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影横斜-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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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看到展翼翔站我身边,仅是诧异地扬眉,微微向他点头致意,然后便向我走来,“玥儿,情况不怎么好,我们应该尽快离开。”
我将他接进房,递给他一块毛巾,“出事了?”
“皇宫中的消息已经完全封闭,我当初为了把你带出来,在里面的暗探也全曝光,打听不到什么了。仅剩下的一些,也只在民坊间有些作用,外层的消息还能探到,可具体在那堵高墙里发生什么却是不清楚……”遥拿起毛巾在脸上擦抹,顿了一顿,他放慢了语速,“但是,根据现有的情报推测,最有可能的,就是沈墨翎应该对沈畅烙下手了。”
我怔住,慢慢垂下脑袋。
“玥儿,我希望现在就能离开,再继续拖延情况会多变。”遥走近我面前,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轻柔地询问,“你同意吗?”
房屋并不狭小,可空气却格外凝重。我沉默许久,轻声道:“那么,清涣现在是在宫里吗?他是一个人在宫里吗?”
“……是的。”遥答道,“他是不是孤身一人我并不知道,可是,他现在应该在宫里。”
我抿唇站着,耳中响起展翼翔的一声低叹,惋惜无奈。
遥依旧直直站立,耐心等待我的答案。
心脏在颤抖,我闭上眼,气息不稳,“遥,以你看来,清涣能从那里面出来吗?”我睁开眼,急切地望着遥,“他能活着出来吗?”
遥的目光有一丝不忍,“那就要取决于沈墨翎了。”
眼前一道白光乍闪,脑中全是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什么也不敢想。
“我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势,可是,我却知道,清涣的人马几乎全在宫外。”遥的每一句话都像巨雷轰鸣,“依据这种情况,结果并不难推测。”
耳朵在嗡嗡发响,目光找不到自己的焦距。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只不过是一个晚上,一夜之间,什么都颠覆了,世界在一瞬间倒塌,面目全非。
天旋地转,茫茫然之中,双脚都无法在地面上站稳。
我嘴唇不住颤动,紧咬下唇,“遥,你先离开吧。”
“你说什么?”遥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目光如炬。
我慢慢抬高脑袋,双眼又热又痛,“遥,即使真的被抓了,我也不会有事的。可是,你不一样,我不想你出事,你先离开好不好?”
先是不可置信的眸光,然后缓缓转冷,冰寒冷冽,一字一顿,他俯下身子,紧紧盯住我,“玥儿,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我回视他,身子还隐隐颤抖,“我知道的,你肯定听懂了。遥,你还是先……”
话说到一半,却见遥目光中的寒冰瞬间融化,透出心疼和怜爱,他的手温柔试过我的眼角,声音低哑,“玥儿,你怎么哭了?”他轻轻吻去我的泪水,遥的嘴唇炽热柔和,“不要哭。”
我,哭了?
将手伸到自己的眼角,湿润的泪珠。手一颤,我真的哭了,身体比思想反应更快,比我的头脑更快判了清涣的“死刑”。
“唉!”展翼翔又是一声叹息,重重的叹息,望着我们两个,无奈道:“玥儿,不单因为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即使是看在琦瑾的面子上,我也劝一声,还是跟展遥走吧。至于清涣,放弃他吧,不会有希望了,他也不会有生机了。”
什么意思?我一把抹去自己的泪水,毫无转圜地直直盯住展翼翔。
展翼翔不再说话,就那样站着。“我言尽于此。”
“刚才我还知道一件事,清涣驻守在京城的那些兵力,他曾下过令,要他们在日中的时候就候在皇城外,然后与门卫接应,随时准备进入。”遥的声调极其平淡,却包含淡淡的危险意味,“可是,那些士兵至今无所行动,我去探听一番,终于知道,其中有几人,似乎曾在展翼翔的麾下工作过。”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暗示出惊雷般的事实。
我一怔,慢慢眯起明眸,“只是在他麾下工作过,并非是亲信吧?”
从遥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愣住,待听到我的声音后,展翼翔突然微微一笑,“果然还是被知道了。”顿了一顿,“那几个士兵,我曾经救过他们的命。所以,很听我的话。”
“为什么?”我的反应异常平静,与之前相比,几乎称得上是不正常,毫无感情地重复一遍,“为什么?”
