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桃花开-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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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唯唯诺诺地抬着玲珑下去了。
纪崇霖抬首望向对面的一排女眷,静如水面的眼里开始迸裂出一丝痛意。但那一抹情绪不过转瞬即逝,他旋即恢复如初,淡然地开口:“都退下吧。今日的事,爹爹自会处理,你们不必担忧。”
林芷蘅默默无语,福了一福,领着其余几人退了下去。
偌大的空地上,只余纪崇霖和纪云瑄父子二人。
纪云瑄此刻方敢开口问道:“爹爹,明日是否真的有粮送来?”虽然刚才纪崇霖口气不容置疑,可他心里还是疑虑不已。身为军队的核心领导人之一,他怎会对如此重要的军情一无所知?
纪崇霖沉默良久。许久之后,他才重重地透出一口气,微哑黯淡的声音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明天,我们出谷投降。”
“爹爹?!”纪云瑄失声惊叫,讶异得不敢置信。
他清楚地记得,前几日在军营主帐中,爹爹还对他说过:“人生一世,难逃一死。可死也有很多种死法。有有骨气的死,也有没节气的死。纪家的人,没一个孬种!瑄儿,你记住,我们宁可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誓死,不降!”当时爹爹语气并不激烈,但自有一股固如磐石的坚定。而今,不过短短几天,爹爹就改了心意?
纪崇霖的眼光虚虚投向女眷所在的营帐,似在看着那几个营帐,却又似乎透过营帐,看向了遥远的虚无。他脸上的平静开始破碎,慢慢地挣扎地泛起一丝悲痛:“有骨气也罢,没节气也罢,左右不过是一死。若我的死,能让她们避免沦为别人的腹中之餐,那我就算是死得其所了。瑄儿,如今爹爹能为你们做的,也不过就是让你们死得有尊严一些。”
纪云瑄大震,双膝不由自主地一软,跪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爹爹的良苦用心。纪崇霖已经没有能力保全她们了,明日有粮送到一说,不过是缓兵之计。如今军营里,到处是饿得饥不择食的兵士,今日之事无可避免,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处理了一个小都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小都统冒出来……在残忍的生存法则面前,什么身份地位,对那群被饥饿烧光理智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称呼。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真理。
跪在地上,豆大的泪一颗颗从他眼里直直滴落下来,砸在坚硬的泥地上。原来,他们已穷途末路至此!原来,连死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原来,他们连死的尊严都要用爹爹的屈辱来换!这一刻,痛彻心扉。
他朝纪崇霖重重地磕下头去,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感激。或许,两者皆而有之。也或许,什么都不是,只是父子一场的最终告别。
纪崇霖走了。泣血残阳里,他蹒跚着脚步,佝偻着肩背,仿佛一个风烛残年的迟暮老人。这一生,终于走到了剧终。
风萧萧,四野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也只更两章。接下来的三章是连在一起的,为了读者阅读的连贯性,明天再一起更新。敬请见谅!
☆、剑一被俘遇师叔
时间倒回正祺十年八月份,陆剑一失手被俘的时候。
正祺帝的讨伐大军阵营。主将帐篷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摆在居中上首,上边坐着一彪形大汉,虎目剑眉,银甲雪亮,煞是威风。左右两列太师椅,坐了十来位男子,或文士打扮,或武装铠甲。
陆剑一五花大绑,被人推搡着带入帐内。里面灯火明亮,刺得他眼睛睁不开,只得半闭了眼睛以避强光。待到慢慢适应,甫一张开双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居中的那位主将,正眯着眼睛冷冷打量着他。
对上陆剑一的眼神,那主将忽的咧唇一笑:“这位便是纪家的嫡长子,纪云皓纪大公子?长得倒也是相貌堂堂。只不过,”他顿了一顿,语气陡然绷紧,“见了本将军为何不下跪?难道纪家家教便是如此差劲?不懂得规矩礼法?”
