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柔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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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昭平公主的沉默寡言，庄妃叫她道：“昊儿，在想什么呢？”
“啊，啊，没有什么，还在想今天看到的场面。”昭平公主言不由衷。
“觉得很兴奋？”庄妃明知故问。
“嗯，是。”昭平讷讷地回答道。
“行啦，看你的样子，恐怕是今天玩累了吧？”
“还，还好，没有很累。”
“你们三个今天出去见见世面，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应该私自出去，也不应该不告诉额娘知道。还好你们皇阿玛还不知道你们偷溜出去的事情，你们可小心别漏了口风给他知道。还有你们的精奇嬷嬷们，以后也要自己留心注意，精奇嬷嬷不好惹，这是所有公主和格格都知道的事情，你们往后要加倍地小心。额娘虽然可以给你们撑腰，但是闹到不可开交之际，嬷嬷们的恶嘴什么谣都造得出来，记住了？”庄妃声音低沉，严肃地告诉她们姐妹三人。
“是，额娘。”三人同声回答道。
“原来想让你们回来后歇一歇再去坤宁宫的，但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只好让你们直接过去了，你们得记得，出现在百官命妇眼前，你们就要维持好大清公主的庄贵尊重，千万不要让人看出你们精神不济，传了出去，有损皇室体面，也有损你们公主的颜面。”庄妃嘱咐道。这三个孩子，聪明伶俐是不差的，但是总是稚气不脱，只有怡平稍为老成一些。
“额娘，皇阿玛还不知道，那是不是代表我们不会被罚呀？”澜平乘机问道。
“额娘从前儿也年轻过的，官宦人家的小姐心里终归是有对外界自由空气的向往，何况你们是从小长在这壁垒森严、闷气沉沉的皇宫中的公主，你们有外人羡慕的金枝玉叶身份，可是你们身上也有沉重的身份的负担，这种不自由的感觉我可以想象。”庄妃微笑道。微微抬眼看向早已黑透的天空，星子在黑缎般的背景下调皮地闪烁，她想起了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往事，每每回顾自己过往的人生，她就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绚丽之中……
“额娘，”怡平公主的叫声使她回过神来，“您在想什么？”
“在想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我自己的事情。你们两姐妹该有很久没有回过坤宁宫了吧？”庄妃问昭平和怡平道。
“其实皇额娘去世后，我们两个也没有回来过几次。”怡平回答。谁叫自己的大皇姐沉醉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心不在焉呢。
“不回来，不代表你们忘记了自己亲生的额娘，”庄妃顿了顿道，“我此生至此最大的成就，就是代替你们的皇额娘把你们教养长大，做一个出色的公主。”
“额娘，您是我最钦佩的女性。”怡平衷心地说道。
“干嘛说那么沉重的话题？”澜平问道。皇后去世已经多年，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好好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嘛。
“是啊，大喜的日子。”庄妃笑道。
“额娘，到了。”怡平道。说着自动走到庄妃的身后，姐妹三人并排站好。
“皇姐，皇姐！”怡平将昭平的魂拉回来，从坤宁宫的偏门走进去，然后一行人穿过偏殿，再到正殿后，只见皇太后正在里面休息，黔亲王福晋、濂妃、俪嫔三人在下面伺候。
“怎么去那么久？”皇太后道。
“皇额娘吉祥。”庄妃蹲身行礼。身后的三个公主也蹲身道：“皇祖母吉祥。”
“都起来，都起来。”皇太后道。
“今儿个一天都没有见到你们三个呀，去干什么了？”皇太后问道。
“哦，她们三个说今天晚上要熬夜，早上先在寝宫里养养神，才刚我去看她们，她们刚刚沐浴打扮完，我就带她们来了。”庄妃连忙帮她们掩饰。
