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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部分

至爱吾爱-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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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到如此的心心相印,又是无语莞尔。
二十多天的宁静却被旨意打破,康熙派来传旨的人竟是胤禛。
紧闭的正门大开,恭迎圣旨。胤禛倒是一脸的和气,伸手欲扶跪在最前列的胤禩:“八弟免礼!”
胤禩却面无表情道:“四贝勒,罪臣已被圣上贬为闲散宗室,礼不可废!这八弟,恕罪臣担不起。”他不管胤禛僵在半空的手,径直起身扶起身后的墨涵,温柔一笑:“你回南院歇息,圣旨迎到大门内便成了。”他又弯腰为她揉揉膝盖,问,“你那‘跪得容易’呢?也给我备一份?想来今后要跪的时候居多了。”
墨涵却突兀的对胤禛说:“恩古伦请四哥代叩圣安!”
胤禛木然回她:“圣躬安!”
“请四哥安!”墨涵望着他审视胤禩的眼神,忽然明白了许多,却觉得苦涩在口。
胤禩却是满面的风和日丽:“四贝勒,拙荆有孕在身,行动不便,请四贝勒堂上稍侯,待罪臣送拙荆回居下,再来奉旨!”
墨涵避开胤禛满是怒气的目光,看着胤禩眼中闪烁的狐狸笑,心中稍微慰籍些许。她自然明白这二人那浓浓的醋意,当真回避些才是上策。
这第一道旨意说的是已革贝勒胤禩之福晋郭络罗氏于君前失仪,老爷子命绮云在明尚额驸家禁足一年。宣旨的胤禛心中甚是郁闷,这样的惩罚倒有偏颇墨涵的意思在里面。果然胤禩是乐呵呵的接旨谢恩。
第二道旨说白了就是一句话,要胤禩次日回宫面圣。胤禛却是有意要羞辱于他,宣完旨,并不急于把那黄绢交付,只嘴里唠叨着说些皇父仁心仁德的官话,按规矩,胤禩也不能擅自起身。然此刻的胤禩再不是那个要循规蹈矩做个贤人的胤禩,堂内只他兄弟二人,他兀自站起来,一抖长袍,笑言道:“圣上自然是仁心仁德,派个差事都要体谅臣下的车马费,想来是思及四贝勒与罪臣是近邻,四贝勒来传旨的确是最妥帖的安排。四贝勒来得正好,罪臣在想如今寒舍的建制已是逾矩了,估计得请来泥水匠按照一般宗室房舍重新整修,到时候怕是要扰了四贝勒吃斋的清净了。”
胤禛被他的话呛得难受,却又寻不出刺来,皇父派他宣旨究竟有几层深意,他一时半会也揣度不透,只得好言相劝:“八弟,皇阿玛对我们兄弟是拳拳父爱,如今不过是一时气恼。只要你有悔过——”
“目前何尝不好,虽然如此,但将来之事奈何?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四贝勒读着佛经就该知晓这道理啊?世事何苦强求。对了,拙荆曾言,他日四贝勒是潜心修道之人,道家以出世而无为之治,胤禩于佛于道都缺慧根,人生最大乐事无非守在草堂陪陪娇妻,带带儿子。”他的话是软绵绵的,眼神也是一味的慵懒,可那慵懒中却有无法轻视的力量直逼胤禛。
胤禛也有片刻的恍惚,用坚定的目光去还击,却又显得乏力,只为着他那“拙荆曾言”。墨涵是向他说出一切了?说出曾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那老八是决意放弃了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张狂吧,他如今说话的风格和尖酸刻薄的墨涵竟是神似。他冷笑一声,也无所惧:“如今一切都非定数,将来之事尚不知是何日,八弟不必过早自暴自弃。你外有群臣拥戴、内有谋士运筹帷幄,胜败犹未可知。虽然惹得皇父一时不快,然亡羊补牢,未为晚矣!”
胤禩换了适才的好脸色,厉声道:“胤禛,你无需试探,我胤禩有何打算,不必对你说尽,终究是各自防范罢了。只是今日还算是兄弟,我有一言相告,他日你若仗着手中权柄要荼毒九弟、十弟、十四弟,我胤禩第一个不答应!举头三尺有神明,有把湛泸悬于人心!”
“墨涵曾对十三弟说过一个道理,不知八弟可曾听闻?”胤禛倒学得气定神若,“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戏怎么演下去,由戏台上的角儿说了算。高兴怎么演就怎么演,由不得看戏的人!”
