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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香粉-第3部分

小说: 香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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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帘掀开一角,不过露出来的不是蓝心月的脸,而是一只白白细细的手,手上托着一块黝黑的令牌。黝黑的令牌在白白细细的手里显得很沉重。我猜到蓝心月的意思却不明说,更不会走过去把它接到手里。    
    片刻,蓝心月的手动了一下,用温润的声音说:“这块令牌可以让公子随意出入将军府,如果公子愿意去的话,心月随时恭候。”说完,那只手的五指软软地摊开了一下。令牌上的黄穗晃了晃,似乎在催我把它拿走。我还是没有移动脚步,甚至开始吝啬自己喉咙里的声音,我想看她怎么解开这份被拒的尴尬。    
    蓝心月似乎没有觉得不妥,只是幽叹着说:“鹿儿,你真不懂事,还不快给了公子。”我惊异于她的聪明,欣赏般看着鹿儿拿了令牌后她俏皮而满足地把手缩回,也就没有再拒绝把令牌握在手里。    
    “打扰了,心月告辞,心月随时恭候公子。”蓝心月在小轿里幽幽地说。    
    “好的,我一定会去。”我说。小轿颤悠悠地走了。    
    小轿远去,我看着手中的令牌,突然想起蓝府里那个吹笛子的女子。我知道拿着蓝心月给的令牌去找别人,对蓝心月很不公平,可是,我非常想见到她。    
    因为她的神秘。因为她会吹我的《陌上别》。


第一部分:吹笛子的花衣少年 空寂的木鱼声

    隐约从掬霞坊传来空寂的木鱼声,那是母亲在她的房中念经。母亲是在行香多年之后忽然悟到了香与佛的渊源,也深知了佛家和俗人对香的理解与修为的不同。    
    我曾和鸡鸣寺的一位方丈探讨香经三日。佛家对香的认识比俗世之人宽广,佛家将鼻子所嗅的一切都统称为香。他们用香来象征修行者持戒清净的戒德之香,乃至圣者具足解脱、智慧的五分法身,那是一种解脱者心灵的芬芳,由于香的美好韵致,在寺里就成了供养佛菩萨重要的供品,甚至以香为说法譬喻、修持方法,让人依此而悟入圣道。佛家说净土代表着一切生命最欣悦向往的世界,因此,净土中的一切,都是能使人身心感受舒适愉悦,修行增长的环境,能带给人愉悦的香。这也是净土中常见的庄严,所以佛家用香薰浸染真物,使禅堂芬芳,薰染如来的功德。他们把那股飘渺弥漫的香烟,视为能上达天听,传达诚心给佛菩萨及天神的供养,并且还研修出供香的仪轨、方法及真言、手印诸多仪规。    
    父亲和拿着一摞账本的林再春在后院的小径上走着。父亲虽然已习惯了这木鱼声,但还是不时地看一眼木鱼的响声来处,显得心不在焉。林再春最懂我父亲的心事,于是拉了拉他的衣袖,甚至一直把他拉到我母亲的房门口。    
    父亲轻轻走进门的时候,母亲把木鱼放在观音像旁边,香炉里的线香正好燃尽。母亲没有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侧身坐在桌前摩挲着一只绣龙香囊,眼里有种回忆的泪光。父亲看到那只香囊,突然觉得来的不是时候,犹豫片刻之后鼓足勇气拿起茶杯倒茶,眼睛却有些陌生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即使是不太响的水声,也将母亲吓了一跳。她的手微颤:“素儿,少爷回来了吗?”父亲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恍然停住倒茶,不知如何应答。母亲觉出异常,扭头时看到父亲:“你说过不到这儿来。”    
    “是你不让我来,再说……我是气话。”    
    母亲不愿意看他,伸手抚摸着桌椅,但是很激动:“二十年前的今天,义姐被你骗得嫁给了蓝玉,没想到蓝玉始乱终弃,义姐过着地狱里的生活。这是她惟一送给我的东西,别的东西都归你了。”    
    “我没拿解家任何东西。”    
    “配方呢?解家的香粉配方三代受宫廷庇护,没有人家的配方,新起的掬霞坊凭什么在南京城一呼百应?凭什么把三朝皇封的金匾挂在你的铺子里?可人家的铺子呢?被你一把火烧了。”    
    “阿珍,我还是那句话,火不是我放的,拿配方的……也另有其人。”    
    母亲鄙夷地一笑:“难道是我爹不成?当年就你们两个热衷于这件事,我了解我爹,他是个老实人。林瑞,我告诉你,你以为把我义姐骗走我就能忘记她?你看这香囊,我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次,她的手最巧,这么多年,我还是赶不上她。”    
    “阿珍,全南京城都知道你的手工最好。”    
    父亲无奈地拿起香囊,母亲又从他手里夺过来,然后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幅画轴,画里的一对男女对坐饮茶。    
    “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从我的亲姐姐死了以后,她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 母亲恍惚地看着画中人,突然转身大声道,“你应该记得答应我的期限,再过一个月,姐姐生日那天,如果还不去请求她的原谅,她还不答应见我,你就离开掬霞坊。”    
    “阿珍,我一直给她捎信,让你们见一面,这你知道。”    
    “同住在一座城里,为什么要写信?你是……怕蓝玉杀你。”    
    “不,我是怕咱们的若儿……没有了父亲!”


