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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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连老天也不帮她。一阵风过,树叶哗啦啦响起来,她踩踏枯枝所发出的那点细微的噼啪声,悉数被湮没在如涛的风声里。待得风止树静,陆剑一的脚步却也渐渐远去,呼声也随之变得轻弱。
柳溪溪急得差点掉泪,低头瞥见脚上的绣花鞋,急中生智,两脚后跟互相交错,蹬下脚上绣花鞋,再用力飞起一脚,松松套在脚上的绣花鞋随着惯性猛飞出去,越过身前的灌木丛,啪的一声摔在空地上。
陆剑一杀手出身,何等警觉,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仍察觉到身后有异,大喝一声:“谁?”猛地转过身去,林子里却空无一人,阳光稀稀落落地洒在林地上,光影无声。
陆剑一狐疑,抬步慢慢地走了回去。没走几步,触目所及,林子里的空地上,赫然躺着一只女子穿的绣花鞋!他清楚地记得,他刚刚走过这里的时候,地上除了那只金钗,分明空无一物!
心下一震,他举目四望,却不知晓这绣花鞋到底是从何而来。他并认不得这是溪溪的绣花鞋,但无缘无故凭空多出一只绣花鞋,肯定有异!且溪溪失踪得如此蹊跷,两者难保没有联系。他眼里精光一闪,随即放声大呼:“溪溪?溪溪?是你么?”
柳溪溪再次飞起另一只脚,如方才一般,把脚上的另一只绣花鞋也奋力甩了出去。这一次,陆剑一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绣花鞋飞出来的方向。他蹿进灌木丛后,一眼见到了一脸泪一脸汗,狼狈不堪的柳溪溪……
松绑过后,看到柳溪溪头上半个掌心大小的伤处,血液早已凝固,暗红色的血痂把头发纠结成凌乱的一团,紫黑的淤血令头皮肿起了高高的一块,陆剑一心头一颤,不由怒道:“这到底是谁干的?”
柳溪溪惊魂未定,被陆剑一一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是玲珑……”
陆剑一眼珠一转,已明白了这个中曲折,眯着眼睛拖着语调问道:“是姚千影?”语气里已然带上了危险的气息。
柳溪溪尚未反应过来,陆剑一已把她往树干上一靠,说:“你自己出去找你二哥。我去找姚千影算账!”言毕,握着佩剑大跨步离去。
柳溪溪大急,连忙追了上去:“剑一,你回来!”一着急,她忘记了她脚上没穿鞋,赤脚踩在地上,被枯枝一扎,痛得“啊”的一声,一个站立不稳,便往地上摔去。
堪堪正要与坚硬的地面作亲密接触,陆剑一已如一阵风般掠过,长臂一捞,柳溪溪已稳稳当当地靠在了他怀里。
“你干什么?!不会先穿了鞋再走路啊?!”看到柳溪溪小巧的脚上淅淅沥沥滴着血,陆剑一又是心疼又是气急,忍不住吼她。
柳溪溪却顾不上跟他瞎掰,扯着他的衣襟说道:“剑一,你不能去找姚千影!”
“为什么?”陆剑一一怔,随即皱着眉头问道,“你知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存心要你的命?!”
柳溪溪急切说道:“我知道!可你想过没有,她为什么要对我下杀手?她肯定是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你回去找她算账,把事情闹开了,被安王府那边知道了怎么办?安家齐咽不下这口气的!到时安家和纪家闹掰了,这战还怎么打?大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陆剑一怔愣半晌。他倒是没想得这么长远,他只知道,他不能叫溪溪受半点伤害,谁伤害了她,他定不能让谁好过!可是,溪溪此刻的这番话,却也无不道理。他斜睨着柳溪溪,沉吟说道:“这番话,定不是你自己想的,肯定是你二哥灌输给你的,是不是?”