陆剑一嗤笑:“纪家家教只教我们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随便给人下跪?”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军士,抬腿猛踹他膝弯处。陆剑一一个错身,从容避开这一脚,却不料一支飞镖从旁边斜飞而来,正正击中他身上穴位,他浑身一阵酸麻,被后面军士补上一脚,便结结实实地跌了个狗啃屎。
满座哄堂大笑。那主将笑得更是欢快:“原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是说行礼不能跪着拜,而要趴着拜呀!纪大公子行如此大礼,本将军如何敢当?哈哈哈……”
陆剑一俯卧在地上,耳朵里尽是敌军将领纵恣猖狂的笑声,身体却又动弹不得,一时只觉满心屈辱,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只求速死。
这时,从主将身后的屏风背面,转出一玄衣男子,年过不惑,面容清癯,双目湛然有神,一身道骨仙风,令人几乎怀疑他下一刻便要临风飘去。只见他徐徐走近座中主将,附耳低语几句。那主将脸色微变,旋即命帐中众人齐齐退下。
众人不明所以,却也不敢抗命,满面疑惑离去。其后,那主将也对着玄衣男子恭敬一礼,转身离开。
空荡荡的帐篷里,转瞬只剩下了那玄衣男子和匍匐在地的陆剑一。帐中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几个灯花,啪啪几声轻响。
那玄衣男子慢慢走近了陆剑一,停在他头部边上。
陆剑一睁开双眸,眼光顺着那男子的衣袍一寸寸往上,掠过袍边,爬过腰带,跨过前襟,越过下巴,终于,对上了那男子的视线!陆剑一脸色霍然一变,震惊得语不成句:“莫……莫……莫师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如何会在这里?剑一!”莫言非居高临下,眼神冰凉,紧紧地盯着陆剑一。
陆剑一张口要作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当年他把麒麟踏云瑞纹佩送回玄极门后,他心心念念要报仇,莫言非却再三劝阻,为了不受遏阻,他索性便断了与玄极门的飞鸽往来。后来刺杀纪崇霖失败,又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对莫言非的隐瞒更是心情复杂,难以面对,便跟莫言非再也没有联系过。算起来,他与莫言非已足有四年未见。
这四年来,他与纪家的恩怨纠葛,又岂是一言两语能道得尽的?故而他张嘴张了半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趴卧的姿势与身上的麻绳都让他感到屈辱与难堪,他奋力动了一动,暗自运用内力,试着冲开穴道。
莫言非便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要动手帮忙的意思。
他尝试片刻,始终不得解法,无奈之下,只得把求救的眼光投向了莫言非。
莫言非不为所动,凉薄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我只知道他们俘获了纪家的大公子纪云皓,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你——陆剑一!你难道忘了,他们纪家是与你有杀师之仇的吗?纵然我不让你去报仇,可也没让你去替纪家卖命!”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高昂起来:“你如此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你师父的在天之灵?陆剑一!莫非你也贪念那荣华富贵,才罔顾你师父之惨死,背信弃义,认贼作父?!”
陆剑一巨震,激愤之下脱口大叫:“我没有!我没有认贼作父!难道纪崇霖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吗?难道师父不是因为掳掠了我才被我父亲追杀的吗?莫师叔,你到底还要瞒我到几时?”
莫言非错愕不已。怔愣片刻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就是靠编这种瞎话才骗得你为他们卖命!荒唐无稽!如此谬论,你竟也相信?剑一,你脑袋被门夹扁了么?”
陆剑一也愣住了:“谬论?难道事实不是如此?”
莫言非仰天长叹:“剑一呀剑一,你聪明一世,这回却怎么如此的愚不可及呀?纪崇霖这只老狐狸,一个小小的谎言就把你骗得团团转!”
