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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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我还想让你带上斧头的,这么大个包袱你让谁背去!”
“我来背就是,你当我背不动么?”刘楠把她手里的斧头和锅都抢过去,十三岁的少年差不多有一米七高,用古代单位来衡量,还算不上七尺男儿,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已经发育得很不错了,要知道男孩子普遍发育晚,姬辞现在也才一米六多。
就在他们刚刚收拾好的时候,许众芳赶过来了。
他做事风风火火,也很有效率,没跟刘桢他们多废话,直接拿过刘桢手里的东西,然后就直接带着他们出门。
夜晚的路很不好走,许众芳提着东西,又知道自己带的都是女人孩子,已经尽量放慢了步伐,可也只有一个背着重物的刘楠能勉强跟得上步伐。
脚下凹凸不平,很容易就磕到绊到,刘桢的脚趾头不小心踢上一块石头,钻心地疼,嘴里不由闷哼一声。
“上来,我背你!”许众芳道。
“不用,我还能坚持,叔父,你背阿妆吧!”刘桢扭头看着幼妹,皱了皱眉。
张氏手里抱着孩子,只能再牵着一个刘婉,刘妆就只能牵着姐姐的手,她年纪最小,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半夜被叫醒之后还要跟着赶路,早就不堪重负,再下去只怕就会哭出声来。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哭声是很容易引来注意的,不管是追兵还是山林野兽。
许众芳性格粗放,但并非蠢笨,马上就明白了刘桢的意思,他蹲下来,对刘桢道:“把阿妆抱到我背上!”
没了最小的负累,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又快了一点。
“叔父,你碰见我阿父了?”刘桢小声问。
“碰见了,他们现在应是出了向乡了,那萧起现在估计还没到你们家,更别提追上他们了!”
“叔父,那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刘楠问道。
“这附近有个屋子,是从前山中猎户过夜时住的,后来荒废了,少有人去,你们先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将被褥给你们带来。”
山路难行,夜晚更加降低了辨析度,只靠着一盏灯笼的微光,张氏尚且觉得辛苦,刘婉则早已忍不住哭出声来,刘桢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又是哄又是劝,才让她的音量稍稍降低,免于将啜泣声变成嚎啕大哭,
张氏搂紧了怀里的刘槿,加快脚下的步伐,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这寒冬腊月里的树木一样,被冻成了冰霜,前几天的兴高采烈,跟现在一对比,更是无比讽刺。
向乡依傍的那座山并不陡峭,但两个大人和五个小孩磕磕碰碰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路,才终于到达许众芳所说的那个小屋。
已经荒废了的屋子当然不宜住人,蛇虫鼠蚁就不必说了,糊窗户的麻早就破破烂烂,寒风从外面呼啸着吹进来,让人感觉比站在外面还要冷。
刘桢庆幸自己出门时裹了足够厚的衣裳,刚刚又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一时倒还不觉得冷,见许众芳跟刘楠忙着收拾,便也帮着清理屋子里灰尘。
张氏站了一会儿,发现连刘桢都在干活,不由有点讪讪的,也终于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把刘槿安置在已经打扫干净的榻上,又嘱咐刘婉看好弟妹,然后也连忙开始帮忙清理。
张氏手脚勤快,家务是做惯了的,加之也比男人细心多了,有了她的加入,打扫的进度条立马快了一倍不止。
一个时辰后,屋子总算勉强可以住人了,床榻原本是用木头搭的,硬邦邦还总摇晃,许众芳给它加固了一下,张氏又在上面铺上茅草,再附上衣服,就足够几个女眷将就一晚上了,至于刘楠,自然是打地铺。
窗户上的破洞暂时用木板挡住,屋子里也生起了火,霎时温暖了许多。
许众芳抹了把汗水,对张氏道:“嫂嫂,这里简陋得很,明日我再搬些被褥来,你们先凑合一晚,还有,这里毕竟是林子,周围说不定有野兽出没,我走后,切记将门窗关严实了,晚上没事也不要出去!”
张氏感激道:“真是辛苦叔叔了,若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众芳:“嫂嫂莫要说这见外的话,大兄如我亲兄长一般,这些都是我当做的!我先走一步,回去看看情形,明日再来看你们!”
