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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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剑一正心烦气躁,却听得纪崇霖在那边悲怆大叫:“真的是你!真的是皓儿你叛变!你被玄极门养了二十年,就忘了你身上流的是纪家的血么?!”
陆剑一冷冷地拧过头去,盯着纪崇霖一字字说道:“我姓陆!不姓纪!”
纪崇霖老泪纵横,却仰头大笑:“你姓陆?你姓陆!好!好!好!陆意之养出来的好儿子啊!把我的儿活生生地变成他的呀!再用我的儿在我胸口上插一刀!陆意之,你好狠啊!你赢了!你赢了!你终于为你和静阳报了仇了!你该高兴了吧!哈哈哈……”苍凉的声音在旷野上飘荡出很远很远,带着难言的怆痛。
陆剑一微蹙了眉头,知道纪崇霖还在误会,但他此时当务之急却是找到柳溪溪,没时间与他一一辩解,遂也不作分辩,扭回头对着那群女眷喊道:“溪溪!溪溪!”
但却一直没有人应答。陆剑一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难道说,溪溪已死在战乱里?
他眼光一扫,瞥到一旁的纪云瑄,正死死盯着他,通红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快走几步上前,扯着纪云瑄的衣襟把他拎了起来:“三妹妹呢?三妹妹呢?三妹妹在哪里?!”声音里掩不住的慌乱。
纪云瑄看着他,愤恨的眼光像两把匕首,恨不能在他身上扎出两个窟窿。他一字一字冷冷说道:“三妹妹死了!你不用找了!”
陆剑一脑里轰隆一声巨响,旋即揪紧了纪云瑄的衣领,沉着声音从牙缝里一字字挤出来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但现在只有我一人能救三妹妹,你难道要她和你们一起去送死吗?”
“就算是死,也比跟着你这个叛徒苟且偷生好!”纪云瑄直直回瞪着他,不甘示弱,“你现在真是愈来愈不知廉耻了。什么事不要脸,你就做什么事!背信弃义,败乱天伦!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陆剑一脸色雪白,眼睛却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我说过我不姓纪!我跟你们纪家没有什么关系!谈不上背不背叛,乱不乱伦!我问你,你三妹妹在哪里?你自己要送死没人拦你,别拉着她一起给你陪葬!”
纪云瑄却只是冷笑,半仰着头斜斜睨着陆剑一,眼光仿佛淬了毒,刻骨的恨意显露无遗。
陆剑一定定与纪云瑄对视半晌,终是无可奈何,颓然撤了手,把纪云瑄随意往地上一扔,转身朝那群女眷急急叫喊起来:“溪溪!溪溪!”一声声,一句句,夹杂了颤抖的绝望。
林芷蘅悄悄地问纪云瑄:“他怎么喊三妹妹‘溪溪’?”
纪云瑄忿忿回瞪了她一眼。
一众跪地的女眷,陆剑一一面焦虑地叫喊,一面一个个扳起脸来查看。他一个个找过去,心越来越凉,手也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柳溪溪终于,慢慢,慢慢地站起身来。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看见了陆剑一。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陆剑一竟然会叛变。这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陆剑一吗?那个连活剥人皮都不能令他屈服的陆剑一吗?那一日,纪云瑄对陆剑一有所怀疑时,她是那么坚定不移地跳出来为他辩解,可如今……眼前的这个,真的是陆剑一吗?他又为什么要叛变?她艰难地转动脑筋,费力地思考。
后来,姚千影又被捆了起来。她也明白了,陆剑一是要弃姚千影而保她。如果放在以前,她会感激涕零,欢呼雀跃。可是,现在,在她痛定思痛之后,决定要对陆剑一彻底放手的时候,陆剑一却来这么一手,这算不算天意弄人?这到底是对是错?她明明已对老天发过誓,再见陆剑一时,他们只是兄妹,她不会再有那非分之想。他们之间的错误,不是早该结束了吗?
