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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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齐淡淡一笑,眼光越过纪云瑄,轻飘飘地落到了纪云瑄后面的柳溪溪身上。他陡然神情激动起来,脸庞焕发出宝石般的光彩,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竟恢复了几分以前翩翩公子的神采:“三妹妹!三妹妹!你回来了!”声音竟也明亮了起来。
许是被悲戚气氛所染,柳溪溪已红了眼眶。此刻见安家齐唤她,她急步上前,扶了安家齐说道:“齐哥哥,我来了。”
安家齐握着柳溪溪的手,眼光眷念地在柳溪溪脸上流连,声音里满是欢喜:“三妹妹,你可算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不高兴了,你才不肯回来?”
柳溪溪含泪摇头:“没有,你没有做错。是我……是我不好……”
安家齐温柔地叹道:“你回来了就好。三妹妹,你可还记得,那年在梅花树下,你对我说过什么?”
“记得,”柳溪溪颔首,想起以前纪云瑄对她说过的,“待到红豆满百时,比翼连枝共此生。”
安家齐眼里遽然迸射出灼灼的光华,激动得声音也打颤:“三妹妹,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他紧紧抓着柳溪溪的手,眼角跌下一颗冰莹的泪珠,“可是,我的红豆才攒到八十九颗,还差最后一把……”
“没关系,八十九颗也够了。”柳溪溪轻声哄他,“那最后一把要不要都无所谓。”
安家齐脸上绽开一抹微笑,灿若春花:“这是你说的,八十九颗也够了。你可不能反悔!”他看着她,眼里有着期盼的光芒,“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吧?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柳溪溪终于坠下泪来,用力地点头:“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安家齐满足地笑了,在柳溪溪怀里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柳溪溪捂着嘴,泣不成声。纵然安家齐害过她伤过她,可她从未真正恨过他。随着他的逝世,那些恩怨那些伤害,仿佛也渐渐远去。留下来的,是那从不间断的麻二家的糖炒栗子,是每次吵嘴后他的宽容与忍让,是她情伤时他日日夜夜的陪伴,是成亲当日他脸上的幸福笑容……毕竟,他也曾真切地爱过她;虽然,他爱的只是她的躯壳。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安家齐在最后的时刻,把她当成了真正的纪云璃,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纪云璃落水失踪的那个时候。这样也好,没有后来的痛苦挣扎,没有后来的绝望伤害,想必他会更幸福一点。
陆剑一站在柳溪溪身后,她的哀切悉数落入他眼里。一股气蓦地翻腾上来,堵在他心头,憋得他胸口生疼发闷。安家齐这小子,就真的值得她如此伤心么?!他阴着脸,冷冷地哼了一声,觉得再也看不下去,怫然一甩帘,大踏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剑一失手被俘
翌日,安家齐出殡。
安王爷在这场战争中已失去了三个儿子,而安家齐又是最为他所看重的,伤心之下一病不起,竟没能来送安家齐最后一程。可怜安家齐繁花着锦热闹风光的一生,到头来只得纪云瑄与柳溪溪二人相送,如斯冷清。
天色晦暗如铅,阴风怒号。纪云瑄撒下第一把土,一副薄木棺材载着安家齐渐渐为泥土所掩,自此天人两隔。
事毕。纪云瑄仍哀痛欲绝,久久不肯离去。柳溪溪也不催促,陪在一旁伤心落泪。
随行而来的陆剑一见此,一口郁气又堵上胸口。索性眼不见为净,策马跑了一里远,随便找了棵树躺下来,扯了根野草放嘴里嚼着,一边生闷气一边等他们打道回府。
等了约莫一刻钟,陆剑一渐渐不耐烦起来,正想回去催一催,却忽然听见隐隐有金戈相击的声音,正是自安家齐墓地的方向传来。陆剑一脸色骤变,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举目望去,却因距离太过遥远,看不出是何状况。顾不上思虑太多,陆剑一飞身上马,急奔回去。
跑至半途,迎面而来一小卒,浴血狂奔,见了陆剑一大叫:“陆公子!我们遇袭了!快点去救二公子和三小姐!”
陆剑一强勒住马,肃声问道:“敌军多少人?”
小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粗气回道:“大概……大概百人上下。”
陆剑一面色骤白。此次安家齐出殡,只带了四十护卫!来不及多想,他对着军卒厉声下令:“回大营搬救兵!快!”
