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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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无极不再说什么,继续盯着洛自醉的吃相。
“殿下。”
淡淡的一眼,让宫琛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不自在。
“劳您明日晚些再过来。有些事,臣下们都拿不定主意。”
“……”
洛自醉抬眼,眉梢轻扬。
帝无极并没有忽略他的神情,不过,也没有解释。
“臣等无能。”
“……”
“还有……”
一时间殿内似乎阴寒起来,洛自醉满足了口腹之欲,终于注意到周围有些过于凉快了。淡淡地瞧了帝无极一眼,他倒了盏茶,递给来客。
宫琛微笑着接过来:“殿下,饷银和粮食的事,我已经尽力了,筹到的也只够十日需度。”
“这你不必担心。”帝无极立起来,足尖轻点,飘入庭院中,转眼间便消失在月色里。
殿中重归宁谧。
宫琛啜着茶,忽然笑道:“滋味果然足。四公子,这可是旧云王封邑所产的茶,数万年来一直选作贡茶。”
洛自醉自斟了一杯,抿了一口。茶水在口中转了一圈,没有一丝涩味,醇厚如酒,还带着浅淡的清香。果然是绝品好茶。
“宫大人,先王殿下的事,他知道多少?”
“老臣们都念旧,时常说起来。不过,向殿下仔细说明的机会却很少。”
虽然面上毫无表情,无极还是很在乎的罢。洛自醉心想着,抬眸看时,宫琛一脸欲言又止。
他维持沉默,宫琛犹豫了半晌,最终起身告辞。
无视门的存在,他仍旧自窗户翻出,走了几步,又倏然回首。
洛自醉注视着他,依然静默着。他大约明白他想问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提起,他也不想特意解释。
良久,宫琛行了礼,带着歉意微微笑着,转身走了。
洛自醉品着茶,直到茶水凉透才起身,倚在软榻上看书。
有人无声无息地撤下残羹冷炙,他连眼也不抬,继续翻着书页。
久违的宁静时光,他却怎么也不能将心思都投在书上。宫琛尚且如此惊讶,想必其他人更是难以接受。毕竟他曾是池阳宫妃,且论辈应当是帝无极的养父。
他人如何想,他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想到日后要在他们不自在的神色里生活,多少有些郁结。
罢了,多想无益,还是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平静时光罢。
却说帝无极飞身离开了行宫,径直往京郊而去。
甫出行宫,他身后便多了数条紧紧跟随的黑影。云王府的侍卫素来不会轻易现身,这些人的来意可想而知。
帝无极心中冷笑,在行宫附近动手,惹来的是非也多,而且他有事在身,不能与他们过多纠缠。心念一转,他驱动灵力,御风前行。轻功再高也比不过风的速度。很快,他便摆脱了跟踪,来到京西郊百里之外的深山中。
暗夜里,山中格外幽静。
帝无极几个起落,立在山头,观察着林中的动静。
不多时,林间传来极细微的树枝断裂声。
帝无极屏住气息,轻飘飘落在树梢,随手扯下一片叶子,含在唇上。
清越的鸟鸣声响彻林内,惊起无数飞鸟。
待恢复平静后,帝无极定睛望着树下的人,微微笑起来:“战大人。”
战飞仍是披着长发,着一身乌黑的长袍,几乎融入了夜色中。他仰起首,轻轻笑道:“殿下,许久不见。”
“的确。各位都还好么?”
“我们倒都精神得很。只是,巡和宁将军都还念着两位殿下不告而别之事,气怒难消呢。”
“居然记这么久。”帝无极笑叹道,飘下树,自怀中取出墨色的玉。
“若是见了面,谁还记得那些。”战飞并没有细看,揶揄道,“云王殿下的神韵是谁也仿不像的。”
帝无极笑应道:“黎家人的性子也是谁都学不来的。”
战飞呵呵笑着转身,轻点双足,朝林内飞去。帝无极紧随其后。
山涧、幽谷、密林、峰侧,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才停下。
刀削般的崖壁直耸上黛空,崖边古老高大的红杉林遮天蔽月,隔绝了外界。
本该是偏僻无人烟的群山深处,却支着大大小小的简陋帐篷。里头传来绵长的呼吸声,粗略一算,竟有数千人之众。不过,呼吸太沉,听起来都是些寻常人。莫非这些人也是奔赴京城的难民,因无法进入京城,担心传染疫病才躲进深山?
