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清穿空间) 完结-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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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上马,胤禛紧紧拉着马缰,踢了踢神风的肚子,任其自行循着回去的路走,脑海里却不由得浮现出莫璃停灵七日后的情景,他是第一次看到那样的送葬仪式,似乎每一个呼吸间都透着沉重的缅怀和悲痛,以及庄严和肃穆。
那一天阳光很明媚,徽音抱着默默,胤禛陪在旁边,他们一起看着六个穿着统一黑衣的少年抬着莫璃走出了灵堂,一路沉默无言地出了别院,抵达了枫林中早已搭好的柴堆那里。
胤禛拧眉望向身边的女子,觉得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人死了不是都该入土为安的吗?
六个少年稳稳地把曾教导过他们的恩师放好,恭敬地退到四周站定,似呈守护之态。徽音将默默递给在旁的胤禛,从跟在后面的诗涵手中接过打好的包袱,神色镇重地捧着走到柴堆那儿,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到了莫璃枕边,而后注视着好友一步步退了回去。
“点火!”徽音狠狠闭了闭眼,果断地吩咐道。
柴堆上早就浇了烈酒,火把一沾就快速窜起了火苗,火势渐渐地包围住了中间那仿若沉睡的女子。莫璃身着超出宫女品级的天蚕丝绣寒梅傲雪旗装,枕边放的却是从头到脚的军装,折叠得整齐笔挺,宛如那人在世时不可弯折的模样。
徽音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酒囊,拔出塞子倾斜倒在了地上:“莫璃,你为救大清国雍亲王而逝,今日我以军人最高的仪式送你归去,此后年年岁岁,必不相忘!”
胤禛抱着默默的手一紧,瞳孔下意识地缩了缩,这是何意?莫非是在提醒他这份救命之恩?
“鸣枪!”徽音扔掉酒囊,高举于头顶的右手中握着一把玲珑可爱的手枪,与此同时,那六名少年亦是每人从腿上拔出一支半尺来长的火铳,冲天高举后便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三声连发的枪响,直震颤到九霄云外,也落在了胤禛心中。
雍亲王府尽在咫尺,高无庸小心地提醒道:“主子,到了!”
思绪回笼,胤禛定睛一看,确然是在家门口,他熟练地翻身下马后,领着高无庸蹙眉向内院而去。远远的,苏培盛急忙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问了安。
“起磕!”
苏培盛紧跟在叫起后走人的主子后面,低声禀报道:“爷,福晋命厨房做了些爷爱吃的菜,李侧福晋和二格格炖了汤,叶赫那拉侧福晋今日忙着核对账目,八阿哥闹得厉害,四格格有些着急,其他主子俱好,耿主子吐得厉害,却没传太医。”
耿氏前几日爆出了孕事,胤禛知道,他府里的九阿哥、十阿哥要在今年出生了,这两个孩子应该就是弘历和弘昼了,不过这一世他没有上一世那么期待,也绝不会再选个败家子作继承人,他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她呢?”胤禛忽地问,面上虽不显,心里却着实有些不耐烦,谁要听这些了,他最关心的是那个人。
“回爷的话,瓜尔佳侧福晋今日一直在房里,只有七阿哥陪在旁边。”苏培盛垂眼答道,暗地里警醒了些,依着主子的这份重视,他日后万不能得罪瓜尔佳主子,否则可就糟了。
“她今日可用膳了?”胤禛复又问道,自莫璃死后,那个人比往日越发安静,就连吃的也用得更少了。
“奴才不敢欺瞒,瓜尔佳主子今日尚未用膳,只喂了七阿哥用过,就不曾传唤了。”苏培盛也很无奈,这种情况,从瓜尔佳主子这次回府后就一直没变,爷的不悦他感受得到,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下去吧!”胤禛语气变冷,叹了口气抬脚向西北院而去。
这院子里常年累月得安静,一身朝服未换的胤禛沿着石子路绕过小池塘,无意间一瞥竟看到最宠爱的女儿正在小厨房中来回忙活,看来并非他一人在为着徽音心焦,他心中宽慰地迈向卧房,却头疼该用什么理由,让喜欢的人多用些饭菜。
屋子里光线充足,一道蹁跹丽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面前支着一个木质三角架,上面放着一块蒙了布帛的方形东西,而一岁半的默默依偎在旁边,乖巧地摆弄着手里精巧至极的九连环。
“徽音?”胤禛叫了一声,快步过去捞起默默坐到了旁边的一把椅子上,余光掠过那块被蒙住的东西,虽然好奇,却没有露出半点,“一会儿一块用膳吧,我瞧着颜颜在下厨。”
“嗯。”徽音应了,捡起地上乱糟糟的小版拼图,塞到默默怀中后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她收回手坐好,片刻后垂目轻声问道,“刺客的事……你可查出来了?”
