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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夏天的圣诞-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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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克兰把赌场作标志性建筑有趣也好笑,也许正因为这一点,以前她也跑来过,赌两回不大不小21点,花一把硬币赢另一把硬币。赌,不能给她任何快感,可是,今晚果果却玩到很晚,花很长时间待在一侧酒吧里,端杯酒观摩眼前不同赌者相同和不同的表情。
“果果!”她转过头去,那儿有一张熟悉而陌生看上去有点像白人和毛利人混血的脸。
“请我喝酒吗?”她朝那个外国人笑了笑。
“果果,你还认得我吗?”她以为自己听觉出了问题,因为她听见那外国人对她说中文。
他是Dillon,因为他不再戴那顶黑色针织窄口帽了,她便没有一下认出来他。今晚他穿一身半休闲黑西服,要不是他跟着说了句“你要吃苹果吗?”她还真的认不出他的,要不就是穿西服显高了,记得刚认识他时不过是个大男孩呢。
“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我和我朋友们一起。”她指指老虎机那边那对不甚般配却卿卿我我的马天和露露。也许外表极不相称两个人只要能共同抵御风寒与疲惫,上帝终有一日会不再取笑他们。
“你呢,你一个人吗?”可能因为喝了酒,隐形眼镜发干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伸手去揉眼睛。
“不,和我女朋友一起。”他指指吧台那边正在朝他们微笑扎着马尾的金发女郎。
“哦,是LongTerm(长期)还是ShortTerm(短期)的啊?”果果笑道。
他也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再次朝她笑笑。
果果望着那笑容有些怅然,觉得自己身体不停地被抛回过去,她想起第一次教Dillon说中文,他问她中文“你好”怎么说,果果脑子一转,别出心裁地清清嗓子,仔细地教:“你…要…吃…苹…果…吗?”这以后,Dillon只要一见中国人就得意地打招呼说:“你要吃苹果吗?”她还想起Dillon家那间有百叶窗的睡房,想起后院结满果实的橘子树和每天等早餐的鸟儿们。
“你女朋友很漂亮啊!”果果由衷地深吸一口气赞美着。
“果果。”他好像说不出别的中文却又不愿换成英文,便一遍又一遍叫她名字。
“你母亲一定很喜欢她吧。”她平静地望着他。对这话题她已丧失兴趣,但话一出口好像又想到什么,便愣在那儿没再说话。
“果果,”他眼神黯淡地走近她,“我觉得你很不快乐。但是我们全家自始至终都非常喜欢你,我母亲当时是有些自私让你搬出去,但她很想你,每次去图书馆都会在中文书阅览室找一圈看你在不在。果果,我希望你幸福,就像我现在一样。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跟我说好吗?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美的Chinesedoll(中国娃娃)。”
她想再喝一口,却发现酒杯空了,她不在状态地注视着他依然漂亮的深灰色眼睛,最后她说:“别再这么叫我好吗?”可语气却突然软下来。
“果果,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他声调更为低沉了,“莎士比亚死了。”
“谁?”她有些惊讶,是那年老色衰却备受宠爱的莎士比亚吗?她感到鼻子酸痛。
“Leah不希望等我们以后搬家了,把莎士比亚孤独地留在老房子里,便把它埋到一只花盆里种上植物,无论到哪儿都能带着它。”
那她又该用多大花盆去埋藏自己记忆呢?当酒水车再一次推到面前,她已经无法分清那些酒名了,她伸手要了杯冰水。Dillon临走给她留了名片,是做一种建筑材料的销售代理。她手指在冰水里沾湿抹到名片背面,完全浸透后把它粘在吧台柱子上,为他作一次广告,也许有需要的人会用到的。
她站起身准备迎接期末考试去——明天,她又要回到宽敞的阶梯教室上课了。此时爸爸几年前那句调侃又依稀响在耳边:“我的女儿聪明又漂亮,我一开始打算把她作为总理来培养的,后来发现目标定高了,于是决定把她作为总理夫人来培养。”
她仰起头,霓虹灯毫无规律地折射在天花板上,在那里寻找它们的轮回。有一句歌词说:生命仿佛是一个轮回,你总是和一些你爱着的人在一起,从终点又转回了原点。是的,Jane说人活着就是为了去经历些事情,此时,她深深感悟到其中意蕴了。左鸣曾在酒吧抱着陌生男人疯狂起舞,她曾说过:“一个女人能被爱固然是一种幸福,倘若一个女人不被爱,也要选择自己幸福的生活方式。”此时,她略微懂得左鸣那闪烁眸子里所深藏的东西了,的确,生活是必须你亲身经历了才会懂得。