战飞并未回首多作解释,帝无极也便没有问。
越过帐篷群,一棵约莫十几人才能合抱的巨杉赫然在目。杉树下站着几位暗行使,弯腰行礼:“云王殿下。”
帝无极有些意外地望望他们身后堆着的几个大木箱。
战飞出声道:“银两实在太多,无法暗中搬运。太子殿下便分别托付了人。这些是名义上的典当物,京内已有几位商人在了,殿下可换取应急的银两。若再有急用,只需派人将这些带到钦州、泗州两地,便有商旅运来饷银。”
帝无极颔首,淡淡一笑。某人果然发了横财,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人。
“殿下,淳熙皇后陛下的信物可示与昊光粮商,他们已运了一部分粮食与银两入角吟。”
“多谢几位。”
“我们不过是尽责罢了。”
“战大人,请替我问候各位。”
“殿下一路小心。”
帝无极微笑着点头示意,使风卷起箱子,如龙卷风一般狂啸而去。
他并未回到云王府,仍旧到了行宫,悄无声息地将箱子都堆在洛自醉的寝殿里。数个暗影在他身后浮现,齐齐地半跪在地上。
“一人一件,立即寻到愿意买的商人。”
“是。”
“仔细清了附近,着意桓王殿下的安危。”
“是,殿下。”
人都散尽了,他的神色也轻柔许多,转过身来:“醉,何必停在外头?”
洛自醉自回廊处走入殿内,怀中揣着还未看完的书,视线落在大大小小的箱子上:“你不是有事吩咐他们么?”
“皇戬给的。”
洛自醉慢慢走近,望着那个尚未关上的箱子。里头并没有什么珍宝,都是些画轴。若说是传世名画,纸张却没有丝毫破损,而且颜色也没什么变化。
他随意展开一张,看了看,笑出声来。
帝无极靠近来,望着这颇为眼熟的画作,脸色微沉。
“无极,你还记得么?这还是你们刚开始学素描时的涂鸦。”太子殿下竟拿这些当作商品,果然是独一无二的绝世之作。“这是你的罢。”
帝无极没有应答,有些强制性地将画合上,扔进箱中。
洛自醉收了笑容,凝视着他绷紧的脸庞。
“茶很不错。”
“果然合你的口味。”
“无极,你很在意么?”
“我只是在意你不会依赖我。”
洛自醉轻叹,皱起眉来:“眼下还不够么?”
“不够。”帝无极勾起嘴唇,蜻蜓点水般触了触他的唇,“怎么都不够。”
两人依偎着,半倚在软榻上。
洛自醉没有分毫睡意,仍然看着书。不多时,他便觉着肩上一沉。侧眼瞧了瞧,帝无极枕在他的肩头,已然睡熟。
终于有了看他睡容的机会,洛自醉放下书,认真端详着。
凝视了好一会,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为何他就有定定地看着他到天亮的耐性?他却做不到?长叹一声,他还是放弃了,合上眼打算假寐一小会。不过,事与愿违,很快,他便又睡熟了。
梦中,阳光明媚,他们对坐着下棋。
忽然,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抬首,天空一片血红,漫天的血雨倾盆降下。
无极!血!
帝无极笑着抬首,举着棋子:你想悔棋么?
无极,你看周围的血!
鲜红的血滴落在他身上,他却视而不见。
他恐慌无比,想要张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瞬间,血已经将他湮没,化作赤红的火焰,吞噬了他。
棋子掉在棋盘上,对面已是一团灰烬。
情劫应命。无边的恐惧化作无尽的悲伤。
你分明已向我发誓,要伴我一世。
无极,你不能违诺。
第四十一章 刺杀险情
盛夏时节,只不过是巳时中而已,日头却也毒辣得很。
书房内有些闷热,人人脸上都敷着一层薄汗。不过,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如此炎热的天气。低声讨论者的神情依旧一丝不苟,在旁细听者也都全神贯注。
微风拂过,带来了些微清凉。而后,随着烈日的步步上升,令人难以忍受的热度已经无法忽视,更无从消解。
帝无极端坐在主案后头,静静地听着众臣的议论,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在争论双方间斡旋的宫琛望了他一眼,垂下眸。
忽然,门外闪进数个人影。群臣一时静默下来,齐刷刷地盯着门边堆砌起来的红木箱。
极少现身于人前的隐卫们半跪下行礼。
帝无极扫视着他们,仍然不语。
隐卫们早已习惯主子的沉默,站起身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殿下,这是——”离门最近的臣子回过首。
帝无极轻轻弹指,无形的内力击碎了箱子。众人瞠大双目,一时间无不觉得砌得齐齐整整的银锭金锭有些晃眼。
宫琛弯起唇,笑道:“不知殿下这些饷银是自何处征得的?微臣和众位大人马不停蹄,跑遍了京城,也不过得了十日之数。”
“殿下,一夜之间便……”
帝无极扬起眉。难不成他们以为他派人盗了国库?他岂会做这等轻易落人话柄的事?“有友人捐募,又何需征用?”