送走许众芳,刘楠将墙边的矮柜挪到门后,把门死死堵住,张氏则把衣服都拿出来,挑拣一些厚的,给孩子垫在身下睡觉。
刘婉和刘妆已经累得睡着了,两个小脑袋依偎在一起,睡颜上有着不知世事的天真。
张氏长长地出了口气,问刘楠和刘桢:“你们说……你们阿父,能逃出去吗?”
刘楠其实心里也很惶惑,他下意识望向刘桢。
看我作什么,我怎么知道?
刘桢无力吐槽,老爹是叫刘远,又不是叫刘邦,人家刘邦都自动送上门给项羽杀了,最后竟然还能安然无恙,这种逆天金手指运气不是谁都拥有的。
但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得说:“阿父临事多有应变,他临走之前,不是还放了一批罪囚吗,有那些人分散注意力,追兵应该没那么容易追上他们的,更何况还有安叔父陪伴左右呢!”
张氏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就曾与你们阿父说过,那个县尉之职不当也罢,可你们阿父不听,现在果然出了事情,早知如此,当初我便该坚决些反对了!”
刘桢累得很,哪里还有空再想旁的事情,在火堆的烘烤下,早就昏昏欲睡,张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遥远,终于模糊在一片混沌中。
隔天天还未大亮,许众芳就来了,身上背着一大捆被褥,提着一些腌肉,还带来了刘家人都想听的消息。
“昨夜萧起带着人到你们家去了,不过没有找到人,又派了人去追大兄,也没追上,我瞧那畜产恼羞成怒的模样就解气得很,哈哈!不过嫂嫂,你们这阵子最好还是不要走出这林子,有什么需要的,我会为你们送来,等过些时候风声不那么紧了,或许还有转机。”
张氏连连点头:“叔叔,我想劳烦你到我娘家将此事说一声,我阿父是商贾,家中有一地窖储室,甚为宽敞通风,若是我阿父肯收留我们母子几人,我们在那里躲上一阵,也好过在这山林中经受寒风。”
许众芳道:“嫂嫂放心,此是包在我身上便是。”
他又与刘桢他们说了几句,这才由刘桢和刘楠送他出去。
“许叔父,安叔父跟阿父一道走了,他的家眷却还留在向乡,还得劳烦许叔父多照拂安叔父的家眷才是。”刘桢道。
“你放心,我回去便去给二嫂嫂送信,让他们在娘家多住些时日,不必急着回来。”许众芳摸着刘桢和刘楠的头发,“你们都是好孩子,大兄不在,你们就要跟着受累了,只要多忍些时日,我看萧氏那畜产也逍遥不了多长时间的!”
“叔父,我听阿父说过,你在军中时,曾以箭术闻名?”刘桢却问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许众芳奇道:“是又如何?”
刘桢抿唇一笑,指着刘楠道:“还请叔父将这箭术教授给阿兄,日后叔父便不必再给我们带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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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题外话:
畜产是古代的骂人话,适用范围从先秦一直到清朝,意思相当于你这狗娘养的,对古人来说属于非常严重的侮辱性词汇,大家要是穿越回去了不管哪个朝代,想要骂人都可以用这句。
但其实畜产这个词是被文人修饰过的,真正的骂词比这个还要丰富难听,这就得取决于当时各朝代各地不同的方言了。
不过想要优雅又刻薄地骂人也不是不可能,古代文人的嘴巴比现在人厉害多了,最出名的小段子,很多人应该都听过,苏小妹骂她哥苏轼马脸。换了现在,咱们最多说对方鞋拔子脸,但苏小妹来了一句: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简直能把人气死。
当然要是跟街头的大妈大婶们吵架,这么温雅间接的骂法,人家肯定是听不懂的,还是上方言吧。
☆、第 15 章
没过两天,许众芳就来了,还带来了这两天发生的消息。
刘远走的时候,顺道做了一件缺德事:他跑到县狱,把里头的犯人都放了出来,让他们自寻去路。
当时,除了被县令半夜派出来抓人的萧起,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刘远已经被贴上“吴功曹同党”的标签。在他们眼里,刘远依旧是掌有权力的县尉,所以刘远去放人时,那些狱卒根本就没想起要拦阻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刘远和安正大喇喇进入,把人都放跑了。
这其中还包括了已经被关在里头准备择日押送往咸阳的吴功曹。
大部分犯人在刘远从前当治狱吏的时候,都受过刘远的恩惠,被放出来之后,当即就表示愿意跟他走。