陆剑一一脸茫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开穴道松过绑之后,陆剑一与莫言非面对面坐下。莫言非眼神复杂地看着陆剑一:“也怪我,没有一早将这其中的恩怨跟你说清楚,才让你无辜卷入了这一场是非。可真说起来,剑一,其实这跟你一点干系也没有。”
陆剑一的心砰砰急跳起来。他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莫言非,等着他慢慢地来将这谜底揭开。
茶水氤氲中,莫言非的声音似乎从远古的地方传来,带了一丝虚无的飘渺:“此事说来话长。回溯起来,大概要从建国之初始说起……”
七十余年前,大臻国还未建国。纪家先祖纪宸清倾尽全族之力,助安东炎推翻前朝,取得天下。
然而,就在乱寇平定,胜券在握时,军中却为谁来称帝这一问题闹得沸沸扬扬,人心不稳。原来,这二十余年的戎马生涯,纪宸清虽身为副将,却用一身累累的勋章,在军中建起了极高的威望。跟随他的一些部将认为,论功劳论才干,纪宸清都要比安东炎略胜一筹,为了江山的长久稳固,这把龙椅要由纪宸清来坐。
两方人马各持一词,相争不下,到最后竟发展至兵戎相见。眼见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要因此而毁于一旦,纪宸清终于站出来,表示他无意于治理天下,只愿回归故里,安享晚年。为了令他众多部将死心绝望,全力辅佐安东炎,他甚至立下族训,让纪氏族人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纪宸清之所以有此举动,不过是因为在一次战役中,安东炎曾舍身相救于他。为了答谢安东炎的救命之恩,他把天下拱手相让。
安东炎甚为感动,为表谢意,将他因机缘巧合获得的一块玉佩赠送于纪宸清。这便是麒麟踏云瑞纹佩。据说凭此玉佩,能打开位于丹西山天翠峰上的一个巨型山洞。此山洞为前朝皇室所建,里面堆积了前朝皇室两百年来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价值不可估量。
纪宸清与安东炎有二十余年过命的交情,安东炎对他甚为放心。可两人相继故去后,其后代却未必有上一辈的这种情谊。因而,从大臻国的第二代皇帝起,便开始使用各种手段欲夺回麒麟踏云瑞纹佩。觑觎宝藏倒也是一个原因,可更重要的是,却是怕纪家动用此宝藏,联系旧部威迫到安家的江山。
奈何纪家防范甚严,屡不得手。皇家怕背负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恶名,寒了朝中百官的心,明面上也不敢对纪家大动干戈,便在暗地里成立了一个玄极门。这个玄极门,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江湖门派,实际上却受当朝皇上直接控制,它的存在只为一件事——追查纪家麒麟踏云瑞纹佩的下落。
数十年来,玄极门与纪家明争暗斗,往往旧仇未结又添新恨,这其间死伤的人命,早已是罄竹难书。随着掌握麒麟踏云瑞纹佩开锁秘密的最后一个纪家人意外丧命于玄极门手中,纪氏族人再无人知晓如何开锁获取丹西山宝藏,至此,麒麟踏云瑞纹佩沦落为一块纯粹的装饰性玉石。
纪氏族人向来有经商天赋,加上当年安东炎为了弥补,给了诸多便利,如矿产、盐道粮道的垄断专营等,纪家生意一下子风生水起,即使是没有动用到丹西山宝藏,也很快成为了大臻国首屈一指的富豪。
在此情况下,皇家对纪家又开始忌惮起来。即使麒麟踏云瑞纹佩已失去其开锁意义,可它到底还是在纪家人手中,到底还是让人放心不下。于是乎,一方面通过各种途径打击纪家生意,一方面派玄极门日夜守候在丹西山脚下,监视宝藏所在山洞的动静,同时又开始耍各种阴谋阳谋,伺机夺取麒麟踏云瑞纹佩。
作者有话要说:
☆、浓华如梦水东流 (一)
时间来到康平二年。那年先是大旱,后遇蝗灾,举国上下饿殍载道,民不聊生。康平帝为解燃眉之急,忍辱与纪家借银十万两黄金。一时之困解了之后,康平帝又为如何还账而发愁。
那天他正在御书房为此事而头疼不已,静阳公主笑吟吟而来,道:“此事有何可发愁的?皇兄何不下个诏书,赞他心怀天下苍生,勇捐黄金十万两,皇兄为此所感,特破例封其为候,以彰其仁?这样不就结了吗?”
静阳公主彼时年方十六,淡雅娇妍有如粉荷垂露。她自幼丧母,挂在康平帝母妃的名下抚养,与康平帝甚是亲近。两人年纪相差近二十岁,名义上虽为兄妹,实际上却情同父女。
此刻康平帝听了她的话,眉头不由一蹙,斥道:“胡闹!你以为那纪崇霖也跟你一般幼稚,一个侯爷的空头封号就能糊弄得过去的么?”
静阳公主却笑嘻嘻回道:“若是一个侯爷的封号还不能让他满足,那皇兄就再加上一个我,把我赐婚给他,这样总该让他满意了吧?”
康平帝眉头蹙得越发紧了:“你这丫头,越说越不成体统!是不是有几天没罚抄经书,手痒了不成?”
静阳公主却敛了一脸的嬉笑之色,平静说道:“皇兄,静阳是认真的。静阳见皇兄日夜为那麒麟踏云瑞纹佩烦忧,有心帮皇兄一把。此次是个大好时机,皇兄若是以赐婚为名,将静阳送入纪府,纪崇霖必无理由拒绝。静阳可以在纪府里暗中探查,寻获麒麟踏云瑞纹佩的下落。”
康平帝眼睛一亮,随即又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