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转纱窗晓-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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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松间照,清光叶上流〃醉人美景。
依然有景可观,可以〃上房揭瓦〃,可以单宠着依阳,甚至本该〃共享〃的某人依然是独霸一方的〃浴霸〃。书房奕棋,厨房烹饪,饲弄花草,尚有一间我也不能进的〃薇薇〃。一切似乎未改变。〃松月居〃被我改为〃逅牡〃,十三究其原因,我推搪说:〃入住第一夜便梦见牡丹,取其邂逅牡丹之意。〃其实是HOME。
清芬四溢,柔软温情的家,然而,我却时常告诫自己不许贪恋沉醉以至无力自拔。因为那不是永远。
轻寒漠漠,逅牡居中的垂丝海棠柔蔓迎风,花蕊沾染浅浅胭脂色,远观如一片粉霞彤云,无限绰约娇柔。倚在树下,若有风过,星星点点的花瓣从枝头飘落,身在花雾胭雨中,便不知花似人还是人若花了。
十三兴致大发,令我倚树傍花,狼毫轻点,画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成了,来瞧瞧!〃我一面舒展着久垂不动的胳膊,施施然走上前去。画中树只一株,人却两个。同是一裙素白丝罗曳地,一个梨涡微露,笑意明媚,一个眉锁淡愁,轻嗔薄怨。十三笔触细腻,可谓形神俱备。我却微微心惊,自己竟有幽怨如斯的一面?
我掩饰地笑说:〃怪道让人站了这许久,竟画了两幅?〃
他淡淡一笑,〃原也不必,不过是为了取花树之景,你,我闭上眼睛也能描摹出。〃
我打趣道:〃是不是见惯了,心生厌恶了?〃
他轻轻挑眉,上下打量我一番,故作轻佻:〃依小娘子的美色,过个十年二十年亦能勉强一观。〃
我斜睨着他:〃然后呢?弃了舍了?〃
他抖抖手中画,〃这不是未雨绸缪了么?先预备下了,到时你人老珠黄,爷就看这个。〃
我恼极,劈手夺下画纸欲撕,他眼疾手快按住我,嗤嗤笑道:〃我说呢,平日里不见你描红着绿的,只道你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唉,女人毕竟是女人,不过玩笑一句就经不住了?〃
我懒懒道:〃那是自信,君不见我素颜朝天,已然将您迷得七晕八素么?若再精心装扮一番,只怕您三魂要去了两魄!〃
他一脸苦笑,〃自信?您过谦了!我瞧着自负还差不多。〃我别过脸去不理他,他忽地指尖使力,三两下将画撕了去,我急道:〃哎,逗你玩呢,画得挺好,撕它做什么?〃
他如水澄澈的眸子涌流缕缕柔情,〃你,全在我心里呢。欢喜的,娇嗔的,忧愁的,不会忘记。今儿其实只为画那树海棠罢了。〃
情话总是动人,我心跳微微加速。嘴上却怨嗔道:〃那也不该撕了去,那树花确是美极。〃
他越发嘴上抹蜜,〃人比花娇。〃我回以白眼,〃显得见你是口蜜腹剑,从前比我做荷花,现下比做海棠,海棠无香乃是人间一大恨。〃
他眼神蓦地一暗,微叹道:〃你原是不知,这海棠于我有渊源呢。海棠有〃花中贵妃〃之雅称,从前延禧宫有一株西府海棠,花艳香馥,是皇阿玛替额娘亲手植下的,额娘去世后树便砍了去,从此宫中不许植西府海棠。〃顿一顿又道:〃开牙建府时,我便移了两株垂丝海棠植在此处,只想着若有一日,你能来瞧瞧就好了。今日可算是夙愿得偿了。〃
一提及敏妃,十三眉宇间暗沉的忧郁便令我心悸,他懵懂年少时对母亲伤心的惧而远之是不能弥补的缺憾。我轻轻环住他腰间,〃额娘定是美冠后宫,皇阿玛才会宠爱有加,是不是?〃
他低头望住我,〃美倒其次,她为人极是聪敏,气度宜人,不似那些个争奇斗艳的嫔妃们,皇阿玛曾赞她有容人之念。〃
我暗自叹息,这些男人如何知道所谓〃宜人气度〃的背后隐藏着几许辛酸凄凉。他微笑:〃这两株海棠也是我亲手为你栽下的,可能博佳人一笑?〃
我嫣然巧笑,〃莫说一笑,你要几笑我就笑几下!〃
他目光忽转灼灼生焰,〃青天白日,笑得这般妖娆,你。。。。。。〃二话不说,覆唇激烈纠缠住我,肆意噙喋咂吮,唇舌间狂烈的气息渲染着我渐渐失魂的心跳。
〃主子吉祥。〃十三与我肃然一惊,皆回首相顾,柳绿一脸尴尬,院门前立着的乌苏氏与石佳氏亦是满脸不自在。我不禁面飞红云,柳绿他们见惯了,早已识趣躲开,不速之客却是开了洋荤了。
十三面色一沉,干嗽一声,大步流星径直回屋,留下我怔在原地。那二人忙的上前,殷勤有加:〃姐姐回府也有半年了,咱们二人只怕扰了姐姐清静一直没来拜访,可巧今日俱起了念头,便一道来叨扰,还望姐姐莫怪!〃说话的是石佳氏,虽是大过我两岁,奈何名份低于我,这声姐姐她叫得不情愿,我听得亦别扭。