“清涣不能留,先不论他和我的私人恩怨,即使对于整个孜祁,他也是不能留的。玥儿,倘若你不能接受,你就想想吧,琦瑾死前的愿望是沈家皇朝可以持续,但是,若让清涣活下来了,那么,事情只会变得糟糕。既然我自己的愿望已经不可能达成,至少要达成琦瑾的愿望。”展翼翔慢条斯理地解释,“你如果不能接受,那么,就当我在为自己报仇,你也知道,我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砰!”他话一说完,我就拿起身边的一只茶杯砸了过去。茶杯险险擦过他的脸,划出一道血痕。展翼翔面色不改,我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如果可以,我真想亲手杀了你,展翼翔!”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做了想做的。”展翼翔若无其事地擦去脸上血痕,慢吞吞地转身,一步一瘸地走出屋子,“最后再劝一遍,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孜祁比较好。”
屋内一下子就空荡荡的,只剩下我的遥面对面地站着,沉默良久。
双脚像被钉在原地,一步也动不了。
遥盯住我,“玥儿,你是想独自闯进宫中?”
我眸光一闪,还是不说话。
见着我如此的反应,遥忍不住苦笑,嘴角微勾,很快又收敛起,眉一扬,跨进我一步,“你进宫了又能做什么?难道可以把人救出来吗?”
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遥的手轻轻划过我的面颊,然后托住下巴,他的神色很温柔,可眼中的怒气却怎样也隐藏不了,“说话,把你现在脑中的想法说出来。”
“我没有办法。”抬头仰望,我的面色一定很苍白,“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清涣去死。”
“所以,你决定进宫陪他一起去死?”说到最后,遥的声音也不住上涨,唇一抿,他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情绪,“玥儿,你从来不做徒劳之事,你自己也应该知道,你现在进入宫中,不外乎是两个结果,一是送死,二是投降。已经搭上清涣了,何苦再搭上你呢?”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也不做?”
听出我语中暗藏的嘲讽,遥面色一凛,双目就这样直直地瞪住我。
我紧咬自己的下唇,在尝到血腥味之后才松开贝齿,最后望了遥一眼,然后转身走出门。脚还未跨出门槛,已经被人从后方拦腰抱住,遥的手还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是湿的,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耳边,轻声呢喃,“玥儿,不要走。”
眼眶瞬间又热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容易哭,一声叹息,一句软语就能让疼痛一下子尖利起来,“遥,我曾经抛下过他一次,因为那时我觉得彼此都能活得很好,所以就走了,没有犹豫地离开。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次我如果走了,就永远也见不到清涣了。”
他对我说,和我在一起会很舒服些……
他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对我说,是弄明白了才来喝酒的……
他曾说过,姐,你说的话我都已经记住了……
他也曾倒在雨夜中,低声呢喃,好丢脸……
他对我笑,傻傻地笑,姐,真好,我又生病了……
他曾经绝望地问我,姐,我这样是不是叫自作自受?我后悔了,可不可以?
他最后的笑容异常苦涩,他最后的那句话,心碎的惆怅……虽然我知道,我的那点执念实在是种可笑的东西……
“遥,求你了,让我去好不好?”
抱着我腰部的手僵硬地捏紧成拳,遥的气息似乎凝固了,久久地,从口中挤出话,像在压抑什么高昂的情绪,一个字一个字,“你求我?”
遥的声线含有淡淡的不可思议和伤感,清朗的嗓音响起,我的眼泪扑簌而下,口中尝到咸涩的味道,身体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嗯,我求你。”
紧紧圈在我纤腰上的手臂缓缓松开,回首望去,遥的瞳孔一片漆黑,深邃得不带任何感情,眸光刻在我的身上,他慢慢撇开脑袋,闭上眼,嗓音有些沙哑,“你已经决定了?”
望着这样的遥,我不忍心开口,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虽然闭上眼睛,可他似乎能看到我的反应,唇色渐渐发白,“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你让我怎么阻止?”