第一部分:吹笛子的花衣少年 佩戴香囊

    我一直不清楚父母吵架的原因,准确地说是我根本不知道父母会吵架。我只知道快活,并认为我需要它,它是我天生的权利,它只有像风一样缭绕在我的周围,我才更像风流的研香奇才林一若。    
    关于我的母亲,我最佩服的是她刺绣的香囊,母亲不但针线绝妙,还把香囊的形状剪裁得如同天工。整个南京城里,几乎所有的大户公子、夫人、小姐都以缀悬她做的香囊为荣,以至于都以为香囊为掬霞坊所创,闹下千古的笑话。    
    其实早有古人把它称作香囊、佩帏、容臭或者香袋,而且形状甚多,桃形、石榴形、鸡心形、腰子形、虎形和福禄字形千姿百态。屈子《离骚》中有“椒专佞以慢滔兮,铩又欲充夫佩帏”,《礼记·内则》中有“男女未冠笄,衿缨皆佩容臭”,而诗句中的佩帏、容臭就是指的香囊。因为家境贫富不等,香囊的材质也自不同,有丝线锦缎制的,也有镂金或透雕玉质的,而香囊的悬穗长短、佩挂方式及内填香料更是各异,也体现着佩戴者的身份。《封禅记》记载:“黄帝始,百辟群臣受德教者,皆列玉于兰蒲席上,燃沈榆之香,舂杂宝为屑,以沈榆之胶,和之为泥以涂地,分别卑尊华戎之位也。”    
    前朝唐、宋的仕女几乎没有不佩戴香囊的。骆宾王在《咏美人在天津桥》一诗中就曾说:“美女出东邻,容与在天津,动衣香满路,移步袜生尘。”想想这是多么让人心动的情景啊,袅袅娜娜的美人走过去了,路也是香的。    
    我腰间佩戴的香囊是母亲为我绣的,里面的香是我依了自己体味研的麒麟香,香里用了一百八十八种世上所能找到的冰沙、灼浆和祛病解毒的圣物,它的气味让闻者惊诧,用龙轩贤弟的话说是一路遗尽天香。     
    这个暖洋洋的下午,我穿着那件染了花渍的衣裳走到蓝大将军府把守大门的兵卒跟前,玩笑般地拿出那块令牌,看它能不能让我在这儿随意出入。结果兵卒恭敬地做了请的姿势,还告诉我蓝心月正在后花园里跟父亲蓝玉说话。其实,他们早就闻到过我腰间香囊里的麒麟香味道,蓝心月的令牌是一块玄铁,我的令牌是一股奇香。    
    我揣好令牌走进大门,心里感激这个多嘴的兵卒,因为可以避开他们父女的眼睛。我急匆匆走在那条修篁掩映的幽径上,幽径尽头那个神秘女孩的身影一现,我看到她拿着一管洞箫从屋里出来,走向水塘边的一片小竹林深处。    
    她的背影很婀娜,衣裳上的莲花犹如在风中摇摆。我悄悄跟在她的后面,她在石凳上坐下来,一阵呜咽的箫声随即响起。    
    她吹着我的《陌上别》,头上密密的竹叶随着箫声因风而动,几片竹叶飘落到水塘的粼粼波光上。一对鸳鸯在波光中嬉戏着游过来,箫声突然停住,仿佛怕惊扰了它们的兴致。竹林深处的她侧脸看着鸳鸯,我看不清她的容貌,我只能看到她正看着的鸳鸯,鸳鸯在一片无声的寂静里交颈嬉戏,直到游向远处。    
    箫声又响的时候,我兴奋地绕着水塘走,《陌上别》的音韵陪伴着我的脚步。我走到水塘边,箫曲接近尾声。我向对面竹林深处看,里面传出她的轻声吟诵:    
        空庭寂寂,帘卷幽香细。柳色浅,花荫碎。燕斜波影近,鸭憩春池碧。娇慵    甚,闲来倦向黄昏倚。    一片横塘水,几度凭栏意。芳草远,斜阳醉。弄弦歌    宛啭,顾影衣清媚。人去后,相思如缕无从寄。    
    昏暗的竹林里,我看到她背光而坐,只有手边露出的半管洞箫闪着幽光。我恍惚地听完吟诵,低首轻轻一叹,一阙《天仙子》脱口而出:    
        小院清秋听夜雨,衰飒寒桐知几许?人生聚散总匆匆,天涯旅,芙蓉浦,又    是西风愁起处。    一瓣心香兰麝吐,旧日山盟应记取,裁成红笺未成眠,殷勤    语,离别苦,挑尽银灯天欲曙。    
    她站起身来扭头看我,可是竹林里太过幽暗,我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好一个相思如缕无从寄,林一若为寻知音而来,请小姐现身一见。”她一直没有说话,我只好大着声音说。竹林里的她没有应声。    
    “小姐要拒我于竹林之外吗?”我等待片刻又说,“小姐的才学令人敬佩,只是你的冷漠让人不敢恭维。” 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把身形移动得离我越远。    
    “没听见我的话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厌恶香粉,为什么会吹《陌上别》?”我紧紧盯着她隐身的地方,着急地大喊。竹林内始终沉默。半晌,我遗憾地走开。其实,我若多等些时辰肯定会看到她,因为我走之后,她肯定会踩着玲珑碎步从昏暗的竹林里出来,她肯定会抬头看看太阳。我猜想,能把一首词吟到疼痛的女子,她看太阳的时候,眯着的眼里一定是旷世的忧伤。