“是吗？我怎么看着昭平丫头的脸色不大好呢？养了一天的神儿，也觉着她精神不济呀！”皇太后提出了质疑。
“啊，我……”昭平想要解释，却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托词。
“我看啊，是修养得过了头了，皇额娘，睡过头的人精神一下子恢复不过来，也是常有的事情。”黔亲王福晋笑道。准是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而且不可以让眼前的人知道。
“说得也有道理。”皇太后点头同意道。
一边的濂妃冷哼一声，昔年的骄横依稀可见，纵然在今日，她的靠山已经轰然而倒的时刻，她的脾气也未见得有所收敛。
俪嫔素来寡言罕语，见太后有起身的迹象，连忙伸手扶一把，庄妃在太后将手伸给自己的同时也出手将太后的另外一边扶住了。
“好了，我也歇得够了，可以传话下去开宴了。今天闹了一天，宫里这些人都没有吃过半点东西呢。”太后道。
“喳，臣妾去传懿旨。”黔亲王福晋与庄妃对望一眼会意道。
才转进正殿，只见两个命妇在两个宫女的引导下向太后这里走来。
“臣妾薛刘氏叩见皇太后，皇太后吉祥。”
“臣妾薛钟氏叩见皇太后，皇太后吉祥。”
“免礼吧，起来起来。”
“臣妾薛刘氏叩见皇贵妃，皇贵妃吉祥。”
“臣妾薛钟氏叩见皇贵妃，皇贵妃吉祥。”
趁着两个贵妇给庄妃行礼，皇太后连忙看向身边的庄妃，庄妃会意，在皇太后的耳朵边轻声道：“这就是薛裴忠将军的夫人，还有一个是他的长媳。”
“都起来吧。”庄妃接着道。
“臣妾们给诸位娘娘请安，见过三位公主。”婆媳两人接着道。
“免礼。”濂妃道。
“来，刘夫人，随本宫入席吧。”皇太后道，示意她随自己坐到主席上去。
薛家婆媳两人连忙谦辞道：“臣妾怎敢坐在主席之上？”
“你们两人的丈夫家人，在万里之外的沙场上为了大清，不惜热血之躯，不惧马革裹尸，换来了今天大清这场令天下四方臣服的胜利，功高非比。薛将军能如此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而没有后顾之忧，你功不可没。何况听皇上说，这次薛将军的三个儿子也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你相夫教子的功劳也该当坐这主席。”庄妃在皇太后的示意下说出了这番话，将薛氏婆媳两人感动地当即跪了下来，庄妃见状，立即吩咐身后的三位公主，道：“还不去将两位夫人搀起来入席？”
昭平公主和怡平公主听命立即上前，伸手去搀两位夫人，刘氏和钟氏口中连称：“不敢当，不敢当……”终于给两位公主从地上搀了起来。
“来，都随本宫入席吧，宴完客，还要去畅音阁呢！”皇太后道。
主席之上，共是十人，圣安皇太后为首，依次是庄皇贵妃，老郑亲王福晋，郑亲王福晋，晋亲王福晋，固伦祐（B576）嘉长公主，固伦昭平公主，固伦怡平公主，以及镇国将军一品诰命夫人刘氏，卫国将军三品诰命夫人钟氏。老郑亲王福晋是庄妃的表姨母，她的丈夫、去了世的老郑亲王是太祖皇帝的长子，即当今皇上的嫡亲大伯父，老郑亲王去世后，爵位是由老福晋所生的长子继承。现在的晋亲王依然还是太祖皇帝的次子，祐嘉公主是太祖的幼女，圣尊后亲生的小女儿。澜平因为是和硕公主的身份，所以坐在了次席上。圣安皇太后见诸多的贵妇已经安坐在了席间，便当先举箸，庄妃起立，端着酒杯，口中朗声道：“大伙儿虽然常见，只怕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到宫里吃年夜饭，可别拘束了才好。”说着将杯中的梅花蜜酒一饮而尽，在座的众贵妇忙不迭地也起身将各自杯中的酒饮尽了。庄妃道：“今天咱们大家能在这里济济一堂地热闹一下，有两位夫人咱们不能不感激。”于是离了席，身后执壶的宫女连忙跟上，昭平和怡平两人也起身来，跟在了庄妃的身后，另一席上的澜平也在怡平的示意下跟了过来。母女四人先来到刘夫人的席后，才坐下的刘夫人赶紧站起来，身边的大儿媳妇钟夫人也跟着婆母起立。
