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虽然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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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车,嘉扬将丝绒袋的东西抖出一看,发觉是一颗紫水晶,在灯光下闪闪生光。
珍笑:“留作纪念吧。”
他们工作至深夜,珍一杯威士忌加冰不离手,但精神很好。
她说:“明晨我北上圭亚那探访朋友,嘉扬,你可来可不来。”
嘉扬不由得皱起眉头,“我还以为去巴黎。”
珍忽然扳起面孔,“不,我们这次行程不包巴黎伦敦日内瓦。”
“是是是,”嘉扬间接认错,“到圭亚那做甚么?”
“我猜想你或者有兴趣去参观雨林。”
嘉扬冲口而出:“太好了。”
珍的笑容重现,“那么,早点休息。”
“麦可,你也一起来?”
“明日我需把底片整理妥当寄返纽约,恐怕要在墨西哥会合。”
嘉扬居然恍然若失。
第二天,嘉扬跟珍出发。
她们乘一辆小型引擎飞机,航程比想象中长,气流一开始便不稳定,嘉扬觉得辛苦。
珍安慰她:“我讲故事给你听。”
“好呀。”
“有一个金发美女,在著名大学生物系毕业后便一头栽进热带雨林做研究,再也不问世事。”
嘉扬微笑,这同彭嘉媛一样。
“匆匆十八年过去,她仍然孑然一人。”
“但是,生活得毫不寂寞。”
“你猜中了,对她来说,时光似凝住不动,她永远那样快活满足,每天追求新学问。”
“这故事十分动人。”
“我们一会去探访维姬勃朗。”
“还有其它故事吗?”
“嗯,有一个人,自幼在白人家庭长大,那家人视他若己出,但是他一照镜子,就知道父母另有其人。”
嘉扬抬起头,这是在说谁呢?
“他敬爱养父母,功课优秀,又是体育健将,成年后努力追查出身,结果令他震惊。”
是在说麦可吗?嘉扬不动声色。
“他自幼被领养是因为家庭悲剧,他生母遭到杀害,当时他只有一岁,无记忆。”
呵,嘉扬抬起头,这才是他想为受虐妇女做一点事的原因。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都是记者的宝藏。”
“凶手至今仍在狱中服刑?”
“凶手在逃。”
嘉扬震惊兼恻然。
“他一直惊惶,害怕自己也会得到暴力对待。”
可怜的黑麦可。
飞机到了。
研究所人员开车来接载他们,圭亚那是南美洲唯一英语国家,办事比较方便。
吉普车往丛林驶去,空气潮热,鸟啼不绝,嘉扬大为兴奋,雨林是地球生命之源,亿万年来森林呼出的氧气形成大气层,万物赖以维生。
但是人人都知道雨林正在迅速消失,情况危殆。
珍说:“这不是我们今次题目,可置之不顾。”
荧幕中有金发女士迎出来。
嘉扬打量她,今日还说她是美女未免过誉,可是慢,她的笑容,她的自信,都俱光芒,比起任何美女毫不逊色。
珍笑说:“我给你带来若干女性贴身生用品。”
“感恩不尽。”
“请带这小孩去参研你的实验室,我在此地休息一会儿。”
维姬笑说:“来,嘉扬,跟我走。”
问有否蛇虫鼠蚁出没根本多余,这原是它们的家乡。
没想到维姬的实验室在树顶。
“会不会爬树?”
她帮嘉扬缚上安全绳索。
“多高?”嘉扬抬起头,都看不到天空或树顶,脖子发酸。
“两百呎。”
哗,嘉扬脚都软了,双手颤抖,摔下来一定粉身碎骨。可是既然来了,怎能放弃大好机会,入了宝山如何甘心空手回。
“我与你一起爬,放心,很安全,只有在树顶,才能看到雨林生物世界。”
嘉扬要求:“我同妈妈通个电话才上树。”
维姬肃然起敬,“请便。”
嘉扬掏出星电话,拨通,等候讯号。
“呵,”维姬赞叹,“这玩意儿真正先进方便。”
可是,彭太太不在家,嘉扬留言:“妈妈,想念你,我很好,勿念,明天再听你声音。”
维姬笑:“还记得母亲在我们午餐袋留的便条吗:用功读书,妈妈爱你。”
嘉扬说:“每次离家,都有歉意。”
“来,跟我往上爬,累了扬声。”
“是。”
维姬这才答:“可是孩子们总会长大飞离旧巢。”
她身手敏捷一如猿猴,攀尼龙绳往上爬。
在都会中往上爬是令人作呕的一件事,在雨林中往上爬却令人精神爽利。
到了一百呎上空嘉扬已经浑身大汗,气喘如牛,维姬笑笑,扯动滑轮,上升的速度顿时快起来。
空气中充满浓烈香气,嘉扬看到树干积聚的青苔上寄居硕大鲜艳的兰花,金色的蜂鸟啜吻花蕊,露水像钻石般闪烁。
阳光一道一道似锦缎般透过树林照射到她们身上,嘉扬要到这个时候才记得取出照相机拍摄珍贵镜头。
终于到了树顶,嘉扬惊呼一声。
科学家已在大树顶上铺搭了一座整个篮球场那样大的网伞,维姬的同事在网上走来走去如履平地。
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浓密雨林。
维姬说:“从前,雨林覆盖地球上百分之廿四土地,现在只剩百分之十二。”
嘉扬轻轻踏出一步,又一步,心情像初到游乐场的小孩。
“这像天堂!”
