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清穿)-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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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康熙发了话。
年羹尧叩头谢恩,双目低垂,肃手伫立一边。就算莲儿交了茶盏到他手上,他也没抬眼看我一下,只是诚惶诚恐地听着康熙的数落。
“朕将大清的省份交到你们这些封疆大吏手上,不是为了处罚你们的。一个个出了事就知道叩头……”
“臣……”
“罢了,不用多说。旱灾是天灾,需要人力去挽回。西线的战事还需要从四川调拨粮草,你自问还办得到吗?”
“臣就算肝脑涂地,也一定不耽误战事。”
康熙的脸一拉,面色已经沉了下来。这老爷子想要的是句实在话,以他当年收台湾、攻打噶尔丹的气势,现在的这场战事对他来说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金戈铁马,是男人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当年,他证明了自己可以以少年之尊抗下这个帝位,今天,或许他也是想用这场战争来挑选他的下一代。
“年大人说差了”给康熙再斟上茶,我瞟了眼年羹尧道:“皇上要的是句实话,什么做得倒,什么做不到。川地干旱,来年的庄稼收成如何还不知道。大人这样一口应承,万一有个闪失,就是摘了你的顶戴花翎也弥补不了。”
康熙抿了口茶,眼皮微搭,仿佛在闭目养神。
“臣会用心竭力”年羹尧喘了口大气,垂在官袍边的手握了握,开口道:“亲自督领,定会让百姓按时上缴稻梁……”
“交不上呢?年大人不会充当那些苛捐杂吏吧。皇上体恤民情,战祸已然导致民不聊生,年大人该不会忍心把功名加著在百姓身上,那……”我定眼看着他:“那可是会折了四王爷近年来潜心向佛的成果的。”
年羹尧一震,最后一丝表面的强自镇定哗啦碎裂,额上已经沁出了汗珠。扑通,跪了下来。
康熙始终没发过一句话,只是抬手挥了挥。年羹尧仍匍跪在那里,李德全咳嗽了两声,他才应过声来,看我的眼里神情复杂,似有不甘,有恼怒,又有担忧和还有那么一丁点一闪即逝的害怕,最后,只是拍了拍那件刚开始变干的官袍,向后退了出去。
康熙睁开眼,年羹尧的袍角刚刚隐没。
波澜不惊的深色眼眸里,不动声色。
往香炉里重新添上香屑。只听背后的康熙道:“十三还是十四?究竟谁合适?”
我一怔,添香的手一抖,手无意识地抚上香炉,烫得轻呼出声,手迅速放到耳垂上,在那里直跳脚。
康熙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伶牙俐齿,但是毛手毛脚。也不知道那个家给你折腾成什么样的了。”
我边跳边偎到康熙身边:“我哪有折腾家了,现在是弘阳和子衿两个,快把那里给拆了。您说的啊,我赶明儿就把那俩小祖宗给您送过来,也好让我清静清静。”
“行,都放园子里,他们也没地儿掀顶子去。真要掀了,替朕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掀出来也好。”
抬眼看康熙,他也正看着我。感觉中,仿似又回到了很久前,跪在他的床榻旁,他瞪着我,要的只是我的一句实话,可我,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天津船帮的京城分舵里,和四海信局的信使撞了个迎面。走进内堂,东方墨涵正和几个副手在商议着什么,见我,挥手让他们先退下。
“出了什么事?近来经常见到四海信局的。”
他略微皱眉,“还不是被这西北的战事闹的,人心不稳。对了,你那皇帝到底准备怎么样?这战争拖得越久,民不聊生,对我们的生意也越是不利。收不到货,出不了船。”
“墨涵”
“恩?”他狐疑地看向我,“怎么了?”
凝视着面前这个俊朗伟岸的男子,这些年,如果没有他,没有南宫翼,我的生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多少次的险境,因为他们才得以万全,他们已经成了我家人般的朋友。
“皇上马上就会选出大将军的人选,这个仗还有得打。收购高梁稻草,调配好船只,朝廷应该很快就会高价征调。”
“哈,发战争财啊。”他打鼻子里嗤出笑声,眼里闪过不可置信。“欣然,我还是忍不住怀疑,你到底算不算皇家人?”
“算和不算都是那么回事。我只是让你赚钱,你就当做是皇家欠你的,你现在开始收利息。”
他一撑跳上桌子,眉轻扬,嘴微勾。
“告诉我,这场仗会持续多久?”
