,他也怕她毒死全家。拦住了她,沈爹也撸起袖子,和女婿一道去了厨房。剩下那娘儿三个在客厅里聊天,喝茶的喝茶,吃零食的吃零食。
沈夫人到底是重伤初愈,身体大不如前。和女儿聊了一会儿便感觉体力不支,去了楼上客房里休息。
把亲娘安顿好,沈若初转身出了房间,就看见逗比哥哥正站在走廊里等她。一脸“我有话要跟你解释,你一定要听我说”的表情。
沈若初也没和他说话,哼了一声,转身往露台那边走去。沈行之屁颠颠儿跟了上去,搀老佛爷一样扶住她的胳膊,嘴里还不断念叨:“小主儿您慢着点儿,万一摔了抻了的,我外甥可怎么办!”
“有病!”沈若初白了他一眼,拉拉扯扯间,两人已经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台。她往椅子上一坐,冲着沈行之一扬下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不是说好了帮我兜着的么。”
沈行之哪里敢说拿她做挡箭牌的事,“咱妈那脾气,我哪儿能全兜住啊。”他拉过椅子,在她对面坐下,“再说了,她顶多就是气你没早点告诉她。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若初斜眼看他,不说话。
沈行之举起双手,像是投降又像是起誓,“你放心好了,不该说的我一个字儿没说。”
沈若初目光上下扫视他一遍,忽然泄气,“算了。反正也没什么。”
沈行之松了口气。为防万一,他起身把露台和走廊之间的门关上锁好,重新坐回她对面才犹豫着开口:“你和景焱……”
“我们两个复婚了。”事到如今,沈若初这才把之前的一些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包括大夫说孩子有可能畸形,也包括江欣悦,只不过后者有选择性。说道最后,沈若初忍不住叹气,“哥,就这样吧。日子总要往前过。”
沈行之点点头,“你觉得好就好。初初,其实每个人都有任性的权利,关键时候能不能承担任性的后果。”
“你觉得我现在这种选择是任性?”沈若初皱眉,有些不赞同,又有些不悦。
“我不是说你。”沈行之摆手,“我只是忽然间感慨一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觉得你们两个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意外?!”沈若初敏感地抓住这两个字,“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景焱会发生什么意外?”
沈行之笑了出来,“人活着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意外。我不特指你们两个。你知道我只是喜欢在逻辑和表达上锱铢必较,咬文嚼字。”
沈若初“切”了一声,懒得和他掰扯。抬眸将视线落向远处时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二光怎么样了。我好久都没有联系过他。”
“他去美国了。”沈行之说这话时,隐约带了丝叹息。
“去美国?!”沈若初微微惊讶,下一秒脸色略显暗淡,“是因为我么?”
“不是。”沈行之否定地斩钉截铁,“你怀孕他不知道。他只是陪她妈妈散心去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谭叔叔和阿姨……上个月离婚了。”
☆、145。兔死狐悲
“什么?!”沈若初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个惊人的消息消化吸收。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搅着睡衣上装饰的带子,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忽然闷闷不乐。虽然这3个月以来,她心乱如麻无暇他顾,但是谭岳礼和发妻闹离婚对簿公堂的事情,她还是知道消息的。尽管谭家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尽量将影响压低,但八卦媒体无孔不入,总有风声走漏。临市地方的娱乐新闻竟然都有报导,而且那一期刚好被沈若初看见。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以为谭叔叔和阿姨两个只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行之接下了她后面的话,语气里三分不屑两分鄙视,“他们两个快40年的夫妻了。闹到这个地步肯定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你以为都像你?离婚复婚都分分钟的事儿。你那才叫闹着玩儿!”
“我也不是闹着玩儿的好不好!”沈若初白了他一眼,老大不乐意,“我当初离婚是认真的,现在复婚也是认真的!”可话说出口,连自己都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儿。
“切……”沈行之嗤笑一声,懒得和她掰扯。神情中的鄙夷却仍旧一清二楚。
沈若初冷哼,也不搭理他。然而原本不错的心情这会儿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是啊,都快40多年的夫妻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好说好商量,一定要对薄公堂分道扬镳么?”
“那种事情怕是商量不了。”沈行之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沈若初咬唇默然,两秒钟后点头附和,“也是。”如果不是景焱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自己一开始对江欣悦就没有男女之情,只怕就算他现在心里在意的是她,她多少也会介怀那段过往。更何况谭岳礼是婚内出轨。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越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一旦有一方背叛,另一方怕是在感情上无法原谅。只不过有些人处于现实考量,愿意为了家庭后天一步,隐忍于心粉饰太平。有些人眼里揉不得沙子,即使对方回头也不肯原谅,宁可形同陌路相忘江湖。
思及至此,她长叹一声,悲观情绪似乎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那二光他现在还好么?”
“还行。我上星期有和他通过电话。”沈行之掏出手机看了眼,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沈若初并没有发觉。他收起手机,继续说道:“他家里忽然闹出这种事情,一时转不过弯儿来是肯定的。但人本身都有自我调节情绪的能力。如果超过那个度无法调节,就是心理疾病了。”
他那副客观陈述的语气,听在沈若初耳朵里多少让她觉得不太舒服,于是气呼呼地皱眉,“沈逗比,你怎么这么说话?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那我该怎么说?”沈行之挑眉反问,微微上扬的唇角略带几分讥诮,“同情,怜悯,还是幸灾乐祸?初初,家辉好歹也是成年人了,他能够自理,不论是生活上还是感情上。他父母也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法律赋予了公民结婚权利的同时,也同样赋予了他们离婚的权利。这就是婚姻自由。”
“可是法律没赋予公民出轨的自由吧!”
“所以谭叔叔净身出户。他在法莱重工的股份不能随意变更,会引起公司动荡。除此之外,所有他名下的私人财产,他分毫不要,全部都留给了家辉的母亲。”
沈若初再一次惊住。“他还真大方!”说着冷笑一声,“也真够拼。”
前者她大概能够理解,是因为愧疚。但是爱人都没有了,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后者……她实在不敢苟同他背叛发妻来成全自己的行为。那样的爱情,只会让人觉着无耻。不,她不认为那是爱情!那算什么爱情,简直是打着爱情的名义在亵渎这两个字!
“唉……”她叹息着,转头看向远处的太阳,莫名其妙地感觉鼻头发酸,“哥,你说……会不会将来的某一天,我和景焱也会补上二光父母的后尘。”
沈行之被她问的一怔,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