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颂音辞(清穿空间) 完结-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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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唇角微顿,笑容淡了几分,他不由得看向放在一边的八角花灯,心里有些发苦。论出身,四哥的生母比他的高不到哪里去,论才能,四哥与他各有千秋,可凭什么四哥就能好运地成为皇后养子,又凭什么四哥能有如此佳人相伴?他很不甘,明慧是贤妻,却无法与他琴瑟相鸣,当年中意的若兰又念着旁人,好不容易倾心的若曦,如今却和老十四越走越近……为什么,上天就没一次眷顾于他呢?
“她前段日子病了,正巧今儿出来散散心。”胤禛面不改色地开口,说得是人尽皆知的谎话。腊月初他请太医那动静,只要有心的在康熙封锁消息之前一查,就能够知道那根本不是病,而是受伤加中毒,还是太医都没辙的那种,至于……后来怎么好的,便没人知道了。
“小四嫂身子弱,好好调养总能有起色的,四哥别太忧心了。”八阿哥安慰道,即使大家心知肚明是假的,但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
“嗯。”胤禛应了声,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
街上锣鼓喧天,舞龙的队伍已经过来了,人也多了不少,大半是镇子附近的农家、住户,乘着节庆出来凑热闹的。
徽音收回神识,这些皇子兄弟的,坐在一起都是各怀心思,更别说私下里同桌吃饭了,而且……她发现暗中有好几个康熙的“鹰”分散在四周,这可不像当年胤禛身边的那几个,领的是保护的任务,分明是来监视八阿哥的。
小二端上了他们点好的菜,但四个人吃的都很没意思,气氛凝滞不说,话也难说到一起去,总是彼此打着机锋,徽音看着都觉得累。一餐饭后,四人相互道别,胤禛带着徽音,牵了神风离开,八、九两人亦是各牵各的马,出了镇子两两分开而行了。
……
康熙四十九年,朝堂上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有稍稍敏锐些的、和康熙亲近的臣子才能发现,其实有些东西已经在改变了。
二月份时,雍亲王府的叶赫那拉侧福晋传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得闻这个消息后,徽音留了个信儿便收拾东西去小汤山了,与她同行的还有颜颜和默默姐弟俩。
四月中时,圣驾准备巡幸塞外,伴驾的皇子有三、四、五、七、八、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共九位,已成婚的可带家眷,胤禛本想带徽音一起去,可是二月里到小汤山别院后,人就没回来,他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只得心中黯然地将此事交给了乌喇那拉氏决定。
于是,最终决定跟着胤禛走的是雍亲王府的完颜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可没想到的是五月临行前却发现,完颜格格也有身孕了,由于不到两个月,所以才没察觉。当家主母的乌喇那拉氏差人向胤禛一说,这随行的就只剩下钮钴禄格格一个了。
京城里最大的人一走,顿时就安静了,大部分差事轻松的宗室、大臣都去郊外避暑了,而没法走得也有冰块消暑,除了闷一些、烦躁一些,倒没有旁的不快。
八月初,荷花还未全败,桂花也才打花苞,所以徽音带着儿女仍旧住在芙蕖院,这处院子建在活水池塘边,有一半的屋子是在水里的,再加上三面都是落地式的门窗,此时节白日里全打开后,只见帐幔飘飞,犹如仙居。
荷香阵阵送进来,徽音倚在铺了凉席的宽大矮榻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具逗着已经会爬的默默。丫头们都被打发下去纳凉了,矮榻旁的小几上放着大号的水晶果盘,切了这个时节的新鲜瓜果,什么水梨、西瓜、菠萝……不管北方南方的,应有尽有。
天气太热,徽音只给默默穿了个大红色的肚兜,任由他露着白白嫩嫩的小身子,光着屁股在凉席上爬来爬去,因他太小,所以并没有戴上雪玉水晶,助长他的依赖性,这会儿爬过一圈就满头的汗,这小子很少吭声,觉得累了就爬回自家额娘身边,靠在那儿便不动弹了。
“额娘,”颜颜喊了一声,听着还远,可下一刻她已经飞身而至,跑到了水阁之中。当看到弟弟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她马上放轻了动作,走到这边后行了礼递过来一张纸,面带担忧焦虑地道,“额娘,刚送来的消息,塞外出了时疫,五叔、八叔、十五叔都染上了,最要紧的是阿玛自请照顾他们,也被皇玛法圈进去了。”
“嗯,我知道了。”徽音点点头,毫无异色地抱起身边靠着的儿子,拉过一旁的小枕头、小毯子,让他躺着睡得更舒服一些。
“额娘!”颜颜急了,“阿玛也在里面,那可是时疫啊!”