话音刚落地,陆剑一已扬手一鞭甩在马上,电掣风驰般往安家齐墓地疾驰而去。
原来敌军本欲偷袭纪安大军粮仓,不意半道上却遇上纪云瑄一行人。纪二公子名声在外,敌军将领眼睛一亮,心念忽闪而过,当即改了主意,决意生擒纪云瑄回去,好作筹码要挟纪崇霖。
一里地的距离转瞬即到。陆剑一堪堪赶到,就看到侍卫将纪云瑄与柳溪溪团团围在中间,正与敌军近身厮战。场上刀来剑往,血肉横飞。
许是被安家齐的死给刺激到,素来温文尔雅的纪云瑄,此刻竟也红着双眼,像一头负伤的野兽般,挥剑砍向敌军。只是力道虽狠,却毫无章法,凌厉而杂乱的锋芒不过泄露了他内心的痛楚。
陆剑一足尖轻点,提剑杀入了重围。剑如秋水,光芒所到之地,撂倒一片。未多时,包围圈被他撕开了一个缺口。他抓住还在奋力挥剑的纪云瑄:“这里我来挡,你带着三妹妹快走!”
纪云瑄本正杀得天昏地暗,被陆剑一这么一吼,霎时回过神来,拉过柳溪溪即刻便跑。柳溪溪还在回头,一声“剑一”堪堪出口,人便已被纪云瑄丢上马背。纪云瑄举剑往马臀狠狠一刺,马儿吃痛,撒蹄狂奔,柳溪溪只能紧紧抓着缰绳,再也没能回望陆剑一一眼。
归途路上,碰见纪云峰领一骑兵分队疾驰来援。纪云瑄勒马驻停,与纪云峰简单交谈几句,交代了前方战况,随即携柳溪溪火速回营。
纪云瑄离去后,纪云峰并未继续前行,原地驻足许久,眼眸里深深浅浅,含义不明。
身后副将不明所以,打马上前轻催:“将军?”
纪云峰阴恻恻一笑:“本将军右腿旧疾突然复发,伤痛难行,传令全队原地小憩,待本将军腿疾好转再全速前进。”
副将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声音也不由提高了八度:“将军?!”
“嗯?”纪云峰扭头瞟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怎么?你想抗命?”
“属下不敢。”副将一惊,诺诺应下,策马退了回去。
天边层云低垂,似海浪般翻滚。纪云峰骑在马上,怔怔眺望风云变幻,默然凝思。
他急速前来施援,不过是顾念自家二弟与三妹的安危,如今已知他们俩安然无恙,他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前行参战?
至于那个纪云皓,不过是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野小子,也敢来和他争抢纪家嫡长子的位置?这些年,纪云皓屡立战功,令爹爹对他刮目相看。半年前自己手下两个副将殒命沙场,爹爹更是将那两个副将所统领的兵力悉数划到了纪云皓名下。照此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纪云皓就可以与他抗衡了。他在纪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今日的局面,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让这小子凭空夺去?
碍于爹爹,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对纪云皓下手。可死于沙场却又不同了。这是偷袭,这是意外,无法避免,难以掌控,不是吗?一切是那么的水到渠成,天衣无缝!他阴森森地笑了,一抹得色跃然映上眉眼。
整休一刻钟,纪云峰“腿疾稍缓”,继续前往安家齐墓地。
一切如他所料,敌军偷袭,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待到他赶到时,战事早已结束,只余一地狼藉,尸横遍野。
可竟没有找到纪云皓尸首!他浓眉紧蹙。此地距离大营甚近,来回一个往返也用不了多长时间。纪云皓若是侥幸逃脱,回去将此事与爹爹一禀报,爹爹岂能不生疑?事到如今,只能把事情做绝了!他暗自咬牙,大喝一声:“仔细给我找,看是否还有活口!”
果真让他找到一个垂危的军卒。从那人口中得知,纪云皓并未丧命,而是被敌军俘获了。被俘了?那离死也差不远了。纪云峰唇边浮起一缕笑意,安下心来。垂眸瞅见那军卒已是活不成了,手起刀落,给了他一个痛快。回过头,冲着副将中气十足地大喊:“收兵回营!”声音洪亮,在风中被送出很远,隐隐回荡着他志得意满的欢畅。
×××××
大营军帐内。
柳溪溪不安地来回踱步,神色不宁。
纪云瑄被她晃得得头昏,不由出声道:“三妹妹,你且坐下。云皓不会有事的。大哥不是前去加以援手了么?”
柳溪溪陡然顿住脚步,讪讪一笑:“我知道。可是不知怎的,我这心里老是发慌……”
“你是信不过大哥吗?”纪云瑄还要多说几句,却见帐口处门帘一掀,纪云峰走了进来。
柳溪溪探头往纪云峰身后望去,不见陆剑一,心头不由一阵狂跳,问道:“大哥哥,你回来了。皓哥哥呢?”
