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玄雪-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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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边听MANDY说着边点头，然后，我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那么，他那时有没有想过要放弃呢？”　
MANDY听完摇了摇头，她说：“那倒没有，玄野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况且，他真的很爱唱歌啊！我记得开完第一场演唱会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他想永远站在舞台上唱歌，他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唱歌更能让他觉得开心，只要能唱歌就会觉得很幸福了。我想，这也就是玄野可以一直红到现在的缘故吧，毕竟他的声音里有的只是对于音乐纯粹的热爱，跟那些只要给钱就可以拿着麦克风鬼叫的人不一样。”　
“是吗？”我恍惚地笑着，“真的是只要能唱歌他就会觉得幸福了吗？那么，唱歌说不定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呢？”　
“当然，玄野说，这个世界上除了唱歌以外，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觉得重要的了。”MANDY肯定着我的话。　
“他真的这样说过吗？”我看着MANDY轻轻地问。　
“嗯！”她想都没想就用力点了点头。　
于是，我笑了，很开心地笑着。然后，我就觉得头很晕，幸好我身后就是沙发，不然我一定会重重地坐在地上。　
MANDY问我怎么了，我笑着说没什么，就是早上没吃饭觉得头有点涨。然后，我就冲进了洗手间，对着水龙头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撩水。等我再抬头的时候，我看到了镜子里的那张脸，看着脸上的水滴混合着一些彩色的东西流下来，流到我的嘴边。舔一下，咸咸的。　
靠！这公司真是浪费，给人洗手的水竟然还是生理盐水？不知过了多久以后，我在心里这样咒骂。　
然后我发现我的妆都花掉了，于是立刻冲进化妆室开始补妆。自从进了这个圈子里面我才发现，原来做妓女时学会的所有招数都可以在这里派上用场，比如怎样给自己的脸蛋儿加分，怎样在任何时候都面带微笑，怎样虚伪地与人故作暧昧……除了陪人上床以外，几乎都是以前轻车熟路的东西。当然，如果老板不是田雨的话，我的床上功夫说不定也早就能恢复个八九成了。　
这样想着，我微笑，然后，看着周围不停走动的大大小小的明星，我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多出了无数的兄弟姐妹。他们怎么会与我这样的相似？　
一瞬间，凝视着镜子里那一张张艳丽的脸，包括我自己，我都觉得丑陋无比。　　　
夏玄雪　chapter7（6）　　　
下午，公司为我办了一个十分盛大的PARTY。　
玄野还是没有来，至于其他的人，该来的不该来的，几乎都来了。　
而我作为主角，当然是盛装出席，然后又顺便意想不到地艳压群芳。　
当司仪夸我美艳的时候，我谦虚地微笑，尽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必然。而之所以说必然是因为，我发现在场的人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心机可以比得上我。再者就是，我知道时下的审美趋势是怎样的，还有，就是我一点也不在乎裸露，所以我让自己穿得很少，少得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少。况且我清楚自己并不难看，我的身材也算得上赏心悦目，于是，打败她们易如反掌。只是，我不会让他们看出我的轻松，相反，让他们觉得我越是局促越好，因为那样的话，他们会连自己是怎样灭亡的都不知道。而对我来讲，杀人的游戏里面没有硝烟和流血更是再好不过了。　
最后，公司宣布由MANDY代替VIVIAN作为我的经理人带我。其实，这个消息田雨上午就已经告诉我了，他说MANDY主动提出愿意带我这个新人。而我也知道，自从玄野在她手下红了以后，她其实就再没带过新人了。我猜MANDY这次愿意带我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来自玄野那里，但是，我依然还是很开心我的经理人可以是她，从那个记者会结束以后，我就告诉自己应该对MANDY好一点。她曾经在我的玄野那么无助的时候给过他安慰，所以，我要对她很好很好。　
