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艳情-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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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哪儿去呢?他不知道,只拣没人的地方走。不知不觉,来到旷野里,空寂得像坟墓一样。他在旷野里踱呀踱呀!一直踱到深夜,仍然不肯回去。他想继续前行,直到天地的角落。可是,天地茫茫,漆黑一片,该往哪里去?……
北疆的夜真冷呀!风刀割面!远远地送来胡马悲哀的叫声,沙粒如针击面。袁磊迎着风沙走去,风沙如刀枪入面。而他,却需要这种苦楚,使他隐隐麻木、却又使他清醒……
踽踽独行的天涯浪子呀!你还在渴求什么?你已经得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爱情,为何还要在虚妄中挣扎?难道你至今还不明白,天下没有完美的事物,人生永远不会完美?!理想与爱情二者得其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试问:你真的能成为一句优秀的将军吗?机率微乎其微……你非但成为不了一名优秀的将军,爱情也会随风逝去。到时候,你后悔莫及!
袁磊不禁捂着脸儿,痛哭失声。他一遍遍左思右想,头痛如裂。就是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留!走!丽娜怎么办?留!理想何处求?……
他的心又剧痛起来,禁不住大放悲声。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只为了自己,不考虑别人。早知终有一天要分手,当初为何对丽娜死缠滥打,穷追不舍?现在,人家爱上你了,你却要离开人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袁磊沉浸在矛盾、迷惘、无奈……自责之中,不能自拔。就这样,在凄冷荒凉黑暗无边的旷野中哭哭停停,直到天明。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流泪,没想到这个艰难的决择令他悲恸欲绝!
他的脑子“嗡嗡嗡嗡……”,霍霍作痛,仍在问自己是走还是留。终于,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冒着失去这个完美的爱情,更有可能得不到理想,鸡飞蛋打,两头落空的危险,也要怀着最渺茫的希望,为理想而痴狂!——袁磊就是袁磊,比唐僧还要坚定!当初没有希望的时候,他还幻想不息,何况现在有了一丝一毫的希望?希望虽小,执著却大!
人人都以为唐僧是天下最执著、最坚定的人,甚至于对他不食人间烟火,“走火入魔”的境界感到不可思议——他连女儿国国王都不动心。可是,世界上没有人知道袁磊,如果他们知道袁磊,他们方才明白,唐僧算什么,在袁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有仙人指路,可是袁磊呢?……
有些人看到希望会不停的努力,有些人四顾茫茫,却还要将痛苦继续延伸。为什么呢?为什么呢?这样的人,究竟是傻子还是超人?有时袁磊觉得自己不是人,只是一架满载意志的机器——“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死不休!”
当他终于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孤注一掷时,他觉得特别累。又困又乏,像虚脱,像要死去。最后,他强打精神,踉踉跄跄来到铁铺……
吴杰、韩冬乍听袁磊石破天惊的决定后,惊讶得眼框子里能滚下眼珠子!他们张着嘴——大得能把天吞了,变成了结巴,“你……你……你疯啦!”
“是,我疯了,我疯了”袁磊张了张口,一头扎在床上,喃喃地说:“我本来就是疯子,我本来就是疯子。聪明人不敢走的路,傻瓜和疯子一步就能跨出去……”
晚上袁磊硬着头皮去见谷丽金娜——不见不行呀!躲避总不是办法。到了院门前,里面没有一丝声音,门也闭得紧紧。袁磊不禁一惊!——她们走了!
他一伸手按紧门铃不放。门开了,借月光可认清是银娜。还好!说明金娜还没有走。他迈腿就往客厅走去,恰在这时,从里面传来凄清的笛声。
笛声缠绵绯侧,哀感顽颜。如情人诉衷情,又似生死离别!……犹如一片枯黄的叶子,被罡风带离了地面,飘乎乎上升。升呀!升呀!渐渐地望不到大地,却不知天宫还有几十万里!
罡风渐止,黄叶徐停。荡荡而转,悠悠而下,落呀!落呀!渐渐地望见了大地,望见了树梢!然而,就在它即将落地的一瞬间,狂飙突起,又将黄叶打出几十万里!翻着滚、打着旋,越飘越渺,越渺越远……
“金娜!”袁磊流着泪,摸进客厅里。
灯亮了,一片苍白的光。谷丽金娜一身白衣,像冰雪上的霜。她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袁磊,脸上着满泪花,蓄满泪水的眸子里同样蓄满了千言万语!