我笑着吩咐柳绿,〃愣着做什么?取那上好的花茶来。不懂待客之礼么?〃一面领着他二人在石几前坐下,〃叨扰此言可是过了,既同在一府中住着,走动走动也是应该的,若想来玩玩只管来便是。〃
乌苏氏到底年轻嘴快:〃姐姐虽是热心肠,只怕爷不愿意呢,这松月居惯常不许人来,爷没回府时,院门都是紧锁的。今儿我可是头一遭进来,这青松,这海棠可真是好看。府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景儿。〃
我一时无语,十三毕竟是一家之主,我可做不了他的老板。可巧此时柳绿斟茶上来,我忙笑道:〃尝尝这花茶,味道可是一绝,我可试过好几回了,愣是制不出如此馥郁的口感。〃
石佳氏眉心微拢,〃这茶我曾在福晋房里见过,据说是她娘家特从南洋采买回来的,很是贵重,轻易不肯给人。姐姐真是有口福。〃乌苏氏一脸欣羡,〃就是!姐姐就是一有福之人。〃
我彻底无言。石佳氏端详我一番,轻笑道:〃从前在宫里就听人说姐姐娇艳不可方物,既便是和妃娘娘,八福晋那般出挑的美人儿也及不上您,如今得见,显见得所言不虚。〃乌苏氏立即附和道:〃岂止不虚?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未进府前,也常出入那些王公大臣府上,见过好些格格小姐名媛闺秀,皆及不上姐姐。当日我见姐姐时,只叹世间竟有如此绝色,实可比那画上的美人儿。最难得姐姐还做得一手好菜,七窍玲珑心一般的人儿,怪道爷宠爱有加呢。〃
我但笑不语,且观她们如何继续。她二人见我不接话茬儿,一时讪讪无言,半晌乌苏氏方讷讷道:〃不知姐姐闲暇时,可否教妹妹做些个爷平素爱用的点心?〃
我微微一笑:〃有何不可?我又不是指着秘方开餐馆的店家,你若得空儿,随时来寻我。〃乌苏氏眉梢染上几分喜色,〃多谢姐姐。〃
他二人便又家长里短东拉西扯了些无趣话题,无非是哪家福晋首饰贵重,衣裳华丽。我百无聊赖地哼哼敷衍,却听石佳氏忽对乌苏氏道:〃你说四爷是冷性之人可就错了,前几年进府的年氏可是备受恩宠,不过五年膝下已有一子一女,李姐姐上回来可是恨得牙痒痒,说是爷除了她那屋,别的谁都惫懒得多看一眼。单单珠宝首饰就送了几匣子,件件是宫里也难见的上好货色。。。。。。〃
我想起旧年四月间吃的第二次喜蛋,乍然心生厌恶,只觉眼前二人聒噪之极。瞧她二人这仗势,大有不见十三誓不罢休之态。她们明里为与我睦邻友善,实则是〃暗送秋波〃。只可叹十三避而不见,媚眼做给了瞎子看。我淡淡道:〃您二位先坐坐,我去去就来。〃
十三正自挥毫风流,临贴行书,但观其字灵遒俊雅,形骨健硬,想必心情不错。见我进屋,只促狭一笑,也不言语。
我笑道:〃嗳!这位爷,救场如救火啊,赶紧的,别挥毫了!您的娇妻美妾您自己个儿应付去!〃
他掷下笔,嗟然一叹:〃没出息的家伙,你这般软性儿日后但有大场面如何应付?〃
我眨眨眼,一脸无赖,〃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野姑娘,妻妾之道自是不如人,您犯不着挤兑我!要怨只怨您会调教人,个个嘴滑舌甜的,我横不能伸手打笑脸人吧?再说了,保不齐某人心里正想着某人呢,您赶紧去吧,回头别怨我脚底下使绊儿勾住了您。〃
他恨声道:〃我一番好意,倒招出你一串子不知好歹的瞎话!〃一面便朝外走去。
书房的窗户恰能将外面的情形尽收眼底,我隐于一侧偷偷向外张望。那二位今日显然精心妆扮过,石佳氏上穿翠湖色纺绸夹袄,下系粉绫百摺宫裙,梢金点翠穗钗翠波颤颤,映得她眸中哀怨愈发楚楚生怜。见十三出来,那抹哀怨顿生几分热切,十三却只神色清冷,〃昨儿福晋才对我说府上有几笔帐勾兑不清,你若得空儿好生帮衬着。〃
乌苏氏虽姿色平平,但身体里浑然天成那份青春健秀衬着一袭芍药描金桃红宫缎旗袍,立显跳脱。她贝齿轻咬殷红唇上,一派小女儿含羞带怯,十三似不为所惑,〃弘昑六岁了,眼见得要进上书房进学了,却是淘得离谱。你这做额娘的,该当多放些心思,好生立着规矩。〃
那二人或娇羞或思慕的神情陡然消失,毕恭毕敬告退,脚步迟疑向外走去。十三忽微喝道:〃若有事,直接回给福晋,我近日须得沉心读书,不喜有人扰了心神。〃
我忽然不忍看她们的表情,忙缩回身子,心中暗生悲凉。也就在一刹那间明白〃争宠〃为何物,为何要争。男人是她们的天,天塌了世界就毁了。譬如八福晋、端嫔、李氏,我曾见识过的种种或毒辣或谄媚手段,是否令她们的天亦心生厌恶呢?而我,会有那一日么?
