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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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花厅里。温润乌沉的金丝楠木桌上,四碟八碗,象箸玉杯。纪云瑄停杯辍箸,用明香奉上的茶水漱过口后,方徐徐问道:“娘将孩儿留下,恐怕不只是用膳这么简单吧?”
纪夫人抿唇一笑:“你这猴精的!既然知道娘留你不是为了用膳,那也应该猜出我要问你什么吧?”
纪云瑄面有豫色,沉吟不语。
纪夫人恼了,将手中象牙箸往桌上一丢:“早上有外人在倒也罢了,如今只剩我们娘俩,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
纪云瑄无可奈何:“娘,我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纪夫人眼光一闪:“真是她们做的?”
纪云瑄眉峰微蹙,徐徐说道:“十有八/九。虽说我们抓不到证据,但只要看此事谁能获利最大,就不难猜出谁是幕后黑手。四妹妹打小便仰慕家齐,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孙姨娘也不止一次地在爹爹跟前提起,要三妹妹出嫁时把四妹妹也陪嫁过去,也算是遂了四妹妹的心愿。原先三妹妹跟家齐身份匹配,情比金坚,四妹妹插足不了,也只能认命。可去年三妹妹意外失踪,倒叫四妹妹起了非分之想。”
“所以,三丫头一回来,她们如意算盘落空,便想出这么一折?可是,这金贞蝶的特性如此隐秘,连我们也不知情,孙姨娘她们又如何知晓?”纪夫人一脸疑惑。
明香入内上茶。纪云瑄揭开茶盖,轻轻吹气,浅尝一口,闭目赞道:“好茶!娘竟私藏了这等货色,也不舍得让我们尝一尝。”
“这是年前你爹爹从北地带回的君山银针,只得一小罐。被你三妹妹的事一搅和,我也把这给忘了。你既然喜欢,就给你拿去好了。”纪夫人一脸的慈爱。
“那孩儿就谢谢娘了!”
“先别谢!拿了我的东西,还不把话给我说完整,你难道不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么?”
“娘!”纪云瑄摇头哀叹,“怪不得古语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纪夫人扑哧一笑,一双美目却仍紧紧盯着纪云瑄,等着下文分解。
纪云瑄无奈,只得继续说道:“我听闻孙姨娘身边有个赵嬷嬷,是从白岩谷出来的,或许她对金贞蝶的秘密略知一二也不一定。但这都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纪夫人冷哼出声:“无真凭实据怕什么?把人拷起来一问,还怕她不招?”
“娘!我就怕你来这一手,才一直不想告诉你!你想,我们无凭无据,万一她们来个死不认账,我们又要如何应对?要是孙姨娘借此大闹起来,我们倒要落了下风。”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吃了个哑巴亏?”纪夫人怒形于色,“除夕宴上,你难道没看到吗?她都欺到我头上来了!”
“娘!反正我们现在也证实了三妹妹的清白,她与家齐的婚约依然还在,我们并没有任何损失。你若不依不饶地闹下去,手头又无凭无据,到时候孙姨娘再喊冤流几滴梨花泪,爹爹一肚子气全撒到你头上,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纪夫人窒住,她一心只想出气,倒真没考虑到那么多。她与孙姨娘斗了十多年,又如何不知,那个媚骨天成的妖娆女子,扮柔示弱向来是她的拿手好戏。自己此番若是大闹,倒真的给了孙姨娘一个极好的献媚邀宠的机会。
纪云瑄见纪夫人沉默不语,知道她已将他的话听进了几分,遂徐徐劝道:“娘,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向来是最心疼爹爹的,你要是跟孙姨娘闹起来,头疼的还不是爹爹?就别让爹爹夹在中间难做了。”
纪夫人啐了他一口:“你如今成了亲,也知道这男人后院起火的难处了?”
纪云瑄苦笑:“我这后院只得一人,哪来的起火?”