我呆愣,这场仗会持续很久,久到皇位的更替,久到天地的变色,也久到人心的不古。
“算了”见我不答,他又跳了下来,“赚的钱,反正有你一份。我去和兄弟们部署了。”
“墨涵”
他停在门口,转头看向我。
“墨涵,如果有一天,因为我,船帮会瓦解。你会不会恨我?”
他往门扉上一靠,整个人都是松懈的,嘴边还是带着那丝似有似无的笑容。“人的一生有很多场仗,哪一场是最重要的,可能直到死,我们才会明白。至少现在的我是不知道的。”他定睛注视我:“不过,欣然,士为知己者死。你,在我这里。”他点着自己的左胸。
“墨涵……”
他举起双手,走向我,一副投降状:“放心,那是对知己的死。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孔老夫子的话呢,还是有点道理的。”
“墨涵……”
“只是,做为你的知己,我有责任提醒你,做任何事,记得考虑你家八爷。船帮如果真发了战争的财,那就是和朝廷绑在了一起。一朝瓦解,船帮无所谓,伤得恐怕是……”
我伸手戳他,同样指向自己的心道:“傻啊你,胤禩和你都是在我这里的。不过有份量之分哦。”
他大笑,耸着肩膀向外走去。
人的一生,可以没有很多,但是,一个知心的朋友,一个知己的爱人,此生才能无憾。
通利钱庄,还是那扇黑漆的大门,金色的门环亮得闪眼。
几年来,不得不承认明丽的经商手腕。当然,这里面或多或少都有隆科多的原因。
当我把手中的药丸交给明丽的时候,我并不确定她会怎么做。而她接过后,只是看了我一眼,就把手蜷紧了。
我看着她放进盒子,上了锁,回身问我:“什么时候?”
“可能很快,也可能还要很久。”
院子里,新挖了个小池塘。滴滴小雨,落在水中,嗒嗒地响。
纷纷落下的花瓣,洒了满地……
这里,已经不象当初来时那般荒凉。渐渐地,开始有了女儿气,开始有了家的感觉。
明丽,她象是已经放下了,而我,是不是在逼她再拿起?
“明丽,记得一定要护住你自己。”
一丝笑容漾在她的唇边,让她整个人都象是发着光一样明媚。
冷梦初醒
送子衿和弘阳进园子,两个小家伙没心没肺地缠着康熙,拽着他的袖子爬上爬下。浑然不看我这额娘和边上的胤禩半眼。康熙乐呵呵地由着这俩小祖宗闹,就差没让他们骑头上了。李德全骇得在边上张着嘴,伸着手,就怕俩孩子摔了,更怕康熙被绊着……
我笑指着李德全道:“给公公添麻烦了,还请公公多担待。”
李德全皱着眉头,苦笑道:“格格福晋,您就当怜惜一下老奴吧……”摇头看着正缠着康熙要去触碰塘边最高那株柳枝的弘阳,子衿在边上拍着手跳脚。
康熙弯腰将弘阳抱在手上,举起,踮着脚让弘阳去够。
“皇爷爷真棒,皇爷爷好高,皇爷爷比阿玛高,阿玛都够不着。子衿也要皇爷爷抱……”那小丫头,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嘴上下翻合着。
康熙一边把着弘阳,一边应着,“成,皇爷爷一会儿就抱子衿。”
“万岁爷,万岁爷您小心闪着了。”李德全慌着跑上前护着,“小格格,老奴背您成吗?”