庄妃让宫女把自己的酒杯斟满，道：“大家都知道，咱们大清的儿郎在暹罗大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常言道，家有贤妻夫祸少，照我看，还得再加上一句，家有贤妻夫常福，我想咱们这儿这‘悔教夫婿觅封侯’的道理只怕只有将军的妻子体会得最是深刻，但是今天我们见识到的是两位‘为伊消得人憔悴’而‘衣带渐瘦终不悔’的幕后英雄。”庄妃说到这里停了停，看向薛家的婆媳二人，道：“咱们都来认识一下我们的大功臣的夫人们，这位就是征南大将军镇国将军薛裴忠的夫人，而这位是镇国将军长子卫国将军薛戎健的夫人，我今天这席啊，就从她们这里安起，想来大家也不会有意见吧？”
谁会有意见呢？接下来那闹哄哄的安席场面也不及赘述，怡平天生的精巧乖觉加伶俐，澜平则是天性使然的活泼外向，两个人跟在庄妃的身后，都颇为吸引注目的眼光，相较之下，身为当今皇上长公主的昭平，就显得那么的文静和秀雅，她的恬淡的笑容在她的贵族化公主的脸上增添了让人觉得可以亲近的意味，不似怡平一般，总是高贵地非凡，仿佛不好接近。她只是在庄妃的身后，例行公事般地说上几句场面话，接着便一言不发了，只是始终在脸上挂着笑容。
首席上的刘夫人始终将目光挂在了昭平的身上，老郑亲王福晋以为她是在看三个公主，道：“刘夫人，没有见过这三个公主吧？她们都是珍儿从小一手调教出来的，珍儿宝贝她们得了不得呢！”
郑亲王福晋见刘夫人没有反应过来，轻道：“就是庄妃。”
刘夫人道：“三位公主一见之下，就是秀美非凡，让人打从心眼儿里地喜欢出来。”
晋亲王福晋笑道：“美就罢了，三个人个个都是小美人胎子，美得千秋各异，至于这秀嘛，我看除了昭丫头，怡丫头就叫不上，她是个鬼精灵，心里皮着呢，至于这澜丫头，压根就和秀字沾不上边儿！”在座的皇太后、老少两位郑亲王福晋，祐嘉公主都会意笑了出来。
皇太后接着道：“你是还没得见识过咱们这三公主的调皮劲，改天把她和初平、熹平两个都叫上，让她们再上演一出火烧御花园的戏码你瞧瞧。”想着那天的情景，皇太后又是笑又是摇头，真是不知道这三个人是哪来的调皮天分。
刘夫人笑着道：“就怕把皇上的御花园给拆了。”
正说着，昭平回来了，皇太后问她：“怎么不陪着你额娘呢？”
“额娘怕我们三个人都会饿坏了，要我先回来，然后怡平和澜平再回来。”昭平说完后，便微垂下臻首，安静规矩又安分地坐在座位上。
刘夫人看着这个眉宇间凝着矜贵却又因为沉默而使得面相更加显得温柔沉静的公主，由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这种一面之下而生的喜欢之情，几乎已经到达了她生平所能有的极限。她自己只有三个儿子，因此特别喜欢女孩，尤其是温柔如水的女孩，身边的大儿媳妇能够得到她超乎寻常的喜爱也是因为着这一点。
发现了刘夫人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昭平将视线的焦点调向刘夫人，轻声道：“夫人，……”
“哦，公主。”刘夫人脸上满是母亲般的慈善，看得昭平心中平和，就好像幼年的时候，在自己额娘孝昭仁皇后的怀中一样，也像后来，从庄妃那里，得到的母女般的温暖。
昭平温柔一笑，见刘夫人不再把视线的焦点放在自己身上，便接着安静地在席上坐着，刻意让人忽略她的存在似地沉默着。
刘夫人始终注意着这个沉默着的身份尊贵的长公主，隐隐觉察到了她内心深处始终萦绕着的压抑。
第五章
庄妃安了席回来，这晚膳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到点了，庄妃才坐下来没有多久，刚把皇太后特地给她留的她最喜爱的小点心水晶明月糕吃了两块，就见皇上跟前的贴身宫女海琳来了。自从宁熙十三年，满了三十岁的小婉被庄妃做主嫁了出去之后，养心殿中的宫女就以海琳为首了。海琳原来叫海兰，因为兰字的音重了澜平的封号，才改了琳字。这海琳的性格和小婉简直是如出一辙，都是活泼又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她其实比小婉更加还要百无禁忌一点，把皇太后和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哄得开开心心的。才一进来，就见她笑脸盈盈地行完宫廷大礼，道：“太后，皇上吩咐奴婢来伺候您老人家，皇上说今儿个夜里要守岁，怕庄主子一个人照顾不过来，要奴婢过来和庄主子一起伺候您老人家。”说着就来到了太后的身边，立马就作起事情来。
皇太后别有用意地笑看了珍儿一眼，道：“皇上还有别的什么话要你带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