维姬笑了。
有两只小小猿猴飞一般在树顶追逐
维姬捧一只大瓶,瓶有数百只昆虫有待分类。
有人递上一杯咖啡给嘉扬,她饮罢躺在大网伞上欣赏白云。
嘉扬觉得心旷神怡,她没想到远离文明是这样轻松愉快,难怪嘉媛一去不返,乐不思家。
维姬开启小小收音机,又一次刚好听到卜狄伦的名歌,敲敲敲天堂之门。
嘉扬跟哼了起来。
半晌,维姬叫她:“我们得下去了,将有雷雨。”
“我不走。”
维姬又忍不住笑,过一会儿她说:“现在你与珍在一起?”
嘉扬一时没有会意,“我们是伙伴,我跟她学习。”
“她仍然嗜酒?”
“嗯,松弛神经嘛。”
“劝她少喝一点。”
嘉扬唯唯诺诺。
“珍除了脾气急躁之外别无缺点,好好对她。”
嘉扬忽然明白了。
可是,她又不知如何辩白才好,非常尴尬,幸亏这时维姬抬起头,“乌云来了。”
她立刻带嘉扬下树,豆大雨点已经追打下来,衣履尽湿。
回到营地,嘉扬对维姬说:“认识你真是荣幸。”
珍迎上来,“怎么样,是一次令你没齿难忘的经验吧。”
嘉扬忙不迭点头。
维姬问珍:“你可会顺道经洪都拉斯?”
“不包括在这次旅程之内。”
维姬叹口气,“台风来契之后哀鸿遍野,叫人辗转不安。”
珍轻轻说:“关上电视。”
大家都无奈地笑。
“有空再来看我。”
珍问:“下一站你又往何处?”
“我们会到马来西亚。”
嘉扬心向往之。
她们终于分道扬镳。
珍同嘉扬说:“下一站,就没有那么愉快了。”
晚上,陶芳打电话给她:“你在甚么地方?”
“火星的星德莫斯。”
陶芳有她的好处,一点也不生气,“无论如何,听到你的声音就放心了,今日我去试嫁衣。”
“那多好。”
“是象牙白缎子长袖有腰身的长裙,很简单素净,你一定喜欢。”
“配钻冕最好看。”
“伴娘礼服也不差……”
这时,珍向她招手。
“陶芳,我有事,改日再谈。”
珍奇问:“那是谁?”
“我大哥的未婚妻。”
“你有一个那样的嫂子?”
这双手虽然小三
三
嘉扬眯眯笑,“正是。”
这时,嘉扬才觉得四肢百骸像要散开来似的,雨林之旅实在叫她太兴奋了。
那夜,她与珍同房。
半夜醒来,看到珍还对手提电脑在做功课,忙碌地联络有关机构。
她有一只银制扁酒瓶,不久便对嘴喝一口,却一直不醉,真好工夫。
头发枯燥,皮肤也需要护理,但是她都不再关心。
“珍?”
“吵醒你?”
“不,你也该休息了。”
“你说得对。”
她熄了灯,和衣躺上,深深叹口气。
嘉扬冒昧地问:“为甚么离开美国广播公司?”