“丽娜——!”袁磊惨叫一声,“扑通!”跪在她面前,流着泪说,“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呀!真的不想离开你呀!……”
她凄然一笑,捧起他的脸,说:“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正等着你吃饭呢……就算是‘最后的晚餐’吧!”
于是三人默默地吃饭。吃过饭洗过澡来到楼上。卧室里除一张床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哦!最后的“劳燕双飞”终于到来了!
金娜坐在床上,把袁磊搂在怀里,亲了又亲,吻了又吻,才问:“亲爱的!你真的那么热爱你的理想吗?你真的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将军吗?”
袁磊点了点头,“至少我已经看到了希望……”
“希望?”
“是的!”袁磊从她怀里起来,郑重地说:“希望很重要!——一个坚定执著的人能涉越千山万水,支撑到最后,不需要别的,只需要一点微渺的希望便够了!”他由感而发,诵起一首气绝云天的诗:
“我再也不会失望,
因为我自身就是希望。
我是:
克服轻信之后的信任,
平息狂热之后的再生,
发现无知之后的求知,
终止迷惘之后的坚定,
经历失望之后的希望,
冲破毁灭之后的再生。
我失掉一切仍然富有,
我能以平静征服刀枪。
刀不能断流水,
子弹不能射中光。
我再也不会失望,
既然我自身就是希望。”
袁磊诵完了。金娜长叫一声,起身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肩上伏了好久,才说:“我多么欣赏你的性格!……好像你为我而生,我为你而活……可正因为如此,我要离开你,你要离开我……为什么世间的事总是这么矛盾?就像古典小说里那样,明知红颜是祸水,英雄还必需爱美人;明知英雄会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美人的心,还是放在英雄身上。这世间的事,像有阳光就必然有阴影一样,时时刻刻充满矛盾。如果能够不是这样,该有多好!”
袁磊笑了一下,“若是那样,便没有了人类社会。这也说明做一件大事是多么不容易,他必须忍受比平常人多无数倍的痛苦……”
金娜默默地点头,说:“磊子,你知道我心里正在想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你舍不得我离开,心里很痛苦。”
她摇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或许就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说完她扶袁磊坐下,抚摸着他给他讲故事。
“一个人生前进不了天堂,死后仍然茫茫地寻找。他走呀走呀!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宫殿的主人是位貌若天仙的绝代佳人。
“这个人走不动了,便留下来,向佳人求爱。佳人虽不情愿,但经不住他一片诚心诚意,便答应了他,并用精美的食物招待他,不让他做任何事。还答应他无礼的要求,哪怕陪他男欢女爱,胡作非为……
“就是天堂里也没有这么好的事呀!这个人幸福的要命。只可惜他是一位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不能就这么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在他这个人眼里,幸福远远抵不上诱惑!于是时间一久,他就说:‘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下地狱——至少地狱有事可做!’
“佳人清蔑地笑了,说:‘你以为这里是天堂吗?这里本身就是地狱!我就是那完美的魔女!’——安逸的生活原本就是地狱!它虽然没有刀山可上,没有火海可蹈,没有油锅可赴,可它能渐渐毁灭你的理想,腐蚀你的心灵,甚至可以让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袁磊一听吓坏了,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无端自责!我什么时候说你是魔女,你是我的爱人!”说完紧紧地搂住她,“这儿也不是地狱,是我们爱情的天堂!只是……”
金娜凄然一笑,说:“从感情上——我无法离开你;但是从理智上,必须让你走。你有你的事做,我有我的事做。我们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日子。”说完取下墙上的古筝,十指一拔!——
琴声凌厉铿锵!如大漠的风声、草原的雷声、老人苍迈的呼声,女郎“啊哈哈——”高亢起伏的驱马声!……
风雨剥剥、雷霆虺虺、霹雳一记接着一记!利电中,苍鹰盘旋,万马凌空!……琴声越来越急,越来越高,冲破云层,直逼九霄!如长虹贯日、银河飞波、共工怒触不周山、刑天还在舞干戚!……
啊!那开天辟地的盘古、那舍命追日的夸父、还有那精卫——不填平沧海誓不罢休!
“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死不休。”——什么时候,才能头顶太阳、臂托银河、脚踏慧星、指敲五行!尽发我辈豪情?