胤禛神思一闪,眸中的柔情担忧缓缓沉淀,他低低开口:“你呢?可查出来了?”据他留在宫里的人说,皇阿玛曾在万寿节前夕,全副仪仗地去了一趟永和宫,之后他的好额娘就因御前失仪被禁足了,皇玛嬷随即又派了嬷嬷到永和宫教导宫规、礼仪,如果他还不能明白的话,岂不是白经了三百多年的事?
“三月初就查出来了,康熙摆着皇帝谱去给你找回了场子,”徽音有些鄙视地道,“他还特地写信来告诉我呢!”
“……”胤禛没出声,心底却莫名地发冷,这就是他的阿玛、额娘,这次刺杀如果成功了,恐怕他们也未必会真心难过吧?
“我给他回了一句话,说‘父亲当到你这种程度,也真够让人大开眼界了!儿子长这么大就撑了一次腰,还敢拿出来显摆,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徽音后靠到椅背上,笑得讽刺至极。
胤禛只觉得肺腑中骤然回暖,目光不由得柔软了许多,他难得地打趣道:“你这是在为我叫屈喊冤?”
“是啊,我要再不护着你,赶明儿岂不是谁都能撒野了?”徽音坦然点头,坐起来伸手覆住了边上之人的手,“别怕,有我呢,谁也不能欺负你!”
“别怕,别怕!”默默突然插嘴,小手拍到了揽住他身子的另一只大手上,看那神情竟然还认真的不行。
胤禛哭笑不得地望向这母子俩,温暖从心中蔓延到了全身,可他却十万分地想抚额长叹,怎么弄了半天,他倒成了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了?
徽音拍了把儿子的脑袋,给了个白眼:“小子,等你毛长全了再说这话吧!”
“额娘,用膳了!”颜颜端着一碟牛筋切片进来,早有四个机灵的丫头挪了圆桌到当地,一时间上菜的、搬凳子的忙碌起来。
“我去换身衣裳。”胤禛干咳了一下,抱着默默起了身,只是转身之际不禁笑了一下。看来他近来频频亲近这个儿子还是有效的,虽然默默仍旧爱粘着徽音,却不再对他敬而远之,也懂得维护他了呢!
胤禛、徽音和颜颜,再加上一个小豆丁默默,四人坐定后由丫头伺候着净手、漱口,便遣退所有奴才用餐。如这般的情景,倒是难得一见,颜颜小时候多在宫中,四十六年后又……她暗中扫过自家气势越发威严的阿玛,和耐心喂弟弟吃饭的额娘,忽然有种难言的感动和欢喜。
“怎地了?”徽音一瞥眼,瞧见神色不对的女儿,投了个疑问的眼神。
“没,额娘别光顾着喂弟弟,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颜颜克制住情绪,指了两道她做的菜。
胤禛放下筷子,也劝了一句:“今天的菜色确实不错。”所以,你就多用些吧!
如此干巴巴劝人的话,也就雍正爷能说得出来。
徽音腹诽道:真不知道是在夸做菜之人,还是在劝我多吃一些,这话也忒没水准了!
不过……她还是笑着应了,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就着一碗汤用了小半碗米。
父女俩见此均松了口气,好不容易用完膳,屋子里又剩下了胤禛和徽音两人,默默被诗涵抱下去了,约摸过一阵子就该睡会儿了。
“呐,这是我这边查到的情况,”徽音假意从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实际上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几张薄薄的纸,“不知道你的粘杆处查到了多少,不过整合一下,应该能更详细些。”
胤禛一怔,直觉得今天的徽音有哪里不太对,可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加上注意力集中到了递过来的纸上,便没有多想。
“主谋是永和宫那位,没想到内务府被整顿后她还有这等能力,倒是让人小瞧不得。”徽音坐到书桌边,看着旁边的男人也坐了下来,目光不自觉地沉了沉,“而且,十四阿哥也插了一脚,在刺杀你的同时派人给十三阿哥报了信,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
放下手中看完的纸张,胤禛也是神情冰冷。阅兵之前他就知道老十四对那支海军起了念头,只是没想到这小子比上一世成长得更快更好,不止拉拢了未被皇阿玛打击的老八的小部分势力,还敢顺着额娘的手暗算于他,甚至故意告知十三弟他遇刺的事,欲引了十三弟带人来救援,从而让皇阿玛因私自离开驻地出手废了十三弟,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呐!