他的话不是说给他听,而是说给那躲在内堂的她,她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他们,才会让表面温润、内敛的两个人有了今日之争,他日呢?这个疑问存在三个人的心底。

罪臣

“这个东西一定要时时带在身上,是活佛所赐的灵丹,若遇生死危急,只要吃下去便一定能再见到我!除非你想躲开我!”墨涵很郑重其事,将那丹药与有自己满文名字的玉佩都装在新绣的荷包里,“若是再落到什么柳儿、桃儿之类手里——”她故意说些讥讽他的话。
胤禩赶紧放在贴身的衣服处,陪着笑脸:“没有一,何来再?”他心中虽疑心那丹药的作用,可稍一犹豫,墨涵已怒睁双目,他只得小心哄她,“老婆的话我自然是言听计从,不敢有违。凡事当然该有最坏的打算,可我不愿你与孩子再处于千钧一发之际。你总不放心九弟手下的人,你说的那个什么读秒之紧迫只有咱们自己去做了。”
“小九心气太浮,用的人又杂,保不准谁就是老爷子与他的眼线。你门下必也有怀揣异心的,否则你和小九将来哪里来的那样多的罪名。禩,旁人我看不清,你是何等人,我还不知么?虽有自己的算计,却是最心软的人,你在书房怎么不好好习字,只把那束缚人思想的圣贤书读得这般透彻。”这话有些过,毕竟是人的信念问题,墨涵才笑着将话挽回,“所幸非礼勿视几字没毒害你,我才不至于被你拒之门外!”
胤禩随她说笑,二人是从不将自己的理念强加给对方的:“求同存异!”
墨涵满意的点点头,拉着胤禩去看了三个小子,方才依依不舍的将他送到门口:“冬至大节也没去给阿奶问安,想必老爷子召见你去,阿奶的懿旨晌午前必到。”
“你带着孩子回宫住几天也好,也可以见见额娘,我是个不孝之人,惹得额娘受拖累了。”他神色有些黯然,毕竟那是幼时积淀的隐痛。
“一家人哪里会觉得拖累,额娘本来就不在乎那些名利,只要见我们都过得好,她老人家就开心了!”
不到一个月,紫禁城却让胤禩有了物是人非的感受,他已是一个外臣,第一次用徒步的方式行进在入宫的道路上,每一块青石砖都记录着这个宫殿中的次次变更。每当避开正中那只属于帝王的通道,而选择一侧的门洞时,斜照的日光将他的身影投映在左翼的墙上。墨涵说冬至那日是一年当中阳光最倾斜的一天,那日光是能延伸至城墙后的那一侧。他是要昂首而行的,就避无可避的见到自己孤独的身影,那些识得他的护军却不敢贸然见礼,也有那记得他好的远远打千,毕竟夺爵这么久,如斯反应亦在意料之中。只是半生所求已化作烟云,虽早已预见,可真如此——忆昔日年少,外人眼中尊贵的皇子身份,他有些沾沾自喜;兄弟间瞧不上眼的卑微,他会为着那不经意间的一个藐视的眼神而咬牙忍耐。如今,他淡然一笑,有所得必有所失,带着妻儿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那才是后半生之福。
到得乾清宫,似乎这路走了半生,也让胤禩重新感悟了这二十八年的岁月,爱也好,恨也罢,屋内龙椅上坐着的依旧是此生割不断血缘的父亲。他迈步入殿,不去看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只盯住石板僵硬的跪下,原先预备的那些“罪臣、草民”终究不忍说出口。
殿内光线充裕,让康熙一下子瞧清胤禩所穿的新绸衫,那衫子似乎反复浆过,每一个棱角都不会随着肢体的变化而产生褶皱,有如胤禩柔和的脸上释放出的坚毅。康熙反复审视着他的儿子,欣赏、欣慰、不安、惋惜——甚至太多他自己都分析不清楚的情感,只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正如他失去胤礽一般,这个优秀的儿子也在远离自己,不是为着权力,是为着那帝王家稀少的爱。只有孤清的坐在龙椅上才能品味这苦涩,墨涵似乎明白一些,却为着维护胤礽、胤禩,不愿再来理解他,不愿用她那些旁征博引的溢美词句来安慰一个老人的心。
“胤禩!”他尽量将声音柔和平缓的送出,他必须得留住这个儿子,不是他的心,是他在满朝文武中的凝聚力,无论选谁为新帝,都必须先让这个儿子心服。但是要令他心服,唯有待之以诚、用心相劝,任何的虚假只会让父子之情更疏离。他也是经过这许多才看清楚这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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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聆圣训!”他的话很刻板,既要维护最后的尊严,又无意去触碰皇父敏感的神经。
可那“臣”代替了过去的“儿臣”,彼此都是那样的不适应。
他忽然想起一个很好的话由:“朕的兄弟太少,亲近些的的只有你裕王伯父一人,可兄弟情之前却隔阂着君臣礼。他对你期望颇高,病中还念念不忘你的前程,曾对朕言,将来你必然如他一样做个大清的贤王!”