她又笑了。Jane失去Kim后不久在叙福楼大口吃凤爪和蛋挞模样又浮现眼前。
第56章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奥大第一学期,左鸣是在混沌状态中度过的,她没想到所谓大学生活仅仅把她带上一幢高层远景大阳台但风景却遥不可及。她呼吸着大学的空气,却不能乐在其中找不到归属感。走在三万人熙熙攘攘队伍中,只觉得紧贴胸前书本还真实,校园告示帖里不断更迭的宣传画和掺杂世界语英文口音统统罩着一层虚幻。她习惯了同学之间上课“Hello(你好)”帮你占座,下课“Seeyou(再见)”转身就走。她孤独地为身体难以启齿的疾病寻找抚慰,她开始用外在热情为自己打气。
她常常跑奥大图书馆,找一靠窗位置聆听AucklandHall每15分钟敲响的钟声。期末考试一天天逼近。关键时刻她不关心数学微积分经济学商品价值论,而是抱一本繁体竖排线装硬皮中文书读个津津有味。
从书架抽出一本书,顺那空当望见对面正俯首桌前啃书本的果果,便立刻识趣地把那书塞回去,蹑手蹑脚逃离现场。她有些后悔那天跟果果的谈话,每次果果看她眼神都怪怪的。她记得当时果果面无表情盯她足足10秒钟没说话。她俩就沿着MissionBay海滩一直走,走了一会果果拽拽衣领小声说:“风太大,我想回去了。”她不好发作,也跟着转身往回走。她从海滩随手捡起一形状漂亮的贝壳,然后毫不怜惜把它抛入大海,抛得很使劲的样子,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笑了。海滩上无数漂亮贝壳在不停敲打岸线。海水把它们拉起又推开,于是只能是随波逐流。
在校园石径,左鸣和胡宾撞个正着,刚好他从某座教学楼钻出来。奥大教学楼很多,可她除了自己每天出入那几幢外,从未关心过其他教学楼。虽然黑眼圈无法掩饰,可她还是咧嘴笑,一副若无其事样子。
胡宾怀疑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没休息好?”
她心虚地抚抚眼眶:“哪有,我休息得挺好的,就是休息太好了,才会这样的。”尽管如此,她还是魅力十足的。
胡宾说:“左鸣,Uic(某理工学院名)有个人想买我的书,又没车过来,我对那儿又不太熟,你……”
她轻轻点点头。他眼睛飘向石径边上花花草草,试图通过非眼神交流发出间接邀请:“要不咱们一起去,卖了书晚上请你吃饭吧?”
“饭倒是免了,对你我还是可以人道主义援助一下的。”左鸣边说边上前一步就像即将迈进结婚礼堂般拉起胡宾胳膊——毕竟期末考试快要临近,不管心里有什么痛,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再说无须本金感情投资也不难做到。
很快从市中心来到MTALBERT的Unitec,车子减速驶进校园。车子校园里转了若干圈,终于在体育馆附近找到个付费停车位。
“好了,胡宾,卖书那几个钱还不够停车呢,你快去快回,我在车上等你好了。”
胡宾感动地去了。
Unitec排场挺大,停车场里都是Supra、Evoluation、RX一类五光十色跑车,哪像奥大,修个教学楼,连停车场都保留不下来。想来,师资薄弱学校,只有靠硬件提升入学率来自我安慰了。
停车场另一头,一个亚洲男孩走进左鸣侧视镜,她瞳孔立刻定格并扭头寻找画面中那一抹人影。他和三年前判若两人,但她还是从那日式小分头和胡子拉碴中认出了他。阳光照耀下,她手指那枚钻戒发出刺眼光芒……
“你爱我吗?”
“爱啊,不爱白不爱。”记得她是一边转着戒指,一边轻松回答的,心里还骂他傻逼,哼,一个人若真爱会轻易说出口吗?所以,自打她甩了他,就再也未曾见他,而他就和她生命中所有过客一样,随着奥克兰的清风,消逝在她视野之外。
在玛格丽特听说他为她自杀过,她当时朝空气吐口烟圈,浮起满脸厌恶——自杀这么私人的事都做得满城风雨,究竟要“杀”的是谁?他全名叫什么她都没问过。她一直叫他阿辉,只当邻家过来讨好的乖巧小狗。游戏乐趣在于地球自转一周后便可形同陌路,公转一周便可无踪无影,她从中获得最现实好处就是感觉男人为她神魂颠倒,除此之外,她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好,我陪你玩。”记得阿辉对她说。
“我们能玩什么?”她诡异笑着,媚藏在笑里。
“我陪你过家家好了,你当护士我当病人。”游戏的筛子在地球自转转盘上快要停滞那一阵,奥克兰夏日一如既往地炽热,到了傍晚天色依旧透明,她觉得阿辉面包车里太热,下了车脱了鞋在草地上走。阿辉陪着她沿商业街走,从奶茶、冰激凌到日本料理吃个遍,直到灯火代替天色连成一片。
她相中橱窗里一件红绸缎连衣裙。阿辉跟上来:“怎么了,宝贝,又发现新大陆了?”