“所以呢?你想如何?”徽音将毯子盖到儿子的肚子上,转头淡淡地看了心神不稳的女儿一眼,忽地眸光一沉道,“这几个月我是白教你了不成?回去将《史记》中的世家抄一遍给我检查,稍有错漏,严惩不怠!”
“是,女儿遵命!”颜颜眼底一阵黯然,却恢复冷静地领了罚。
“嗯,”徽音应了一声,心里有些纠结,这个女儿她绝无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对待的,可是毕竟是亲生女儿,既然生了就要负责任,所以她今年便留在了身边教导。但……也许颜颜注定是为爱新觉罗家生的吧,她的教导只能磨得这孩子越发懂得生存法则,却无法扭转那份家族意识,她们母女俩的立场已经分道扬镳了。“库房里有药材,去找诗言拿吧,不过回来后一定要抄书,可记下了?”
“多谢额娘!”颜颜喜不自胜地抬头,马虎地福了下身,连忙跑了出去,还未走远就听她一迭声地吩咐道,“岫玉,收拾几套去塞外的衣裳,白玉去备马,碧玉、青玉随我来。”
水阁里的徽音略微闪神一下,摇摇头盘膝打坐去了。其实三日前她就收到了海东青送来的信,说是一起去塞外的五、八、十五阿哥感染了时疫,随行的太医里有一个是“学海无涯”的人,当即就发信询问她,治还是不治?这些年培养出来的孩子,在医药这一方面的已经超过了大清当前的水平,虽然不到中西贯通的地步,却也离这个方向不远了。时疫虽然危险,可也不是不治之症,估计那个太医是看到这种病例兴奋了,这才罕见地直接发信来问她了。
鉴于如此情景下还记得征求她的意思,徽音也就同意了让那个太医献上治疗的法子,并且破例准他和别的同窗们探讨病情,当然了,是以信件往来的方式。
至于自请去照顾弟弟们的胤禛,徽音可是半点也不担心的,早年她送的那块刻录了阵法的玉佩,怎样都不是摆设的。
热河行宫外围的狮子园里,得了时疫的三位皇子都在这里,因病发突然,这个年代的时疫几乎就是绝症,康熙乍一听闻都是又怒又急又怕,在他慌乱之际,胤禛第一个站出来,自请照顾弟弟,自请将弟弟们移到他的园子里。尽管过程中遭遇了很多人看傻子一样的目光,遭遇了康熙怀疑不肯的反对,遭遇了身边奴才的劝解,却没能改变胤禛的想法。
于是,三个病了的皇子和完全健康的胤禛,都被隔离起来关在了狮子园中。
宽敞的屋子里,放着三张布置舒适的软榻,铺着上好的竹制凉席,五、八、十五阿哥分别被安置在那里,而屋子里的窗户开了一半,且背着三张软榻,并没有让三位皇子有任何受风的机会。
胤禛端着药碗扶了八阿哥起身,起初的笨拙已经不见了,熟练地喂了药,又扶着他躺了下来,一旁的五阿哥是由高无庸喂的药,十五阿哥则是另一个小太监喂的。
“主子,五爷的热度褪了!”高无庸忽然惊喜地道。
“真的?”胤禛欣然偏头,立刻到了五阿哥身边,修长的手一只覆在自己额头上,一只覆在他的额头上,半晌露齿笑了,“果然退烧了,五弟,我就说你定会没事的,你看,现下不是好了吗?”