“你看看这个!”徽音又拿出一张纸摊在桌上,眸子里的暗沉消减了些。
胤禛仆一看清就猝然抬头望去,向来清淡冷冽的面容表露出明显的惊疑之色:“这是……你的人?”
“是也不是!”徽音神秘地摇摇手指,“他们都被莫璃教导过,从军的时间也不长,最久的不过四年多,但是目前混得都不错,除了他们家族使力外,我也命人帮了些小忙。”
万琉哈巴克什,伊尔根觉罗达哈苏,完颜阿楚珲,董鄂瑞琪,瓜尔佳泰格,郭络罗额尔德克……这些人全部都是八旗子弟,有的名字胤禛是知道的,比如阅兵后皇阿玛新封的几个御前侍卫,而大半的他都不太清楚。
“他们都听命于你?”胤禛问,他根本无法想象,若是徽音掌握了这么多的八旗子弟,那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不,教导他们时,我们灌输给他们的是‘忠于皇位上的那个人’,而且,这些八旗子弟虽然家世各不相同,但都不是他人能够拿捏的,我与他们定的只是个约定罢了!”
“约定?”胤禛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徽音笑着道:“对,就是约定,他们每个人都受惠于我和莫璃,都是莫璃严格训练出来的军人,我从无意让他们完全听命,只是让他们与我约定五年的时间,以此还清教导之恩便结了因缘,此后就再没有丝毫瓜葛。”
胤禛下意识地放松了些,他懂了,如果不知道这个缘由,恐怕任谁都会惶惶不安,在他的心中,甚至是如今大清的所有人的心中,初闻这种事,他们只会认为这些人终生都将听命于徽音,却根本不会想到,那里面仅有五年的听命期限而已。
“这些孩子教导得很成功,犹记得当初训练完达成约定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提出了达成约定的条件,那就是不调军、不谋逆、不背叛皇上,他们虽然被我和莫璃打磨成了利剑,可却无法挥动自如,足足让我和莫璃苦笑了很久呢!”徽音目露怀念之色,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好笑。
“那……他们对你岂不是毫无用处?”胤禛不解,培养将才并非易事,其中的艰辛他可以想象得出,若如这般所言,那没些好处的事,这女子又怎会去做?
“当时我和康熙互相防范忌惮,为了应对将来可能发生的冲突和利用,所以我才致力于经营出各种势力,以便日后让康熙投鼠忌器,根本无意用这些来做什么。”徽音摇摇头解释道,“八旗子弟乃是满族根本,我从来不认为能指挥他们,教导他们只是为了多个筹码,只要康熙以为他们听命于我,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你这是钻空子在唬人了?”胤禛失笑道,敢情这一招就是利用了他们这些人的惯性想法,以为只要听命于一人了就是终生的事?
“是啊,你看,即使是现代走了一遭的你,不是一开始也上当了?”徽音歪了歪头,有些狡猾地笑道。
“你给我这些,又是何意?”胤禛掠过上当的话题,问到了关键之处。
“莫璃不在了,而且这些人的约定期限也快到了。”徽音神色认真了些,“当初我们约定好的,在他们地位稳固后的五年内,必须无条件服从‘音字令’要求做的事,其实说白了,除了安插些人,旁的根本做不了。”
“你是说……”胤禛懂了这女子的打算,可正因为懂了,他才更加迟疑,“为何?”
“一来,夺嫡暗涌激烈,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二来,没了莫璃,这部分人我无暇多顾;三来……你是我的夫君。”徽音知道,一直以来都没有让这人了解她的底牌,猛然如此肯定是不正常的,但是前不久的刺杀,却让她改了主意。
胤禛目光一颤,下意识地低了头,心跳都漏了半拍,自觉地老脸有些发热,即使以前也听到过这样的话,但唯独这一次让他感到几分羞窘之意。
“拿一方你的印鉴,莫要出现名字和封号这类能知晓身份的字眼,只要能作为信物即可,我发命令将他们听命的人转让于你,其他的你自己去弄吧!”徽音伸指点点桌子,随后又道,“另外,等这一阵过了,我要训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