第二部分:南京第一美人铁笛公主贺寿

    我想不起来和铁笛公主怎么样被别人的嘴联系到一起,只记得这个皇宫上空乌云依然密布的午后,黛妃娘娘和铁笛公主在芳泽宫里说笑着散步赏景,金兰公主从远处走到黛妃娘娘身边。     
    王狄和几名宫女不远不近地在她们三人后面跟随,王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左顾右盼,其实是在熟悉大明皇宫里的地形,因为他心里一直藏着一把诛杀朱元璋的弯刀。    
    黛妃娘娘对女儿金兰介绍说:“这是蒙古的铁笛公主,专门为我贺寿来的。她还带了上等的香料,刚才说要在那天叫我高兴高兴,让她带来的研香师和南京的研香师比比本事,你说找谁来呢,林一若怎么样?反正他那天要进宫送香粉。”    
    金兰赞叹地说:“普天之下没人能超过林一若。”铁笛公主并不服气:“也许这个人研香的手艺不错,但是没比之前谁也不会预知结果。”    
    金兰不以为然:“林一若不是研香的人。”金兰的话让黛妃娘娘和铁笛公主都很意外,二人疑惑地看着她。    
    金兰开心一笑:“我的话你们不懂,他是神仙,让香粉在女人的身上活着。”铁笛公主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黛妃娘娘。黛妃娘娘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感慨地道:“是啊,林一若的确有仙家风采,说实话,我还没见过比他更英俊的男人。”    
    铁笛公主对金兰说:“你见过他?”金兰急忙掩饰:“我……没有。”    
    铁笛公主不屑一笑:“我倒想见见他,看他和我的王将军谁更像个男人。”    
    金兰顺着铁笛公主的眼神看去,正好和王狄的眼神相对。王狄并未躲避金兰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金兰淡淡地说:“这位王将军……眼神冷得像冰。”    
    黛妃娘娘似乎很有兴致:“林一若倒是个热情如火的人。”铁笛公主笑了:“不知两个水火不容的人站在一块儿是什么样子,那一定很有趣。”    
    我想像不出两个水火不相容的人怎么在一起,而且还成了朋友。我想,这也许是我目前在回忆里最不能意料的事,这可能和我当时对这件事的一无所知一样,难以洞察的事屡有发生。


第二部分:南京第一美人蓝心月研香

    这应该是为蓝心月研香之前的时光,我无法做到平静,因为我开始失望于没能从和那个神秘女子的交往中,回忆起我们更多的、关于前生的蛛丝马迹。尽管我一想到她心里便有异样的感觉,可是,我坚信我的前生不会总让女人拒之门外。    
    以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无法拒绝研粉时的那份曼妙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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