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待梧桐栖-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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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她变得拖沓迟疑。
她死死地捏着衣袖,水珠滴答落下,掷地有声,声声清脆,打在她的心尖上,一阵阵的颤抖。她恨自己的怯弱,也恨自己在那些静好的岁月中,竟不觉留下了封闭已久的情感。当心城的大门轰然倒塌,似水的情感便流泻而出,连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对他是留有一些情感的,尽管尚不算多,却也足够令她如临大敌。
明知这个人是不能爱上的,因为他的使命,因为他是她的表哥,也因为她憎恨一切的感情,她不接受这一切。可是心还是一点点的沦陷了,她能做的,便是在沉沦之前将其扼杀在萌芽之中。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疾步走向泉边,狠狠地掠起泉水,拍打着脸,冷静,冷静,现在的她需要冷静。可为何平稳后的水面上,会现出一张她不认识的脸,有相思的蜜意,有少女踯躅的茫然,还有不甘的忿恨。她随手抓起一颗石子,甩向湖面,碎了一眼碧波。
心乱了,她幽叹道。水,平无波澜,树,定如古钟,山,静若处子,只她一人心神不宁,摇摆不定,一如随风飘动的树影憧憧。
在人世间徜徉数十载,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茫然,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这样地不信任一切,这样地憎恨一切,这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是她冷血无情的父亲?还是她见钱眼开的母亲?抑或是她心怀鬼胎的初恋?又许是她幸灾乐祸的“妈妈”们?对!就是这令人憎恶的一切,让她封闭了自己的心,不睁眼去看看这个世界。
当明确了憎恶的来源之后,烦躁又渐渐从她的心中褪去,她倏地笑了,似是五月明媚的阳光般温暖,而这背后却是阴暗的深意,她又回到原来那个薄情、善谋的她。
不带一丝感情地,望向身旁昏睡过去的男子,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她生平最憎恨背叛她的人,尤其是亲人,他恰好两样皆具备了,她有充足的理由去仇恨他、报复他,尽管他以己之身救了她的命,那也不代表她要心怀感激,谁知他是不是另有所图?
她又提起了精神,感觉有些饿了,便去林子里寻些松子去。她才满了一叶松子之后,正欲转身离去,却发现于一棵不知名的树近旁,有一些类似野菜的植物,混在草丛中,有些不起眼。
松子虽是好吃,却也不能天天吃,她一向注重营养而不是口味,这些植物看似空心菜,有些正绽着淡蓝色的花,极是可人,也不似有毒之物,她便安心地采了一些,打算煮些菜汤喝。
行至泉边,见有些凹陷的卵石,她转了转眼眸,拾起卵石,濯洗一番,便算是个小石碗了,总是装不了多少,也聊胜于无。
她又寻了些坚韧厚实的落木,凿空中心,覆上绿叶,制成了一口有些怪异的木锅。
林宸封一人昏睡在石林间,他睡得昏昏沉沉,觉得有些缺氧,却又醒不来,好似陷入一团混沌之中,十分难受。由于发热,他的额间不断溢出汗珠,打湿了鬓间碎发,也湿了微红的脸,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芭蕉叶,尽管他没有意识。
这个过程很是漫长,他仿佛在做梦,又仿佛没有做梦,在一个混沌的空间中跌跌撞撞,不知何去何从。隐约有一处光亮,他寻了过去,却是什么也没有,懊恼地转身,却见一个少女侧对着他,嘴角含笑,衣袂飘飘,看得并不真切,又渐渐飘远。他慌忙跑去,一路磕磕盼盼,待过去之后,又没了人影,慌张地喊着:“霖儿?霖儿?”
刚采了些食物回来,她却见他一脸痛苦地昏睡在地,口中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细密的汗珠昭示着他在发热的事实。她一时没了主意,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出谷?她还需借他之力出去呢!