纪云峰没有言语。眼光扫过柳溪溪,落到了纪云瑄身上,定定看他半晌,才沉痛说道:“我去晚了。云皓他,被俘了。”
话音方落,扑通一声响。却是柳溪溪站立不住,瘫在了地上。
纪云瑄在心里暗叹一声,走过去伸手扶她。但柳溪溪就着纪云瑄的手,撑了几撑,竟是没能站起来。她浑身绵软,已使不出半点气力。
军帐内烛火幽幽。柳溪溪一张小脸煞白煞白,只有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雾蒙蒙,黑沉沉,折射出绝望而悔痛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受刺激千影失控
柳溪溪魂不守舍地随纪云瑄回了乌头村。来时为了见安家齐最后一面,快马加鞭,两人皆是骑马。回去时不必赶时间,是以安排了一辆马车乘坐。
亏得有马车,就柳溪溪目前这个状态,也骑不了马。自那天得知陆剑一被俘的消息后,她整个人一个昏昏噩噩,行尸走肉一般。
入了乌头村,方下马车,众人已呼啦啦围了一圈上来。安家慧眼巴巴地望着他们俩,期冀奇迹的出现。
纪云瑄与柳溪溪离去时,众人已知安家齐垂危的消息,但到底没有确切的死讯传来,安家慧还抱着一线微弱的期望。毕竟,这几年安家前前后后陆续离世的人太多了;曾经根深叶茂的安家,如今已经枝叶凋零。
纪云瑄脸色黯然,轻轻摇了摇头。安家慧“哇”的一声掩面痛哭,步伐踉跄地离去。
林芷蘅见柳溪溪神色木然,误以为她是因安家齐而伤心,遂上前几步,扶了她臂膀轻声安慰。柳溪溪只是呆怔听着,不言不语。林芷蘅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所致,非但不以为意,反而愈加怜悯。
众人正要散去,纪云瑄叫住了姚千影。她毕竟是纪云皓的娘子,有权知道纪云皓的下落。犹疑了须臾,纪云瑄还是缓缓说道:“千影,云皓他……前几天家齐下葬时,遇到敌军突袭,我们措手不及……云皓他,失手被敌军俘虏了。”
恍如一个晴天霹雳当头劈下,姚千影霎时呆若木鸡。眼珠子无意识地转动,掠过纪云瑄,滑到了他身后的柳溪溪身上,仿佛机关被触动,姚千影蓦地回过神来:“安世子下葬时遇袭?那你们岂不也在场?你身手没他好,三妹妹更是手无缚鸡之力,你们都没事,他又怎会失手被俘?!”越往后说,语音越是高昂,到最末一句,已是尖锐得如同一把刺刀,明晃晃的刀尖锋芒毕露。
纪云瑄黯然道:“正是多亏了云皓竭力相护,我与三妹妹才得以安全逃脱……”
“三妹妹!又是三妹妹!”姚千影尖叫起来,打断了纪云瑄未完的话,充满恨意的眼光仿似锥子,恨不能在柳溪溪身上扎出几个窟窿,“若不是为了她,凭他的身手,又怎可能失手?!”
纪云瑄见姚千影矛头直指柳溪溪,眉头蹙了一蹙,试图打圆场:“千影,你不要这么激动。云皓救的并不止三妹妹一人,还有我……”
“你?”姚千影蓦然放声大笑,“你在他心里算什么?!他会救你?我还不知道他么,他满心满眼里就只有他的三妹妹!”
她遽然停住笑声,素手一翻,尖尖的手指直指柳溪溪,凌厉的目光如刀片般在柳溪溪身上千刀万剐,恶毒的声音仿佛出自地狱,带着深入骨髓的仇恨:“你!就是你!明明已嫁为人妇,却还恬不知耻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他,让他一次次地为你身犯险境!上一次在景州城外,他就是为了你,不顾自身安危,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单枪匹马地跑回城里救你!这一次又是为了你,把他自己的命都给搭上了!你这个祸害!狐狸精!你有什么好,把他迷得神魂颠倒,连纲纪礼教都置于不顾!兄妹乱/伦,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围观的众人大为震惊,一个个瞠目结舌。这消息实在过于火爆,散布得又过于突然,以致于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柳溪溪更是如罹雷击,面孔在瞬间褪尽血色。她从未料到,姚千影竟会在这样的时刻,以这样的方式将她和陆剑一的秘密公诸于众。
纪云瑄已气得脸色铁青,厉声严斥:“姚千影!你胡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