纪夫人抬眸瞟了纪云瑄一眼:“墨香年纪也不小了,找个日子把她收了房吧。”
“这……”纪云瑄略略有些尴尬,“芷蘅过门才刚半年,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纪夫人冷言讥讽:“你爹爹不晓得疼娘子,生个儿子倒是会怜香惜玉的。”
“娘,爹爹也是你进门五年后才纳了孙姨娘的!这些年,孙姨娘虽得宠,可人前人后,爹爹还不是以你为尊?她再怎么受宠也越不过你去。你就别气了,生气多了脸上要长皱纹了。”
“扑哧”一声,纪夫人终于破颜为笑:“就你会哄娘开心!”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墨香过了新年就十七了吧?女孩子最经不得拖的,你可别误了人家。”
纪云瑄微微一笑:“孩儿晓得了。等芷蘅过门满一年,我就把墨香收了。”
因纪云瑄午后还约了族内几位管事说事,娘俩又闲聊了几句后,纪云瑄便起身告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走物留空伤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纪府正因柳溪溪的纹蝶易色而掀起轩然大波时,陆剑一正匆匆赶往凤鸣山。
暗夜沉沉,月寒辉冷。黑寂山道上,得得马蹄声响,遥遥一骑从夜色中穿透而出,朝凤鸣山方向疾驰而去。来者正是陆剑一。他怀里揣着一只黄澄澄的烤鸡,手里抱着一个红艳艳的大纸包,全神贯注挥鞭策马。跟以往赶夜路不同,此刻他的心情欢欣雀跃。一想到家里有个如花娇娘在眼巴巴地盼着他回去,他的嘴角禁不住地要往上翘,只恨不得肋下生翼,一口气飞越重山叠岭,回到柳溪溪身旁。
下午在定州取了嫁衣出来时,已是日暮时分。明知今晚是赶不回凤鸣山了,可一颗心火急火燎的,就是不愿在定州呆上一晚上。明日便是元宵节,他已经错过了跟柳溪溪共度除夕,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一人孤零零地过元宵。雇不到马车,他索性买了一匹马,连夜驰往凤鸣山。
赶到凤鸣山顶,辰时刚过。凤鸣山上寂然无声。晨光初透,朝曦跃金。长空无云,和风拂面。
远远望见那熟悉的小木屋,陆剑一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翻身跃下马背,扬声大喊:“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无人作答。回应他的只有啾啾几声鸟鸣。
陆剑一快步冲向木屋,推开房门,却愣在当场。屋内空无一人。床上衾褥齐整冰冷,各式家具蒙尘披灰,显是已有一段时日没住人了。陆剑一心里咯噔一下,溪溪该不会真听信了他的三月之期,过期不候了吧?
陆剑一不死心,把东西往桌上一丢,扭身去了后山温泉转了一圈,又屋里屋外细细查找了一遍,一无所获。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颓然坐下,眼睛无意识地环扫四周,这才发现,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小木屋,已然旧貌换新颜。浅藕色的墙纸,白底绣粉花的茜纱窗帘,湘妃色描金线蝉纱帐,明亮欢快的色彩,在晨曦中渲染出一片温馨喜庆的气氛。
陆剑一心里一动,定睛一看,桌上原先的粗瓷茶具已换成了一套精细的青花瓷,旁边一对龙凤烛,压着一叠剪好的双喜。陆剑一不由破愁一笑,溪溪这是在布置新房呢。这么用心地营造他们的小家,她怎么会舍得走?
一阵冷风掠过,吹得窗下书桌上一叠宣纸哗哗作响。陆剑一走过去,拿开上面的镇纸,抓起那一沓纸,一页页翻过去。最上面的字体,娟秀清逸,中间那几张,端正齐整,之后越往下,越不堪入目,字大如斗,笔画歪斜,若蚯行蟹爬。一缕笑意爬上陆剑一的嘴角,他仿佛看到,他不在的那一个个日子里,柳溪溪伏案于窗前,一撇一捺,一勾一折,千般心事,万般情意,皆付诸于笔端。
再细看纸上内容,最底下的只是“柳溪溪”“陆剑一”“凤鸣山”之类的字体,渐渐的抄写了几页医书,再往上,却是一些类似于信笺的短句:
“剑一,你伤好了没有?你什么时候回来?”
“剑一,昨天夜里刮风了,风声在屋外呼啸了一整夜,吵得我睡不着。我很想你。”
“剑一,我今天终于把红烧肉做成功了。味道还不错,等你回来我给你露一手。”
“剑一,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
陆剑一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却又夹着酸,透着涩。再看最上面一张,却是几句诗词:“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陆剑一的一颗心,终是开始柔柔地疼痛起来。溪溪,他的溪溪,如此情深意长的溪溪,跑到哪里去了呢?
想起她之前说的要去四方游历,陆剑一心里有点慌,一个箭步冲到床底下,掏出小木匣,打开一看,五张银票齐齐整整,安然存在。陆剑一心里一沉,跌坐于地,茫然发呆。溪溪身上没有银钱,她能去哪呢?难道真的照他所言,另寻良人去了?
凝神思索了一会,陆剑一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地查找,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他怎么也不相信,他的溪溪,怎么可能就这样不声不响,没交没代地离去呢?