〃想什么呢?如此恍惚?〃十三毫不以为意的声音令我浑身一震。他微微愕然:〃吓着你了?过来!〃
我依言上前,他胳膊轻轻一带,将我卷入怀中,柔声低语:〃总想着你须得习惯与她们相处,今日便摞开了手让你自己个儿应付,是不是急于求成了?瞧你浑身不自在,索性让她们别来了,横竖这逅牡往日也是不许人进,你若愿意找人聊聊天,自去她们院里也便罢了。〃
他清新温和的气息丝丝络络沁入心中温热悠悠浸润。我曲肘相拥,仰脸望定他:〃胤祥,可还记得多年前对我的承诺?若有一日,对我心生厌烦,我绝不杂缠不清,只求你或杀或休,许我自由。不要你像待她们一般敷衍,虚以委蛇。〃
我的底线,可以杀可以剐,可以休可以辱,我绝不辱没自己。摇尾乞怜的怨妇,机心险恶的悍妇,与我此生无缘。
他咬牙切齿:〃休想!除非我死!〃
他蛮横地吻我的唇,轻吻浅尝游移而下,啃啮着肌肤纹理,一颗颗咬解开盘扣,他唇上馥热气息犹如温热的丝线捆缚缠绕着我。手移向我鬓边熟稔勾挑,墨黑柔暖的青丝倾泻而下,覆住我轻颤的身体。
〃如果我能,情愿将你移出去,然而,这里满满全是你,纵然我想也无法改变。方才画你忧郁时,它也会疼。我不愿见你此般神情。〃他握住我的手按在胸口,急骤的心跳因着我的触碰益发狂热。
我攀住他的脖子,柔情万千地吻他,含含糊糊,〃我会忧心,不过是担心你何时能解开心结。〃手上却不含糊,趁他沉醉迷糊时,快手快脚系扣衣衫,拔腿就溜。
待他发现为时已晚,气喘不匀,面红筋涨的某人,暴喝:〃待我捉住你,可别求饶!〃
我跨过门槛,立定,回首,促狭眨眼:〃三十六计之第十六计:欲擒故纵。〃
〃计女〃不同于〃嫉女〃,更不同于〃妓〃。我想,或许〃天〃亦会乐于被〃地〃颠覆一番。毕竟,百依百顺,他们手到擒来,要多少有多少。探囊取物,自然不会珍惜。
十三笑得颇为无奈,然而,分明乐在其中。
小阁重帘有燕过
康熙六十年的夏季尤其炎热,烈阳孜孜不倦灼烤着它所能触及的一切,云烤没了影儿,风遁去了形,更不用奢望天公施舍半点滋润雨露。万物生灵犹如置于无形炭炉中熬煎烘烤,无以伦比的难受,幸而内务府每日供给的冰盆可稍解暑意。
打得火热的尚有康熙与十三父子俩,十三频频应旨进宫。初起他时而怏怏,我只道康熙严辞苛语加责于他,也就隐忍不劝。
却有一日见他垂目凝视伤愈却留有后遗症的左腿,墨黑浓密长睫投下黯然的影,迷邃的神伤欲盖弥彰,丝丝入扣般倾注我心内,顿时勾起百端惆怅。他从前是风姿翩然倍受推崇的英挺阿哥,如今却是步履蹒跚身份尴尬的软禁皇子。重逢故人,即便忽略不提此话,众人眼神难免泄露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种种异样,而他,根本不需他人提醒,迥异截然的境遇就已能击溃他辛苦重建的自信。
〃哎!〃我长叹一声,望望天,望望他,故作一脸天真烂漫。他斜睨我,〃又扮何古怪?〃
我在他身边蹲下,胳膊肘儿架上他膝盖,支着下巴惨兮兮道:〃我在苦恼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