她不知这发热是正常现象,还是伤情加剧,是该遏止,还是该任其发展。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动静。
热,除了热便是痛,他感觉再也无法忍受了。倏地,他睁开了眼,满目凶光,纵身而起,吓了她一跳,不知他欲何为。
他却不顾她的惊讶,径直奔向泉边,毫不犹豫地纵身而入,一任清凉在他的身上流转,缓解他难耐的燥热。
她望着他沉入水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发狂般的模样,令她不由得心悸,怕他会在无意识之下对她做些什么,这样的想法让她避到了稍远些的大树之下,静观其变。
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水面平静无波,漫长得让她以为他已溺死水中,终是忍不住迈向泉边,一探究竟。却值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水面炸开了层层白浪,他微微喘息着,站在水中,不断滴落的水珠击打着她紧绷的心弦,微微垂首,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却见他缓缓步出泉水,浸湿的衣衫紧贴在他恢复了小麦色的皮肤上,隐约显出矫健的身姿。他一步步向她走去,她死死地抓着树干,不敢走动一步,不确定他此刻是否神智清晰。
时间仿佛静止,他的步伐稳而轻缓,落地无声,只余泉水叮咚,她屏息静待着,是不敢动弹也是忘了动弹,微妙的气息在两人间流转,这样的静默,直到他立于她面前才打破。
额上的水珠倏地滑落,在他轻起的笑颜里打了一个回旋,含着甜蜜直流而下了,他的声音仿佛穿过了一整个世纪,才抵达她的耳畔,绵长、恒久:“霖儿……”醇厚的嗓音褪去了暗哑,如他小麦色的脸庞一般熠熠生辉。
“你……”她一时怔住了,抬起头来,便迎上了他流转的眼波,如一潭深情的水,在熹微的阳光下耀着晶莹的光,将她决绝的话语打回了肚中,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这已经是她的最低限度了,还能期盼她笑脸以对吗?
他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她却一脸冰冷道:“松手。”让他有些怯怯,手上的力道也不觉缓和了,她正欲将胳膊从他宽大而温暖的掌中抽出。可是……他怎能放手?他不愿意放手啊,他笃定地抓紧了她的胳膊,引得她一阵不悦:“你想做甚?”
“我只是不想你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他的语气强硬有力,又带着一丝祈求。
她却忽然笑了,笑得他不知所措,比起她的冷漠,这更令他惶恐,她说:“那么,你希望我如何待你?你可知,我平生最憎恨的便是背叛之人了。能如此心平气和地与你交谈,我自觉已是顾念旧情了,你何必苦苦相逼?”
她在责备自己吗?他不安地想着,她说股念旧情,是在暗示自己,她于他还有一丝的情意吗?他不甚惶恐。
见他不语,她默然抽身离开,嗤之以鼻、不屑一顾。蓦地,一股委屈窜上他的心头,这其中委曲又岂是他一人之过?他不也是无奈为之吗?为何现在都算在他的头上。
他闷哼一声,说道:“纵然此前我是于你有二心,可如今不也是改过自新了吗?我舍身救你,你岂能如此无情?再者……”
他话还未完,她便出声打断了:“那是你的事。不管你的感情真假与否,姑且算是真的,那又如何?你若是不曾爱上我,我若是傻兮兮地蒙在鼓里,岂不是跟着你送死?我不上当,并不能成为你理直气壮的理由!以己之愿谋害他人之命,你不觉得你很卑鄙吗?”她憎恨那些为己之私而损他人之益者,更憎恨那些让她也沦为这种人的人。
她的话让他哽住了,却还是不甘地说道:“那只是假如,至少……至少现在的我……”音调也低了许多。
“至少什么?莫要觉得你救了我,便是有恩于我,我只会恨你,休再妄想了!”她忿然拂袖而去,不理会他失落的目光,只想抑制住心底的忿恨。
她是不该如此激动的,她一直明白。只是这一切都失控了,她只能渐渐回到正轨。
她脱离了他的手,只余一丝残温在他半悬着的手中,让他舍不得放下,紧紧地攥着拳头,感受那最后一缕温存。
她终究是不原谅他,挽回,却无可挽回,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对着九天长啸一声。其实,他走向她的那一刻,是希望得到她的一声问候的,是希望看到她略带担忧的眼神的,是希望她焦急地问他怎样了的……这是这一切都落空了,她并没有询问他忽然恢复的缘故,是因了那些药草,他本想对她说一声谢谢的,可是这一切却又变了味,朝着他难以预期的方向发展了。