柳溪溪想起当日纪云瑄在津野跟她说的那番话,点了点头道:“二哥哥这么说,其实也没错,事实确是如此……”
陆剑一却冷哼一声:“纪云瑄那个榆木脑袋,脑子里除了纪家的前途利益,还有什么?对他来说,谁都是可以牺牲的,只有纪家的利益不可动摇……”
嘴里发着牢骚,手下却没停,把柳溪溪的绣花鞋找回来,又蹲下身替她穿上,完了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柳溪溪:“这瓶金创药拿去,叫姜英给你用上。我去找姚千影一趟。”说着就要走。
柳溪溪急了,一把拽住他衣袖:“你怎么还要去找她?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陆剑一回头睨她:“我怎么也得去敲打敲打她,要不她下次再来一回怎办?我又不能总在你身边护着你!”看到柳溪溪一脸忧虑,他不由心软,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放心!我晓得分寸的,不会乱来。”
出了林子,陆剑一一声呼哨,唤来白马,临上马前犹不放心,又盯着柳溪溪叮嘱道:“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去找你二哥,他还是会顾着你的。还有,离姚千影远一点!”说完,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柳溪溪一瘸一拐回了车队。对人只道是不小心摔下山坡,撞上石头,昏迷了过去。纪云瑄本憋着一肚子火,想好好痛骂她一顿,却叫她头上狰狞的伤口惊得把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只一叠声地唤着姜英,让她过来给三小姐包扎。
一大群人,众星拱月般的围着柳溪溪,独独不见姚千影。此时此刻,姚千影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心如擂鼓,咚咚的仿佛要蹦出胸膛。手里的一方丝帕,扭过来拧过去,几乎要被她扯断了。
忽然听到车外的玲珑“啊”的一声,姚千影蓦地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由恼道:“叫什么叫!见鬼了么!”只听玲珑颤着声音回道:“皓……皓公子……来了。”姚千影心一沉,手中的丝帕飘然落地。
不过须臾,马蹄声得得,接着玲珑颤颤巍巍的声音响起:“见过……见过皓公子。”姚千影呼吸一凝,心跳也似乎停止了。薄薄的一层车帘在她面前微微晃动,却仿佛有千斤之重,她怎么也没胆量伸出手去把它拨开。
马车外,陆剑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玲珑。玲珑瑟缩着身子,脸色如纸苍白。
打量了一会,他若无其事地探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过去,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方才在地上捡到一只金钗,看着有点熟悉,你瞧瞧是不是你家小姐的。”
玲珑抬眸一瞟,正是刚才掉落在小树林的那只金钗,霎时脸色大变,哆哆嗦嗦正不知如何是好,旁边马车里的姚千影车帘一掀,露出脸来。原来姚千影心中有鬼,被“金钗”二字一刺,再也坐立不住,忍不住探头出来看个究竟。
瞥见陆剑一手里的金钗,她脸色一白,却兀自强自镇定说道:“这不是我的。云皓不若去问问他人,看看是否有人遗落。”
陆剑一平静回道:“我马上就得走了,哪有这功夫一个个问去。不如放在你这里,你得空问一下众人。”
此话正中姚千影下怀。此时陆剑一距离她的马车尚有一段距离,见陆剑一无意上前,她冲玲珑使了个眼色,示意玲珑从陆剑一手中接过金钗。
玲珑硬着头皮,颤抖着双手,慢慢伸过去接金钗。不料她手还没伸到,陆剑一却已放了手,金钗啪的一下,掉到地上。
陆剑一勃然大怒:“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要你这只手何用?!”话音未落,就闻刀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寒芒闪过,玲珑的右手被陆剑一一剑齐腕斩断,随着金钗掉在了泥土地里。
玲珑似被惊呆,连呼痛都不曾。直至看到自己的手沾满血污在地上翻了几滚,断腕处鲜血如涌泉喷射而出时,才骤然放声尖叫,未几身子一软,竟昏倒了过去。
姚千影脸色苍白胜雪,直愣愣地瞪着陆剑一,一对嘴唇血色全无,颤颤悠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双手紧紧地抠着车壁,胸膛急剧起伏。
陆剑一冷冷看着她,说道:“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是纪家的长子,你便是纪家的长嫂,要承担起照顾弟妹的责任。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看好三妹妹。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言毕,手中马鞭狠狠一抽,座下马驹一声嘶叫,负痛狂奔,载着陆剑一远远地去了。
姚千影气得浑身战栗,半晌才不顾一切地冲着陆剑一的背影大喊:“纪云皓!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三妹妹她有爹有娘,凭什么要我去照顾她?!”可惜陆剑一已经听不到了。滚滚尘烟里,他的背影只余小小的一个黑点,转瞬消失不见。
早在陆剑一斩断玲珑的手时,玲珑的尖叫就已经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彼时大家还围在柳溪溪身旁,远远看着,不知道是在教训奴婢还是他们夫妻二人拌嘴,也不好过来多事,直到陆剑一绝尘远去,姚千影失控痛哭,众人才恍然大悟,他们夫妻吵架了。只是,他们夫妻二人吵架,又怎么扯上三小姐了?