“他们嫌我不够听话,没有一头金发,以及不假以辞色。”
呵,那么多条罪。
珍笑,“趁还走得动,不如出来闯闯。”
“你去过战地,告诉我那情况。”
“像传说中地狱,甚至更坏。”
“啊,我希望世界和平。”
这时,嘉扬已听得均匀的鼻鼾声。
第二天一早她们乘飞机往墨西哥与美国边境接壤的蒂横娜。
麦可来接她们。
这次见他,已不觉他肤色黑鼻子大嘴唇厚,嘉扬热诚地迎上去说:“真想念你那优秀驾驶技术。”
珍在一边笑。
麦可拿出一块熏香,剥下一小块,交给珍,珍立刻藏到胸前,“嘉扬,你也照做。”
嘉扬知道必有原因,立刻放进胸袋,只闻到一股强烈刺鼻异香。
他们先到当地警局,警长出来见到他们,态度踌躇,似有反悔之意。
嘉扬侧耳细听。
“某美国电视台已经先你们来过,上头不满意消息外扬。”
麦可用宽大的肩膀遮住旁人视线,给了他一张信封,“我们是老朋友,哥谋士。”
那警长改变口风:“既然如此,我勉为其难吧。”
他带他们上车。
蒂横娜边壤设有许多美资工厂,商人贪工资廉,条例松,可赚多倍利润。
车子驶近沙漠边沿,警长指说:“这是民居,那边是工厂,年轻女士来回,必经此路。”
所谓民居,只是一列列铁皮屋,简陋得只比穴居好一点点。
嘉扬神经陡然紧张起来。
“两个月内,已是第二十三宗谋杀案,”珍问:“警方缉凶不力,有何解释?”
警长亦无奈,“警力不足,只得两部巡逻车。”
走近沙漠,闻到一阵奇异味道。
照说,沙漠是空旷地带,烈日曝晒,气味容易蒸发,可是这一股异味却非常浓烈,仍然集中在山路上,伴昏黄色仙人掌,驱之不散。
嘉扬忽然明白先头麦可给她的那块熏香要来何用,就是用来驱逐这股臭味。
嘉扬低头深呼吸,屏住气,跟警长巡视现场。
很奇怪,地上还剩下烂了一半的衣物、破鞋,甚至一蓬蓬头发,警方与亲人都未来清理现场。
“其中有七名无人认领,都是年轻女子。”
他们一行三人不出声。
“来,到警局来,给你们看照片。”
珍却说:“我们还想到厂方参观,雇主似乎有义务保护工人安全。”
嘉扬这时提了一个问题:“为甚么全体遇害者都是年轻女工?男人呢,男人除出在半途劫杀她们,还做些甚么?”
珍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
警长哥谋士突然变色,过了片刻,才轻声答:“还有做无力破案的警察。”
珍松口气,看了嘉扬一眼。
嘉扬抹去眼角的泪水。
警长明白她是真心忿慨,而不是无端揶揄。
一步一惊心走完山路,若不是怀中熏香辟味,嘉扬怕她早已呕吐。
“晚上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全无照明设备。”
回转警局,哥谋士给他们看档案照片,他说得不错,全是妙龄女子,有些还戴十字架项链、化了妆,全有姓有名。
麦可正在翻阅另一本照片簿,嘉扬想看,被麦可阻止,他轻轻摇头。
往工厂途中,嘉扬问:“那块树脂似琥珀色香料叫甚么名字?全靠它救了我。”
珍回头答:“它产自印度,叫森沙拉,梵文轮回的意思。”
“啊。”
美资的化工原料厂及球鞋厂负责人不愿接受访问,亦不肯让他们入内拍摄。
他们吃了闭门羹,连麦可都愤怒地在厂门口咒骂起来。
终于等到女工下班,他们尾随在后,由嘉扬恳求:“事情曝光,社会方会予以注意,情况可能改善,请为大局想。”
一个娇小的女工无奈地转过头来,“小姐,请勿骚扰我们,我们需要工作,管工不允许我们说话。”
嘉扬说:“死人也不会说话。”
那女工流下眼泪,疾步而去。
他们只得回去整理材料。
嘉扬颓然答:“一无所得。”
珍却说:“不,我们甚有收获,我们不是来破案,我们只是来揭发此事,目的已经达到。”
几次三番淋浴,嘉扬还是疑心那股味道不去。
她捧电话与母亲说个不已,眼泪无缘无故流下双颊,终于挂线,双目已肿。
麦可说:“现代女子亦无可避免地愈走愈远,再也看不到家。”
珍问:“嘉扬你可听过爱米莉亚耳赫?”
麦可说:“睡一觉,醒来我们会抵达伦敦。”
“咦,不是去约旦吗?”
“约旦王胡辛驾崩,我们先留伦敦观察形势,再作联络。”
“几时的事。”
“适才在飞机场,一听到电视报告,珍建议立刻转换机票,还问你拿护照到柜办事,你得警惕一点。”
“可怕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