那些药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只知其具有非凡的疗效,能在短时间能愈合伤口。起先他以为是他命大,现在才知是这药草起的作用,那些药草使他发热,不断地散去淤血和毒素。只是盛极必衰,但愿没有副作用。
空荡荡的山谷将两人隔开,四下里凄清、幽邃,他笼罩在一片迷离清冷的气氛中,席地而坐,任思绪游荡,他享受这种沉浸于过去的感觉,只有这一刻,他能感到一丝的幸福和快乐。
任性离去,她有些后悔了,既然他已康复,应借他之力出谷的,可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忿恨,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长叹一声,拾起地上的野菜,一早上都没有吃东西,一切都等她填饱肚子之后再说吧!理了理思绪,她打着卵石,清脆作响,试图打着火。
终是失败了,她颓然地垂下手,难道她要一直吃松子吗?这让她有些抑郁。
一阵气流擦肩而过,身前的木柴倏地燃起了火,她惊得急忙回头,他面带笑意,静静地伫在她的身后,温柔地低声说道:“我帮你吧。”话音已落,他却没有迈步,似是在等着她的许可。
她有些不情愿,却又离不开他的帮忙,一番权衡下,她点头默认了,让他一阵欣然。
方才他在泉边徘徊,百无聊赖,想见她,却又不能,便偷偷地来到她身旁,至少如此能望着她,聊以慰藉,便见到她在磨石取火,忍不住帮了忙。
现在,他可以堂堂正正地靠近她,看着她低垂的发丝,淡漠的容颜,已是知足了。
不理会他热切的目光,她低头杵着野菜,没有盐,只能喝些清汤,借着从渊那学来的野炊知识,夹起木柴,烧起了野菜汤。
柴火不时爆响,两人却是无言,各怀心思。
没有清香也没有诱人的色彩,这一锅清汤着实普通,更何况是烧得有些不够火的。取出先前寻着的小石碗,乘了一碗热汤,青色的汁液在白色的小槽中晃荡,不过是两口而已。
她并没有邀他共饮的意思。
他也不语,尽管他是想品尝她的手艺的,也知并不美味,却连这小小心愿也难实现。
汤寡淡而苦涩,绿中带黄的菜叶浮于其上,望着那碗里的景象,他只觉得自己便是那一片苦菜叶,在索然无味的岁月中无声地走过,纵然曾在热流中欢愉过,却渐渐冷却了。
第四十三章 ;深谷涧泉幽(六)
柴火已经灭了,汤还未喝尽,第一次煮汤,沉霖没能把握好水量,致使这汤更加寡淡无味,还余下不少。
望着林宸封期盼的目光,她终是取出了另一只石碗,不声不响地放在他面前。
起先他并未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乳白色的石碗,散发温润的光泽,待他了然她的意思之后,一阵欣喜,却发现她已不知何去,只余他一人坐在燃尽的火堆旁,伴着一锅微凉的苦菜汤。
饶是如此,他也是满足的。那只她先前用过的小石碗,此刻正安然躺在芭蕉叶上。他拾了起来,舀了些汤,再倒入自己的碗中,如此他便觉得与她近了些,即便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汤是极苦涩的,他甚至不知有如此难喝的汤,简直似是药汤一般,真不知她如何能下咽。饶是如此,他仍甘之如饴,感受那一丝丝良苦的甘甜。
不觉中,这一锅既难喝又凉了的汤,竟被他如数饮下,还不舍地望着空荡荡的木锅,而这口木锅,经了柴火的一番洗礼后,已是漆黑难辨了,在他眼里却是那么的可爱、喜人。
他静坐一旁,翻弄着两只小石碗,无所事事。
她在泉边涉足,折损着几枝小桃花,百无聊赖。
眼下不过午后罢了,如何捱过这恼人的时光,她还未想好。一想起他在山谷的另一端,一股烦躁便涌上她的心头,明明不愿与他有过多接触,却又不得不有他有连系。
这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了一般,两人的生命线相互维系着,既疏远,又紧密相连。
坐在桃花树下的她,靠着树干,手无力地瘫在地上,午后慵懒的气息四溢,让她打不起精神来。恍恍惚惚间,她悄然入睡了。
知了在枝头叫得正欢,一声声惹人烦闷,偶有些流萤飞过,只轻轻地划过她香甜的笑颜,便扑打着七彩的翅膀翩然而去了,风柔而轻缓,草嫩而青葱,这样的美好让她安心地睡去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