众多打着问号的眼光里,唯有纪云瑄望了望姚千影的马车,又看了看一旁正在包扎伤口的柳溪溪,眼里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丧妣陆剑一心伤
姚千影终是没有机会再对柳溪溪下手。纪云瑄起了疑心,没多久便以玲珑残疾不便服侍为由,将她调去打杂,另外叫了个纪家的家生奴婢去服侍姚千影。虽然没有挑破,但大家心知肚明,明为服侍,实是监视。
到了乌头村的时候,秋夫人经了几日颠簸,病情加重。姚千影作为儿媳,整日伺疾于床前,又要照顾年幼的纪晞桐,再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对付柳溪溪。
而柳溪溪,自那次后,对姚千影也是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尽量不与她接触。
拖到七月份,秋夫人终于油尽灯枯,溘然长逝。陆剑一接到消息,日夜兼程赶了过来,总算见上秋夫人最后一面。
时值战乱,一切从简;又逢盛夏,尸体不敢久放,因此,秋夫人殁后第二天便下葬了。葬礼过后,陆剑一便不见了踪影。
柳溪溪担忧,一路细细寻觅,终于在村后的一断崖处找到了陆剑一。
青山隐隐,荒木莽莽。陆剑一独坐于山崖断边,双腿悬空,一向挺得笔直的肩背此际却有些崩塌。他面上毫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睛涣散而无神,无意识地望着远处山峦,泄露了他几丝内心悲痛。
柳溪溪慢慢地走过去,挨着他轻轻坐下。她从未经历过此等事故——上一世唯一经历过的生离死别,却是自己的死亡——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时也只是默默无声。
过了一会,她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抓着一个酒瓶,于是把酒瓶拿出来,轻声问道:“要酒吗?”
陆剑一瞟了一眼酒瓶,诧异问道:“你竟然还有酒?哪来的?”
“在我住的那家农户的厨房找到的。”柳溪溪局促地笑笑,“估计是做饭用的,可能不是什么好酒……可我只找得到这个……二哥哥那边也断酒很久了。”
陆剑一深深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叹道:“真不是什么好酒!不过总比没有好。”说完,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小小的瓶子,哪经得起他这么鲸吞牛饮,没两下,酒瓶便见了底。陆剑一扬臂一甩,酒瓶远远地扔了出去,掉落到悬崖下面,久久才听得隐隐的一声闷响。
柳溪溪搜肠刮肚,尽力回忆上辈子在影视剧里看到的葬礼,那些人是怎么说话来着:“剑一,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伤心,节哀……”
公式化的几句话还没说完,陆剑一便打断了她:“溪溪,你说,是不是我造的杀孽太多,老天才要这么惩罚我,把我看重的人一个个都从我身边带走?也或许,是我前世做错了什么,所以今生注定要孤苦伶仃,一世无依?”他紧紧闭上了双眼,原先木然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线难抑的痛苦。
柳溪溪错愕,正欲出言安慰,却又听得陆剑一说道:“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有爹疼有娘爱,自己却没爹没娘,可老天还是待我不薄,给了我一个……师父。”他顿了一顿——他已经很久没有提及他师父,这似乎成了他心里不可触及的一个伤疤——摇了摇头,他继续说下去,“师父他,让我有了一个家。可没多久,师父走了,我无家可归,流落街头。后来有了阿平。我原以为,我们能一直那样下去;可阿平成亲了,养娃娃了;我们还是兄弟,却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相依为命。他有了他自己的家,我只得走开。再后来,你出现了……”
陆剑一闭了闭眼,语气里带上哽咽,“我曾经很感激上苍,让我遇见了你,可却没想到,老天他给我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让我只能眼睁睁地放你走……”
他深吸了口气,又接着说:“可是还没完,老天拿走了你,又给了我一个娘做补偿。然而,现在,老天又把娘给收回去了。我的心不大,能住进去只有那么几个人,可到头来,老天却一个都不肯放过,一个个都要带走,又剩我孤身一人!是不是,我不配拥有幸福?”仿佛不堪重负般,他弯下了腰,双手捂住了脸庞,从手缝里挤压出来的声音凄怆而苍凉,带着难言的悲伤。
柳溪溪心头一阵难过。眼前的这个男人,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此际却软弱得如同一个迷路的小孩。上一世,她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父慈母爱,手足情深,是以她从不知道,自幼缺乏亲情的陆剑一,对这种家的温暖有着一种近乎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