陆剑一与纪云瑄的对话,透过风声飘渺地传入她耳内。她似乎听见了,却又分明听不清楚,更没办法将那一句句的话语串起来理解里面的含义。脑子如同生锈的机器,死死咬着动不了分毫。她昏昏沉沉,越努力思考,脑海里却越乱成一团麻,直想得太阳穴突突作痛,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耳里听得陆剑一的声声呼唤,她却一再迟疑。但陆剑一的声音却越来越慌乱,越来越绝望,那逐渐加深的焦虑与痛楚令她本能地心疼起来。不!她不要陆剑一那么难过!下意识的,在她的大脑还没有发出指令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做出反应,缓慢而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已被冻僵,又跪得久了,站起来时有点不稳,踉跄一下正要摔倒,陆剑一已猛冲过来,紧紧地将她搂进了怀里:“溪溪!溪溪!你在这里!你在这里!”漫天的狂喜似汹涌的浪潮,瞬间淹没了陆剑一。
作者有话要说:
☆、生离死别不归路 (二)
荒野里一片寂静,只余风声凄厉。
纪家众人皆抬着头,口瞪目呆地看着这两人。对于纪家兄妹的事,他们虽有耳闻,却从未眼见。如今真人上演火辣激情戏,一时倒叫他们看戏看得忘了自己阶下囚的处境。
良久,寂寂广原里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皓……皓儿,你……你和三丫头……”却是纪崇霖。
纪云皓与纪云璃的事在纪家女眷的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但那时军情严峻,纪崇霖一心操劳军务,倒也没闲情去理会这些八卦;而纪云瑄又严令封锁消息,是以纪崇霖一直被蒙在鼓里。眼下见到这么一出,才猛然领悟到,方才姚千影叫骂的那一番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惊怒攻心,一口鲜血噗的一声从嘴里猛喷出来:“你们……你们这两个畜生!真是报应!果真是报应!纪家就是生生毁在你们两个手里!你们蔑伦悖理,老天也难容!才连带着纪家也一同被灭!”
陆剑一回头怒视:“你错了!我根本不是纪云皓!我与纪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家的纪云皓,早在五岁时就从树上跌下来摔死了!”
“没错!他并不是纪云皓。”一把清淡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却是莫言非也赶来了。
莫言非看着眼前这个斗了几十年的对手,淡淡说道:“他只是陆意之收养的一个弃婴,与你们纪家并无分毫关系。”
纪崇霖怔愣半晌,蓦地连声惨笑:“难道,这是你们玄极门设下的又一个局?倒真是一招好棋!好棋!连我也被骗得团团转!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他身上的那个纹身,我已找人看过,少说也得有二十年的光景,难道说,你们二十年前就开始布这一局?”
“这并非我们布局。不过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二十年前,剑一与纪云皓在同一屋檐下长大,剑一见纪云皓身上有这么一个纹身,便吵着也要一个,我师兄陆意之怜子心切,便应他要求,也给他照着纹了一个。这不过是孩子间的戏耍罢了,谁曾想会因此而惹出这样一场风波。”
纪崇霖良久无语。浑浊的老眼紧阖,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只是身子却在寒风中微微发着颤。
少顷,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笑得涕泪四横:“真是天意!天意!天意如此啊!这是上苍要灭我们纪家啊!可笑我们死到临头竟还不自知,还妄想着与天命一争高低!哈哈哈……”他桀桀怪笑,悲凉的声音四处回荡,渐渐被呜咽的风声所吞没。
柳溪溪已震惊得不能言语。陆剑一拔出身上佩剑,一把割开她手上的麻绳,扶了她便往他坐骑那边走。
纪崇霖却遽然停住笑声,对着柳溪溪厉声喝道:“三丫头,他是我们纪家的仇人,是我们的死敌!不许你跟他走!你若是胆敢贪生怕死,背叛纪家,我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要日夜诅咒你,让你一世凄苦,受尽凌/辱,不得善终!”
柳溪溪本不信鬼神,这样的威胁对她来说未免有点无力,但纪崇霖凄厉的语气却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陆剑一却已是出离愤怒。他本就笃信怪力乱神之说,对诅咒之事更是深信不疑。好不容易与柳溪溪走到了这一步,若是让纪崇霖搅了局,让他情何以堪?
他眼里喷出熊熊怒火,正欲反唇相驳,却听得纪云瑄沉痛说道:“爹爹,纪氏已要被灭族,你难道就不想为纪氏留下一点血脉吗?!”