贤王?胤禩心惊,他果然不死心,事情到这一步,还欲挽回么?可惜他不是石磨,由得人转动,还寸步难移那磨心。
“你从小是个懂事的孩子,只在婚姻一事上令朕失望,旁的事都做得好!”
懂事!那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婚姻,是无奈的接受,旁的事不是在枷号时被贬得体无完肤?失望?是说绮云在君前刁蛮撒泼,还是指墨涵?墨涵与皇位从来是矛盾的对立面,她不会接受后宫三千的格局,世人也不能接受爱着名义上妹妹的皇帝,胤禩从来都是明白的。
半天打不开僵局,他径直步入后殿,胤禩下意识的去摸膝盖,厚厚的棉垫子,还真的能抵御青石的寒意,墨涵说她那个时代不时兴跪了,怪不得她那么娇气,在他,也是舍不得她去跪的,更何况将来要跪的是那个和他同样关注墨涵的人。
他怔忡间,却有素淡的青布靴子步到面前,胤禩不及抬头,康熙已俯身扶他站直,并非虚礼,手腕当真带着力道。这样的记忆唯有一次,他心中有股热流,那时他还只能仰望,如今却与皇父一般高。
“陪朕出宫走走!”
胤禩方才留意康熙已换了青灰色的便服,他只有悉听尊便的份,也懒得再费神思去猜测要去何处,只茫然的随他而行,可心底始终放不下适才的恩举。他哪里抵得上皇父的修为,能够这么快就摒弃前嫌,“宠辱偕忘、把酒临风”终是难事。
护驾的几个侍卫都换了便服,胤禩不时挑开轿帘看看,知道是出了西华门,似乎是往南长街而去,他多少预料皇父是要想法子留他在朝中效力。他拿定主意,任由皇父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一定得带墨涵离开。
是万寿兴隆寺,挂着康熙三十八年的御笔匾额。
“墨涵把朕的字倒学得九成九,她是过于伶俐了。”他见他没有搭话的情绪,又道,“你的折子也是她给你代笔吧?”
这个疑问句实在不能置若罔闻:“是!臣的字拙!”
进了大殿,康熙虔诚的拜在佛前,他只让胤禩随侍殿内,余下随从及僧众都候在殿外。
胤禩随驾礼佛不是头次,却未曾见皇父如此长久的祷告过,年岁不饶人,发须已灰白的皇父驰骋四海,亦逃不过命运的消磨,还有十四年的光景,他逝去时,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触呢?爱?恨?这样的揣测都是罪过!胤禩望向慈目的佛像,那样的仁慈,先决条件是有包容万物的心吧!
“胤禩,朕儿时在这里呆过!是佛庇佑朕活下来!”
儿时?皇父的儿时,他从来未触及的故事。
“臣——”
“你是朕的儿子,不用这样自称!”他很伤感。
他很犹豫,可依然习惯于不违逆他的意思:“儿臣愿闻其祥!”
“你记得在何处种痘么?”
“儿臣与众兄弟是在英华殿种痘。”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接近死亡的滋味,那劫后余生的礼物是皇父第一次亲手搀扶四岁的他起身,隔得那样近的端详他,用充满着慈父温暖的语调关怀他:“儿子,种过痘就能安然长大了。”
他也依稀记得彼时的情景,那双稚嫩的眼睛无比景仰的望着自己,怯生生的问:“皇阿玛,胤禩能长得像皇阿玛一样高吗?”那时他心情很好,秋凉的北京是最怡人的,他即将启銮赴平生的第一次南巡,他很乐意这个流着他血液的儿子崇敬自己,于是很爽朗的回答他的问题:“会的,因为你是朕的儿子!”只是,那样的美好早就隔绝于他和儿子们间,他何尝不想善待每一个:“英华殿的佛像便是从这里请回去的!朕幼年患了天花,被送到这里避痘,身边只有嬷嬷、太监,原指望病了能见上你皇玛法、皇阿奶一面,皆是痴心妄想。即便躲过凶险回宫,也只是在乾清宫外叩头请安。朕十岁之前,你皇玛法、皇阿奶便相继辞世,父母膝下未得一日承欢,初登大宝,内外觊觎者众,朕日日如履薄冰。”他略一闭眼,鳌拜的狰狞犹在脑海挥之不去,那是一个梦魇,他平定三藩、收复台湾都不能掩盖,他亲征尼布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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