她目不转睛盯着橱窗,眼光里透着惊艳。她就缺红裙子。她为家里衣柜着想呢。
“我太喜欢了。”她闭着眼为目的又不为目的地夸张道。
“我明天送你。”
“不要。”她睁开眼睛,眼神里藏着另一种诡谲的笑。
“为什么呀?”他学着她样子诧异地问道。
“我要的东西从来不等到明天的。”
“难不成你想让我砸窗子帮你拿红裙子!”阿辉用否定口吻说道,没想到她竟改变了游戏的规则,“哼,你若不愿意就算了!”她扭过身子作离开状。阿辉窥视着周围。“砰!”随之而来便是玻璃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惊喜!那玻璃不知道被什么凿出大窟窿,架子上红绸子正跟阿辉那件罩在摄像头上白T…Shirt一起随风飘舞。一地玻璃宛如碎花。阿辉一手攥红裙子,一手拉她拼命跑,跟浪迹天涯囚犯一样。阿辉手滴着血,又跟裙色一样……
回到车上,左鸣撕下红裙子的一角包他伤口,并当他面换上这条短了一截的玫瑰红裙子摆了个Pose。
阿辉眼里漾出死而无憾的笑。
……
“快乐”在她那里永远不会适可而止。她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在他身边爆炸。她的性情难以琢磨:一般人都愿意做了不起的事情,她却偏偏喜欢莫名其妙的事情。她喜欢冒险,喜欢拉着别人从几米高山上跳下去,然后在山涧双脚悬挂空中,品味那死里逃生的快感。可是事情过后,她就失去了兴趣,只好重新寻找更刺激的节目。这个过程中,男人们好像被她特异功能所感染,竟然和她一起疯疯癫癫的,当他真的捧着红裙子送给她时,对无聊的无聊鼓舞使她变得更加无聊,他对她无理取闹的宽恕使她更加无理取闹。他却认为那就是性感。
她注意到他抽动的嘴唇,他样子看去有些苍老,嘴巴上就像秋后麦田,长出新胡茬。她视力太好了,隔着半圆形操场竟把他看得清清楚楚。记得他总是为她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可现在他给人感觉成熟多了,她望着他,望着这种成熟逐渐演变成冷漠,只觉得他和她目光对视时,是超乎想象的冷漠,两年前孩子般含情脉脉永远消逝在奥克兰冗长的黑夜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别人这样注视,或许只是第一次注意到这样的注视。接着,她只感到自己眼睛瞬间充满绝望与泪水。透过泪水她隐约望见他手臂绑着绷带,被一个姑娘搀扶上车,倒车倒了三次才绕着停车场离开。他头靠在车窗上,眼睛一直没离开她。在那眼神消失一瞬间,左鸣泪水彻底冲垮了视线。
那车门“砰”地关上。她像中枪一样真的疼痛起来。虽然伤痛来自四面八方,可首当其冲是她在他身上看到钱雨不爱她的理由——她不被爱的理由。
“喂,书已经卖掉了,你猜卖了多少钱,50块大洋呢,走,我请客——”胡宾挥挥手里塑料币得意地说。但当他看清她脸上表情,又一下愣了:“你没事吧,你怎么哭了?不是我让你等太久吧。”他故意学着那学不来的幽默。她的头终于撑不住,沉了下去,使他看不见她的脸:“没事,我们回去吧。”
“我陪你去海边转转吧。”他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还是运用那擅长逻辑思维脑细胞按常规计算方法列出了方程式。
“不,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他不做声了,默默开着车。他想,要是执拗下去,即使帮她做作业题,帮她通过期末考试,她也不会再理他了。
第57章
她,虽然生得漂亮,可是爱情对她来说只是个奢侈品
两个小时了,或许两个半、三个小时了,她就站在那儿,思绪纷乱如麻团理不开,如柳絮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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