那天我喝了很多，有点醉。PARTY结束以后田雨本来是要送我回家的，但是我拒绝了，我说玄野一个人的新闻就已经够我烦了，你就别再来给我添堵了好不好？然后，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句话，是什么来着？哦，对，“婊子最无情，用完人就踹”。这话说得多他妈好啊，多他妈对啊，用在我身上怎么就让人觉得那么合适呢？我笑，哈哈大笑，只是，我一直没有回头，一直没有听到有人喊我，虽然看到很多车子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却一直没有他的。半天，我的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我知道你现在心烦，我不打扰你，等你寂寞的时候再找我，别忘了！”　
看完，我让自己笑得更放肆，然后我把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拼命地用脚将它踩得支离破碎。等到路上的闲人看向我的时候，我便在刹那间收起了笑容，拽了拽衣服，开始幽雅地迈开脚步。　
走，我就一直那么走，走了好远好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走到了我和玄野相遇的那所高中，这里几乎没什么改变，我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然后，我忽然想到，我好像高中还没毕业呢！对，对，对，我现在连高中都没毕业。记得上高一那会儿我为自己定的目标还是北大呢！呵呵，真是可笑啊，估计我现在就算想牺牲一下，给北大的校长当个二奶什么的，也还是念不了北大吧，因为北大是不要已婚妇女的，更何况还是个以前做过妓女的妇女。想着，我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又笑了起来。逗自己玩儿还真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情呢！　
“小姐，请问你是98届二年七班的欺夏吗？”在我想迈步离开的时候，一个老人拦住了我。　
回头，我看到了那张慈祥的脸。　
“老师……您是张老师吧……老师……”我生涩地开口。是的，我还认得她，她是我高二的语文老师，当时对我很好，她说她喜欢我的文章，说她能从我的文章里看到我的忧伤和沉重。我记得当时每次作文批完以后，我都会看到她在结尾写的那句——“希望你可以像天使那样快乐”！　
“哎，哎，呵呵，好孩子还认得我啊！”张老师开心地拍着我的肩膀，笑得那么灿烂。　
一瞬间，我不知所措地呆滞。忽然想起，我已经有那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叫我孩子了！从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别人叫我孩子。而从我跟玄野在一起的那天，每次幻想到我们以后的孩子的时候，我都会跟自己说，我要每天都跟我的宝宝讲：“乖孩子，你知道妈妈有多爱你吗？”　　　
夏玄雪　chapter7（7）　　　
而现在，我依然想每天都跟他们讲，如果我还可以有孩子的话。　
然后，张老师把我拉进了她的宿舍，和我聊了很久。上楼的时候我看到有几个女孩子穿着校服提着水壶去打水，那一刻我好像又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我也曾经这么纯朴地生活着。然而，当我看到落地窗里映出的那张妆容精致的脸时，我有点想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张老师问我现在做什么工作的时候，我笑着说自己在唱歌。然后，张老师笑了一下说：“你和楚玄野现在还好吗？”　
我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我说得甚是诚恳，但是张老师却笑着打了我一下，她说：“死丫头你还想骗我，他现在人还在你当年的那个单人宿舍里呢，你还敢说你们分了！唉，其实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做明星的不容易，好好地谈恋爱还得瞒着，真是的！”　
“没有拆掉吗？我记得那个单人宿舍已经很旧了啊？当年不是就要拆掉吗？”我问道。　
“对，当年是要拆掉，可是你那个男朋友花了能买下一座大楼的钱把它给保住了。去看看吧，他现在应该还没走。”张老师边说边把我往外推，“我猜你们一定是吵架了，去吧，把一切都说开了就会好的。”　
泪流满面地走在已经六年没有走过的小路上，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眼前窄小的平房就是当年我住的地方。站在门前，我想起了离开时的最后一眼，想起了屋子里雪白床单上的那一抹血艳的红色……　
门微开，我听到里面有人在唱歌——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Mylover，Happy　Birthday　To　You……”　
是玄野的声音，他在唱生日歌。　
“老婆，生日快乐。”　
唱完以后他这样说着。　
而此时此刻，眼泪正在我脸上疯狂地流着。　