再说追兵那边,话说萧起先是跑到刘家抓人,但当时刘远早就跑了,刘桢他们也跟着许众芳上了山,他刚扑了个空,听说刘远把县狱里的犯人都放走了,又赶紧跑到县狱。结果这个时候已经晚了,刘远早就把大部分犯人都带走了,小部分决定自己跑的,反倒起了分散追兵注意力的作用,所以后来萧起带人去追,正主儿没追上,却只能逮回一两个漏网的小鱼。
无功而返的萧起心里就别提有多晦气了,虽然把吴功曹和刘远从位置上踢下去,又从亭长升为县尉,一下子成为县里的三把手,但他却积了一肚子火——人抓不到不说,他还被县令泼头盖脸训了一顿。
萧起本来还想撺掇县令去找刘薪和刘弛的麻烦,没想到县令却认为抓了一个刘远就够了,刘弛和刘薪本身都是官吏,而且刘家在向乡是大姓,跟许多人家都有联姻,彼此沾亲带故,没必要牵连太广。
这位新上任的长社县县令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外面形势多变,烽烟四起,如果将此事捅出去,自己说不定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会被降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就连与刘远交好的许众芳也被轻轻放过了。
顶头上司作了如此决定,萧起也只好作罢。
唯一让人高兴的是,吴功曹和刘远逃狱,反而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县令上疏朝廷,将二人定为钦犯,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抓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算能够逃脱官府的追捕,这两个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回长社县来了,更别提重新当官。
许众芳讲故事的能力很不错,萧起气急败坏的样子在他的描绘下栩栩如生,听得刘楠和刘桢直乐,听说老爹成功逃脱,至今也没被追上,大家都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张氏却敏锐地抓住里头一个细节:“三叔,你说县令为何不追究刘弛之罪?他与我家良人乃是亲兄弟,如今我家良人跑了,我们举家也得跟着逃亡,那刘弛为何却还能待在令吏的位置上?”
她对刘家父子芥蒂甚深,竟连尊称也不肯了,就直呼其名。
许众芳挠挠头:“我也不晓得,你知道我跟大兄的父兄一家没什么往来,此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张氏冷笑一声,她觉得此事分明是刘弛跑到县令面前去卖了什么好,说不定还表示愿意指认刘远是吴功曹的同党,这才免于被追责。
刘楠听张氏这一声冷笑,又仔细想了想,马上也就明白过来,怒道:“难道是世父去告发阿父的不成?!”
张氏冷冷道:“你大父和世父从未将你们阿父当成是儿子和兄弟,如今出了此事也不稀奇!”
刘楠气红了脸,他从小就跟刘薪和刘弛不亲近,可怎么也没想到血脉相连的亲人会干出这种事来,他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紧紧攥着拳头。
刘桢虽然同样不喜欢刘薪和刘弛那一家子,不过却不得不提醒他们:“秦律严苛,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而官吏则有权免责。县令若是连我们左右邻里都不追究的话,就更不会去追究大父和阿父的责任了。此事没有明证,阿母和阿兄先不必如此气愤,即便是他们做的,我们现在也没法做什么,待以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时再说也不迟。”
又对许众芳道:“许叔父,如今你为了我们一家担上如此大的风险,我们实在感激不尽,即使现在出了向乡,一时也无处可去,万一被发现了,反倒还会连累叔父,倒不如安心在这山中住下,寒冬腊月,这里人迹罕至,想来安全得很。”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再过没两年,秦朝就要被彻底推翻,到时候谁还管你是什么逃犯,刘远自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许众芳想了想,叹了口气:“我倒不惧被连累,但你说得有理,山中反倒比外面安全些,不过这些日子清苦,可就得委屈你们多忍一忍了。”
张氏问:“前两日我曾劳烦叔叔到我娘家探询,不知叔叔去了否?”
许众芳不善说谎,闻言表情一滞,立马就被张氏看出来了。
“他们可是不肯收留我们?”
许众芳皱眉:“嫂嫂,你们现在到张家去,还未必比留在这里安全。”
张氏苦笑:“叔叔不必说,我也知道了,定是我父母胆小怕事,不肯招祸了,话说回来,连良人的大兄都能出面告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