只见子衿眨着无辜的大眼,一本正经地道:“公公爷爷,子衿很愿意很愿意让公公爷爷背。可是……可是……”
公公爷爷,我的天哪,这是哪门子的称谓?都公公了还爷爷?我噗哧笑出声,边上服侍着的宫女们也是掩着嘴,努力地憋着。
“小主子,可是什么?”李德全摸不着头脑地问着。
子衿看了眼一边已经放下弘阳的康熙,后者慈眉注视着她,眉宇间隐然流动着慑人的光华。
我心里一紧,怕这小妮子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徒招了乱子。当下掩下笑容,身子一动就待上前。边上的胤禩探手搂住我,微微摇头,注目着前方。那份专注和认真,忽然就让我感到心里似被堵住了似的发疼。歪过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默然无语。
那边厢,子衿舔着嘴唇道:“阿玛教过,天子一言九鼎,从无戏言。皇爷爷已经答应子衿要抱抱了,所以,子衿不能让公公爷爷先抱。子衿断不能让皇爷爷失信于子衿。”小丫头回首看着康熙,满脸期待表扬的神态。
我就差没整个人笑弯了倒在胤禩怀里了,那涩涩发冷的锦缎揉搓在颊上,这会儿也是被泪笑湿,泛起湿滑的柔软。胤禩揽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我侧目看他,笑意隐现在唇角,晨光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斜影。忍不住,就朝他的颈窝子里吹了口气。他一缩,索性拉过我整个人,圈在怀里,也不管边上宫女们都掩着帕子忙着侧过头。哈哈,我大笑,总算是被训练得不惧他人眼光了。
鼻尖上被戳指一点:“还笑,子衿就是跟你学的,嘴不饶人。”
这宠溺多过训斥的话啊,我扬了扬眉,照单收下。
“好个小子衿,皇爷爷谢谢你拉。来,爬皇爷爷肩上,皇爷爷带你去看荷花。”
子衿一个扑腾,便赖到了康熙的身上。小腿一收,小手盘紧康熙的脖子,整个人的份量全挂在了康熙的身上。康熙一个吃重,人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李德全惊得就要往上抢,小弘阳却已经在背后用自己的身子硬是顶住了康熙,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哥哥”
“小阿哥”
“弘阳”
康熙站稳了脚跟,转身去拉弘阳。胤禩的目光加深,嘴角轻轻抽了抽,却始终克制着自己没有迈步向前。
我站直自己,紧张地看着康熙拉着弘阳,抱着子衿走远。
历史上说,康熙传位于胤禛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喜爱孙子弘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弘阳和子衿又可以为胤禩争取到什么。伸手去握胤禩,被他一把攥住,很紧很紧。
拉着胤禩步出畅春园,也不坐车,沿着小路安步当车地往前走。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互握着手,一步步……
燥热的空气流动,一路都有大树遮阴。阳光透过枝丫的间隙洒下光点,投在青石路面上,是斑驳的光圈。一脚踩下,绣花鞋的大小刚好遮了整个光晕。一脚又一脚,每一脚都准确地踩下,像是小时候玩的跳房子。可是,每脚下去,我却没有太多的高兴,反倒是觉得心乱,似乎每一脚都是踩掉了一个希望。
于是,我开始躲开这些圈圈,小心翼翼地踏在它的周围。胤禩见我起初玩得起劲,现在反而开始躲避,开口道:“怎么了?有的没的,不过就是暗的亮的。太阳不是还有个升降起落呢,何况是人生。”
我一愣。他倒是停了下来。抬首一看,我们正停在康熙赐给胤禛的圆明园前。这三个字,乃康熙亲笔御书。“圆而入神,君子之时中也;明而普照,达人之睿智也。”这是雍正对这三个字的解释。真是佩服他,人康熙只不过因为他号“圆明居士”,给了他这么个名,他居然可以想出这么标榜自己的解释。
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说。虽然现在康熙并没有太重用胤禩,不是忽略,却也没有重视。可是相比历史来说,已经改变了太多。
只是这场争斗中,些微的一丝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身边那些追随者们的摇摆。胤禛虽是蛰伏在那里,可时不时地赏赐,默认他在园子里造的那些江南美景。据说他把当年胤禩在鸢飞鱼跃亭前搭的那座断桥也搬了进去。老十他们跑来当笑话讲,我讪讪地也当作笑话来听。最让胤禩如芒在刺的更是年羹尧的被重用。
我茫然了,走到这一步,历史被搅乱后,我发现最手足无措的是我自己。该是怎样的走向我已是一团糊涂。拉紧他的手,彷徨尘世间,他和弘阳、子衿是我如今唯一的眷念和倚靠。
“奴才年羹尧请八爷安,福晋安。”突然想起的声音,一个人跪在了边上。
被这一个惊吓,我本能地一跳,拉着胤禩的手一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年羹尧那么大个个子就突兀地跪在了前面。
自然泛起的鄙夷之色,我连掩饰一时都懒了。胤禩拍了拍我的手,我嘴唇一撇,闪在一边不作声。
“年大人请起。”胤禩抬手。
年羹尧站了起来,却还是略弯着腰。“八爷和福晋莫不是要找四爷?奴才刚从园子里出来,四爷在呢,奴才领路。”
我举目望去,园子的侧门那里停了辆马车。定睛一看,我噗哧笑了出来,然后忍不住地就越来越想笑。
年羹尧的脸面抽筋,瞪视着我:“福晋,奴才有什么好笑吗?”
胤禩也是一脸不解地看着我。我捂着嘴,装着咳嗽,摆着手道:“没……没……我是被唾沫呛着了。”
我总不能说,因为那套车的马多半是白马,我压根看不见。于是,我就看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