啊!理想!理想!……
琴声戛然而止。丽娜晃了几下,站直身体。袁磊一把搂住她,哽咽着说:“丽娜,我知道你无法离开我,我同样也无法离开你……干脆我不走了,守着你算了。何必人心不足、得垄望蜀呢?”
丽娜轻轻地摇了摇头,搂紧袁磊,“亲爱的!别傻了!如果说爱情像流水,那么理想就是它的发源地。发源地枯竭了,水还能流多远呢?你就该去寻求你的理想,男人应该有雄心壮志!”说完帮他揩揩眼泪,也拭去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
袁磊呆呆地看着她,说:“为什么上天让我遇到你?爱得死去活来又要分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丽娜笑了一下,摇摇了头,“傻瓜!你以为天下的事会像你所想的那样,永远顺利、快活、幸运?要是那样,人人岂不成了神仙!人生要经历苦难,然后才能得到幸福。没有苦难就没有人生!——你听过《两个人做梦的故事吗》?”
“没有。你讲给我听。”
“好吧!你仔细听。”她踱着步子,娓娓地讲述起来。
“从前在开罗有一个人,拥有巨额财富。然而出手很松,生活放荡,以致家产荡尽,只剩下父亲遗留的房子。过了不久,他就不得不靠劳动谋生。他干活那么辛苦,有一天晚上不免在自己花园里的一株无花果树下睡着了,做起梦来。梦中,有一个人来拜访他,那人浑身湿透而又湿透,从嘴里拿出一枚金币,对他说:‘你的财富在波斯,在伊斯法罕,到那里去寻找吧。’
“第二天一早,这个人醒来,就出发了。他长途跋涉,遇到了沙漠、海洋、盗匪、偶像崇拜者、河川、野兽,以及人类的种种危险,终于到了伊斯法罕。但是他一进城门,天就黑了下来。他走进一座清真市,往地上一躺就睡着了。谁想到有一群盗匪也进了清真寺,然后从这里闯进隔壁的房子。但是盗匪的声音惊动了房子的主人,他醒了过来,大声呼救。邻居们也都一齐大声呼救,巡逻队长终于率领官兵来到,把盗匪吓得爬上屋顶逃之夭夭。队长命令在清真市里搜查,发现了这个开罗来的人,把他用竹鞭一顿好打,几乎打得他断了气。
“两天以后,他在监狱里苏醒过来,队长把他叫去,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这个人说:‘我是从知名的城市开罗来的,我的名字叫穆罕默德·;阿里·;马格里比。’队长问他:‘你为什么到伊斯法罕来?’这个人想,还不如说实话的好,就对队长说:‘我是被梦中的一个人所指引,到伊斯法罕来的,因为他说我的财富在这里等着我。可是我到了伊斯法罕,他所说的财富,却原来是你那么慷慨地赏赐给我的一顿鞭子。’
“队长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把嘴里的臼齿都露了出来。最后,他说:‘啊哟,你这个太不聪敏的人啊,我连接三次梦见开罗的一座房子,房子里有一个花园,花园往下斜的一头有一座日晷,走过日晷有一株无花果树,走过无花果树有一个喷泉,喷泉底下埋着一大堆钱。可是我从来没有去理会这些荒涎的梦兆;然而你啊,你这个毛驴跟魔鬼养的家伙,竟然相信一个梦,走了那么路。不准你再在伊斯法罕露面了,把这几个小钱拿去,滚吧!’
“这个人拿了钱,走上了回家的旅程。他在他的花园——就是队长梦见的那个那个花园——的喷泉下面挖出了一大笔财宝。安拉就是这样大量地赐福给他,报偿了他,抬举了他。安拉是慈悲为怀的,安拉是无所不在的。”
她讲完了,袁磊还沉浸在梦幻般的荒诞气氛中。他傻傻地问:“为什么那个浑身湿透而又湿透,从嘴里拿出金币的人不直接告诉他:‘你的财富在花园里呢’?却让他跋山涉水远度重洋,必须吃尽苦头还要挨一顿皮鞭和臭骂,然后,他才能以消耗时间也消耗生命这个漫长的过程为代价,讨得另一个人的梦呢?”
丽娜笑了笑,说:“这个——正是你要思考的。”她搂住袁磊的脖子,轻轻地往后一仰,倒在床上,说:“来吧——我全部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