拉开衣柜,溪溪的衣物都在,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平平整整,仿佛下一刻主人就会过来取用。陆剑一颓然关上柜门,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妥。背靠柜门呆站了一会,陆剑一心思一动,遽然转身,猛地打开柜门,在柜子的最底下一阵翻找。果然不出所料,装着柳溪溪获救时所穿衣物的那个小包裹,已然不见踪影。
陆剑一的心仿若被针狠狠地扎了一下,整颗心猛地缩成了紧紧的一团,痛得他嘶嘶吸着冷气。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溪溪定是恢复了记忆,返家去了。她知道了他一直在骗她哄她,可是气了恼了恨了怨了?要不怎么连片言只语都不留下,就这么毅然绝然地离去?
陆剑一缓缓滑坐于地,只觉一颗心空荡荡的无着无落,昨夜的满心欢喜如今全化作了切骨之痛。溪溪若只是去四方游历,他还可以去找她,哪怕天涯海角,总有找到的一天。可溪溪若是返家归宗,他纵是找到了,她可会原谅他?可还会愿意跟他返回凤鸣山?可还记得桃花树下答应做他新嫁娘的诺言?陆剑一怔怔出神,满心满嘴都是苦涩的滋味。
仿若泥塑木雕,陆剑一一动不动地在地上枯坐至黄昏。
暮霭沉沉,倦鸟归巢。几只寒鸦低飞掠空,叫声粗历刺耳。陆剑一蓦地被惊醒过来,幡然顿悟,自己在此懊悔伤感,于事无补。他骤然起身,出屋拽马,一个利索的翻身,跃上马背,绝尘而去。不管溪溪肯不肯原谅他,他总要去找找看,总要试上一试,否则,他绝不甘心。
陆剑一在三清镇上找了一圈,自是无果。又驱马驰往定州,找了兄弟杨永平帮忙,在定州城里找了七八天,一无所获。陆剑一不死心,想了想又跑了一趟魏城。自然也是落了空。
魏城城东,乱葬岗。浓云如铅,北风凄厉。陆剑一久久跪于陆意之坟前,衣袖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前一对红烛已然成灰。
良久,陆剑一晦涩的声音响起:“师父,我把最珍贵的宝贝弄丢了。你若是在天有灵,请保佑我把她找回来。”
魏城城门外。陆剑一骑于马上,遥望黄尘滚滚的官道,不知何去何从。
他对柳溪溪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对于其可能前往的去处更是无从猜测。想起他离开玄极门时,莫师叔让他帮忙,前去景州偷窃天下首富纪家的镇宅之宝麒麟踏云瑞纹佩,他本是打算回凤鸣山跟柳溪溪说一声后即刻赶去景州,却没想到溪溪会不告而别,为了找溪溪,他已经耽搁了一个月了。
临行前,莫师叔语重心长的话此刻又回响在他耳边:“剑一,此事原是玄极门帮内之事,本不该劳烦于你。只是玄极门与纪氏一族夙世冤业,恩怨已久,纪家对玄极门上上下下上百号人的样貌秉性都有记录在案,防备甚严。门内弟子,近年来屡次试图混入纪府,却从无得手。而帮外之人,师叔又无法完全信任。若不是此块玉佩事关天下安危,极为重要,师叔也不愿你牵涉其中。师叔衡量再三,唯有你可担此大任。你此番前去,切记不得透露你与玄极门的渊源,否则性命堪忧。一旦得手,即刻身退,万万不可过多耽搁。”
沙尘漫天,黄土飞扬。陆剑一一人一马,立于道旁,犹豫再三,终是一咬牙,扬鞭策马,往景州方向疾驰而去。既是不知该从何处去寻柳溪溪,那就让他先从景州找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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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细雨斜飞。映月湖畔,听荷亭中,柳溪溪独倚阑杆,望断天涯归路。
静香急匆匆而来,人未到,语先闻:“三小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虽然已是二月了,可这倒春寒倒比冬日里还冷。你也不披件斗篷!”嘴里絮絮叨叨的,手下却毫不停顿,把一袭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搭到了柳溪溪肩上。
柳溪溪慵懒一笑:“静香,你可越来越像个碎嘴老太婆了。”
静香娇嗔柳溪溪一眼:“我要是变成碎嘴老太婆,那也是三小姐害的。”
主仆二人正说笑,却见杏花烟雨中,一青衣男子,手持一把紫竹油纸伞,自远处逶迤而来,雾气空濛,袅袅萦绕其周,仿若山水墨画般空灵写意,又似天上嫡仙般超逸绝尘。
“我家二哥哥真真神仙般的人物!”柳溪溪由衷赞道,没注意边上的静香刹那间羞红了脸。
“三妹妹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