我凝视着手腕上那块电子表上显示的日期：6：12，6月12日。　
生日？是啊，从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忘了，6月12日这一天应该是我的生日啊！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我过的第一个生日。生日的前一天，玄野问我什么时候过生日，我说我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根本就没生日。然后，第二天晚上，玄野竟然翻墙来到了我的小屋。他说从今年开始，今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他说：“欺夏，以后我会年年给你过生日的。”然后，他亲了我一下，接着又不知道是从哪掏出了一把刀在离我窗户很近很近的那棵大树上刻下了七个字：“我要定你了，欺夏！”我记得那天我流了好多好多的泪，我也记得，那天是6月12号！只是，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把它忘记的呢？不是发过誓会一辈子记得吗？我的心，忽然像被无数辆卡车反复碾轧一般，疼得死去活来。　
“欺夏老婆，这是今年的生日礼物哦，你等一下再拆开来慢慢看吧！我……我明年再来！”　
然后，我知道玄野马上就要出来了。　
然后，我退到了屋子的后面。　
然后，我的玄野推门走了出来。我看到了他的脸，还有他脸上那一大片没有干的眼泪。我不知道他来这里有多久了，但我想应该很久了吧，因为他的眼睛看上去肿肿的。　
“傻老婆你知道吗？我真的希望自己明年可以不用来了，呵呵，这句话我好像每年都在说是不是？呵呵！”玄野把门锁好以后对着门上的那个信箱轻轻地说着。然后，我看见他握着信箱上的那把铜锁吻了很久很久。玄野的眼睛紧闭着，但是眼泪却不断地透过睫毛往下淌，而我，只能默默地站在一个他不会发现的地方，陪着他一起流泪。　
玄野真正离开的时候没有再回头，如果他回头的话，就一定会看到站在门前摸着铜锁泣不成声的我。只是，不知道他在看到我的时候我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地把眼泪流下来，因为我记得玄野说过，他看我流泪会生不如死的。而我不想玄野他生不如死，我宁愿我自己一辈子生不如死，也不希望我的玄野有那么一刻的难过。所以，自从我们重逢以后，我就时刻地提醒自己，这次就算是要他讨厌我也不可以再让他难过了，因为，讨厌的感觉总有一天会过去，那么等那天过去了以后，他说不定就会把我给忘了。我想，如果玄野可以忘记我，他就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了。我曾经说过只要我的玄野能够幸福我就幸福，不过，我不知道在他忘记我而得到幸福的时候，我会不会真的觉得幸福。我不知道，我只希望自己在那之前就能死掉最好。　　　
夏玄雪　chapter7（8）　　　
“知道吗玄野，我现在真的已经好累好累了，只不过，我会努力坚持的，哪怕只有用指甲和牙齿才能继续，哪怕只有变成地狱里永不超生的恶鬼才能继续，我都会拼尽所有力气帮你驱赶痛苦的。如果你自己一个人无法忘记我的话，那么，就再算上我一个吧。让我先把你给忘了，你说，那样我们的一切会不会快一点结束呢？”　
我笑。然后，我也像玄野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没有去打开那扇门，也没有去打开信箱上的锁头，更没有去看离窗户很近的那棵树上所刻着的字。而所谓没有打开并不代表我打不开，因为我已经把它们的钥匙从门前的土里挖了出来，那是我当年走的时候埋的。所以，我没进去的理由只是我不想而已。　
仅此而已。　
我发誓，我一定会让玄野明年的行程里不再有这里！　
“我——发——誓——”我对着天空大声地喊，然后泪流满面地狂笑。　
很晚很晚的时候我才走回家，雪野一直站在门前等着我，我不知道他等了多久，我也没有问他，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说，就像他以前问我的时候一样。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与雪野之间可以一直停留在彼此不了解的那段时间该有多好，毕竟很多时候，看穿未必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我们去坐大巴玩儿好不好？”我笑着问雪野。　
他安静地摇了摇头，他说：“我今天不想坐大巴，我们今天要做别的事情。”　
“什么？”　
“这个！”雪野说着拿出来一盒火柴。我看着他轻轻地将那个被抽出的小木棒划燃，接着，他便用那个小火焰在地上的一条白线上点了一下。然后，白线就开始“嗞嗞”地前进。　
是爆竹。我本来以为会是那种很漂亮的烟花。　
“为什么不是烟花？这个好吵！”我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大声说。　
“这样才热闹啊！”雪野也很用力地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