纪云瑄本对陆剑一是恨之入骨,他觉得纪家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因为陆剑一叛变所致。然而,当陆剑一身份大明之后,他心里的那股恨意倏忽消散于无形。陆剑一根本不是纪云皓,哪来的背叛之说?虽说他确实是造成纪家惨败的罪魁祸首,可这也不过是因为身份立场不同造成的。若换成纪云瑄在他那个位置,说不定比他做得更心狠手辣。
纪家的败局已无可挽回。但此人,却可以留下三妹妹一命,为纪氏保存一线血脉。不管如何,他对三妹妹终归是一片热忱,把三妹妹交到他手里,纪云瑄也能放心。若真的要在三妹妹和姚千影两人中挑一个留下来,纪云瑄也真心希望,他能选择三妹妹。
纪云瑄的眼睛,黑黑沉沉地望着纪崇霖:“爹爹,现在只有他能救得三妹妹一命。你难道想让三妹妹跟着我们一起送死吗?让三妹妹跟他走吧。这样,这世上好歹还有纪氏的一线血脉留存,也算是,我们对祖上的一点告慰……”眼泪渐渐蔓延上来,他哽咽不能成声,终至无法再说下去。
纪崇霖满眶热泪,默默凝视柳溪溪片刻,终是紧紧闭上了双眼,再不发一言。只是,枷锁上束缚着的那一双手,虽然被攥成拳头,却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得枷锁上的铁链,也叮叮乱响。
陆剑一望着纪云瑄,真心实意地道谢:“多谢!”
纪云瑄却毫不领情,满脸倔色说道:“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你求情!”他转而看向柳溪溪,眼里泪光莹莹,“三妹妹,你要好好活下去!日后若是有了孩儿,记得留一个让他姓纪……”
柳溪溪泪眼迷蒙,胡乱地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还有,男纹虎,女纹蝶。纪家的规矩,你千万不要忘了……”纪云瑄终于忍不住眼里泪水,潸然而下。
“我记住了……”柳溪溪捂着嘴,泣不成声。
纪云瑄终于掉回头看向陆剑一。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一字字嘱咐道:“照顾好她!”
陆剑一拥着柳溪溪,郑重地点头:“我会的。你尽管放心!”
天色阴晦暗沉,北风呼啸而过。
莫言非望望天色,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启程。于是兵卒吆喝着,将手里的皮鞭甩得啪啪作响,催促众人动身前行。
柳溪溪看着纪云瑄的单薄身影,回想起跟他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霎那间心如刀绞。她蓦地紧紧抓住陆剑一的前襟,苦苦哀求:“剑一,你既能救我,也应该可以救我二哥哥!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陆剑一满脸为难:“溪溪,不是我不肯,我真的救不了……皇上只答应赦免你和桐儿,其余人等,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柳溪溪却陡然眼睛一亮,一叠声喊道:“可桐儿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剑一,一命换一命,拿二哥哥顶替桐儿……求你!”
陆剑一稍稍愣了一下,把迟疑的眼光投向了莫言非。
莫言非捋着山羊胡子,一脸的不为所动:“不行!纪云瑄乃首犯之一,罪大恶极,怎能赦免?纪晞桐不过是一稚龄幼童,懵懂无知,皇上这才网开一面的。”
柳溪溪心里涌起一股绝望,哭倒在陆剑一怀里。
纪云瑄眼里闪着泪花,嘴边却浮起一抹淡笑:“三妹妹,不要为我求情了。你的心意,二哥哥心领了!”
他正要举步,旁边却一声尖叫:“那就拿晞和顶桐儿的名额!”说着,猛冲出一人,踉跄几步,奔到柳溪溪他们面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却是林芷蘅。
只见她一脸急切地哀求:“三妹妹,陆……陆公子,求求你们,救救晞和!他才刚刚四岁而已,他什么都不懂的,纪家的叛乱,与他一点干系都没有……桐儿,桐儿已经没了,求你们,求你们换下晞和,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们……”她语无伦次地乞求,眼里闪着期冀的光芒。
纪云瑄在她身后喝道:“芷蘅,你回来!不要这么低三下四地去求人!不过就一死而已!”
林芷蘅霍然回头,泪水涟涟的眼里迸射出决绝的光芒:“阿瑄,你儿子的命重要还是你的尊严重要?!我林芷蘅陪着你谋反作乱,陪着你上黄泉下碧落,甚至赔上我娘家的一百多条人命,我一句怨言也没有!可是,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儿也跟我们一样,命丧于此!他才刚刚四岁!他的人生还没完全开始!只要能换回他一条命,拿我的命去换都可以,更何况区区一张脸皮!”
回过头,她对着柳溪溪他们重重地磕下头去:“求你们!救救我的晞和!你们可以给他改名换姓,永远都不要对他提及他的身世和父母,让他成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就可以了。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会记得的,他会把有关我们的一切都忘了的。求你们……”她放下所有的身段,伏在地上悲泣,卑微得如同田地里任人随意践踏的野草。
纪云瑄仰着头,紧紧,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但却有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眼缝里渗了出来,在脸上蜿蜒,再凝聚成滴,一滴滴,一滴滴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