我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我怕一松开嘴,就会扑到遥怀里放声哭泣,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很轻易地就会软弱。
“可以,我可以让你去。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定定地望着我,字句清晰得被雨水冲洗过一样,“我要和你一起去。”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屋檐上连续淌水,渐渐汇聚成一条小流,天色越来越阴暗,空际忽然亮起闪电,胆战心惊。
遥的面颊被那道闪电照得忽明忽暗,我鼻腔间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通,很想和他说我没听到,可是,那句话却偏偏听得那样清晰。即使没听到那又怎样?遥还是会再说一遍,清清楚楚地再说一遍……直到我听清了为止。我的睫毛微微一动,鼻子有些堵塞,“遥,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我从来都很清醒。”遥的唇色依旧发白,可神情中却有了笑意。我知道,这样的他,这样的神色,表示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非常清楚。”
“……会没命的。”我的声音一下子轻了许多,垂下睫毛,深深吸了口气,“你这是在威胁吗?以此要挟阻止我去?”
“怎么会?”遥又笑了,“你都可以为了清涣不顾一切地闯进去,难道我就不可以为了你而跟去吗?”
“……”
“我是认真的。“遥靠近我,抬起我的下巴,盯住我的眼,瞳孔中波光流曳,“玥儿,或者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放心?至少,要让我陪你一去。这一次,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啊,一起去。”我的双眼被水光润得晶莹闪亮,得出结论,“我们要完整无缺地去,完整无缺地回来。”
我最先跑到清涣的房里,记得他那时跟我说过,沈畅洛赏赐给他一把尚方宝剑,还有他的军令符,不知道还在不在房里。这两样东西在我后面的行动中应该可以派上用处。
拿好了东西,我立刻和遥一起赶到清涣的军营。清涣的职称是将军,大部分兵力都处在边关,只有这一小部分被他找了借口留在京城。这些兵力并不多,可是与皇宫里卢彰手上的那些人,也能勉强对抗,至少可以替清涣扭回一定的劣势。
可也正是这些人让清涣本来安排好的计划付诸东流,只因为展翼翔的横插一脚。一想到这件事,心中又立刻冒火,算了,先不去管。现在必须想办法活着。最好的结果,就是我把这些人带进去后,可以把清涣安然无恙地接出来,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
遥在军营外等待,以他的身份毕竟不适合干预军队上的事,我独自一个人跑进去。跨进营地,原本喧闹的士兵瞬间安静,一个一个静下来,目光似乎都往我身上瞟了瞟,然后又装作没有看见。很好,照这样情况看来,他们应该都认识我,也少了自我介绍的麻烦。
“大小姐好。”总算有一人向我打招呼,黝黑的皮肤,双眼有神,“军营之地女人是不允许进来的,即使是大小姐也不应例外,若真有什么事,大小姐尽可吩咐一声,由属下去办。”
左一句大小姐,右一句大小姐,这人就是展翼翔的人吗?我冷眼扫去,那人立刻噤了声,恭敬站在一旁。时间宝贵,我也没空在这里和他们折腾。直接从怀里掏出军令符,举高了手,“各兵士领命,立刻随我进入宫中。”
先是窒息般的沉静,然后周围便喧闹起来,窃窃私语,有很多杂乱的声音,我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也不想听清。
又有一人冒出头,大声嚷嚷,“女人怎么能拿这东西?即使是将军的家属……”
真是!根本没有可浪费的时间!我拔出身后的尚方宝剑直直刺去,速度奇快,那人的腹部立刻见了血,我声音愈冷,“孜祁的士兵是如此没有纪律的?连命令也听不懂?”
四周再次陷入沉静,一双一双的眼睛都盯在了我身上,以及我手中的尚方宝剑。
“放心,我没刺他要害,让军医来医治,休养个把月就没事。”视线环扫一圈,我容色冷峻,“我再说一遍,各兵士领命,立刻随我进入宫中。”
周围依旧沉默,似乎有些人想动,可看看其他人的模样,终究选择静静站在原地。
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盯住他们,“听说,孜祁的士兵都是认令不认人的,看来我今天倒是碰上了例外!”顿了一顿,“而且,你们也应该心知肚明,展将军早就下了令要你们候在皇城外,可是,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