胤祺鼻子泛酸,看着坐在身边的四哥,一向神色淡淡的四哥,这么明显的露出笑颜,他感动、感激地想哭。初闻得了时疫那会儿,身边的奴才都躲开了,就连他这次出门带着的侧福晋瓜尔佳氏都装病不愿近身侍疾伺候,最终是四哥站了出来,不仅将他们兄弟三人移入自个儿的园子,还亲自前来照顾。他一直记得,第一天时四哥给他喂药都生疏得很,每天早上过来一一照顾他们三个,穿衣、擦身、喝药、出恭,总是小心仔细,连吃的都一遍遍嘱咐了又嘱咐,最危险的那几天,四哥一直守在这里,絮絮叨叨地鼓励他们三个,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外人说的“冷面王”。
“主子,是不是叫韩太医过来把把脉?”高无庸询问道,他也是高兴的,本来照顾旁的爷,他是有些抵触的,可后来看主子那份心,他也就收起了小心思,专心看顾三位爷了。
“对对,看我都昏头了!”胤禛一拍脑门,吩咐道,“你差个人去让韩芪那小子过来诊脉,你亲自去盯着,收拾一间厢房出来,离这里稍微远一些,用的东西务必要精细,若是你五爷真的好了,就要移出去修养,还有,伺候的人重新安排,你看着挑挑,凡是那不仔细的都不要,记下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高无庸垂手听完,行了礼退出去了。
“五弟,俗话说‘病去如抽丝’,你可千万不能急躁,修养就要慢慢来,才能不留病根,只要不是忌口的,想用什么就说话,奴才要是不尽心了,只管打出去就是,一会儿诊完脉,若是你移过去了,我让高无庸到你跟前照顾着,有话就让他带过来,你自己可不兴跑过来,万一再感染了,身子可就损大了!”胤禛啰啰嗦嗦叮咛着,拍了拍五阿哥的肩。
“四哥,五哥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下子又有了起色,怎么都会照顾好自己的!”十五阿哥嘟囔了一声,看过来的眼神里有害怕也有羡慕,他已经十七岁了,心里自是通透得很。
“四哥,五哥定会小心的,有高无庸跟着,自然是周全的。”八阿哥也开了口,他也是有些害怕的,怕死亡更怕这么突然地死去,只是他到底年纪大了,不会像小十五一样情绪外露。
胤禛转眼一看,立时就明白这两个心里想什么了,他笑着安抚道:“你们两个身体底子不如五弟好,慢一些好起来才稳妥,四哥我一直陪着你们呢,待你们好了,再被我揪着骑马、练武可不准逃,这次的病啊,说不得就是你们缺乏锻炼招的,若是身子壮得像大哥和十弟一样,怎会如此?”
“四哥,你也别说他们了,大不了等咱们出去了,一起多遛几圈马,弟弟们绝对不逃!”五阿哥听到话头转向这里,连忙接了下来。如今时节,大哥和二哥都是敏感人物,怎么四哥就提了呢?依着四哥谨慎的性子,实在是不应该啊!
“四哥说得是,到时候弟弟们绝对不逃!”八阿哥笑着应了,他们兄弟中,四哥的骑射绝算不上好,竟然这会儿还说出这样的话,可真是有趣的很。
兄弟四个说了几句话,就听见高无庸在外禀报着,随即领了位太医进来。
令人诧异的是,那太医年纪轻轻,看起来顶多二十几岁,但行止倒是极为有节有度。他听命上前为五阿哥诊脉,之后察看了一下身体各方面的情况,恭身回禀道:“回四爷、五爷、八爷、十五爷的话,五爷热度已褪,的确是大好了,但是还需静养几日看看。”
“那……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再和八弟、十五弟一处住着,恐怕不利于恢复吧?”胤禛问道,当日旁的太医都说难救了,可唯独这个人,不怕得罪同僚地说还有救,而且跟着他义无反顾地就进来了,这些天也是尽心尽力,不像旁的太医顾虑重重不敢下药开方,好像在这人面前,不管什么身份的病人,也都只是个病人,没有旁的差别。这般的品性,才是胤禛最为看重的!
“四爷所言极是,五爷再住在这里,不仅不利于恢复,还有可能再度感染时疫。”韩芪恭敬的回话,不由得地在暗中看了上座的四爷一眼。这就是音姑娘的夫君,外人口中的“冷面王”,他很尊敬音姑娘,所以一开始知道这事后万分地不喜欢雍亲王,但这半个多月来,却偏偏是雍亲王悉心照料着三位皇子,也就慢慢地改观了些,毕竟一个已经封了亲王的皇子,即使当日不站出来照顾弟弟,亦无人会说什么,没见着最年长的诚亲王都没动吗?排行在后的雍亲王不动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韩芪知道,雍亲王的性子应该不是如外表那样的,这般面冷心热、有情有义的在皇家的确是个难得的,可是谁又能保证,对兄弟好的就是对女人好的?身为皇子亲王,还会缺了女人?所以,他绝不会轻易认同这个雍亲王做音姑娘的夫君,他相信,其他的同窗们定也是如此想的。
“韩太医,你再给八弟、十五弟看看,他们如何了?”胤禛指指旁边两个弟弟,示意韩芪去把脉,同时他叫了高无庸到跟前,一一说着移五阿哥出去的事。
经韩芪确认,三位皇子逐渐康复的消息送了出去,在行宫里的康熙百感交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