说者平平淡淡,看似毫不在意,听者却无不双眼一亮,精神振奋了许多。
“殿下的友人,是池阳太子殿下么?”
“能‘捐募’多少?”
“可还有‘友人’募些大夫?疫病泛滥,京外流民撑不了太久。”
帝无极恍若没听见这些话一般,接着道:“还有些粮草,约莫已经运到营中了。这些不过是极小的一部分。宫琛,你挑些人到钦州和泗州,将剩下的粮饷都运来。事情紧急,你挑多少人都无妨。”
宫琛颔首道:“微臣得令。不过,殿下——”他的视线转向对面。
众臣似乎也明白过来,座间顿时悄然无声。
作为云王府书房的湖中小榭构造简单之极,前后不过两进,且仅仅以一座玉屏风隔开。外进便是议政之处,里进则摆满了书和各地呈来的文书,是云王独自思索的所在。但,即便成了书房,小榭却从未改建过。四面的窗户和门总是敞开着,由里到外,通通透透。
据民间传闻,此湖心小榭不过是迷惑对手罢了,云王府真正的书房应是在云王殿下的寝殿内。只因为,但凡有些考虑的人便不会将一间外面看来摆设都清清楚楚的小榭当作重地。不然,如此不设防的重地,实在太危险。
此时,西面门前的廊柱旁便倚着一个人。自清晨议事伊始,他就被迫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屋内所商谈的要事。不过,他显然并没有参与的兴致,坐在阴影里,一手拿着书,一手摇着竹扇,自在之极。
“殿下,日头毒,还是请桓王殿下进来坐坐罢。”
帝无极轻轻一笑:“别忘了,他是溪豫皇族,不能干涉献辰之事。”他倒觉得正合适。若醉也牵进纷争中来,无疑给了对方极佳的借口,也会带给他更多危险。
众人怔了怔。云王殿下从不会在臣下们跟前露出如此温柔的笑容。自然,他们也明白,殿下只为门外那位破例。
宫琛打破了异常的沉寂,道:“殿下,四公子可是先去了汝王别府赴宴。如今也不过应邀来了一趟云王府,见见故人而已。既然是故交,殿下大可引见臣等。”
“殿下,微臣仰慕洛四公子多年,请殿下引见。”
“殿下!”
帝无极心中暗叹,看向那人的背影。
闲适地摇着扇子,翻着书页,洛自醉浑然不知身后数道殷切目光中的含义。倘若知道他们的愿望,他恐怕也只能苦笑了。毕竟,他顶着的仍然是“洛四公子”的名号,而被称为“才绝天下”的洛四公子绝不是他这模样。
“请殿下引见!”众臣齐声道,恳恳切切地向着自家主子叩首。
帝无极有些无奈,起身慢慢地走到洛自醉身后。
洛自醉合上扇子,抬起首,笑望着他:“完了么?”
帝无极摇摇头:“口渴了么?”
“冰水便可。”
“进来罢。”
洛自醉的视线越过门扉,诸位大人都一脸不自然地偏过了脸,分明是在刻意回避。他也不在意其中的缘由,微微一笑:“诸位,打扰了。”
没有半分犹豫,洛自醉便在帝无极身侧坐下了。帝无极向他介绍众人的名字,他一面笑一面颔首,清清浅浅,疏离却不冷淡。
群臣难掩兴奋之色,但同时也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神情。于是,他们聪明地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
洛自醉接过帝无极递来的冰水,如同品茶般慢慢啜着。一瞬间炎热仿佛散尽了,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帝无极望着他,不自禁地,浑身冷冽的气息都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