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清穿)-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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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胤禩跟了出来。
他直走到我面前,一言不发,拉起我的手,拿过玉镯,就要往我手腕上套。我本能地缩着手,他就紧捏着不放,脸色铁青。
“痛……”我低呼。
他狠狠地看着我:“你拿下来的时候,知道我的痛吗?”
那眼神,就象一头受伤的狮子,挣扎压抑着,无处怒吼。
我们两个人,就好象走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无法躲藏,无处转身。
第一晚,我也曾站在这里,遥遥看着他的船灯光暗灭。那一刻,心骤然降到谷底,才明白自己是那么在乎。以前可以不去看不去想,现在却无法不去面对。才深切明白了慧兰的那句“情何以堪”。
而今天,胤禛同样给了他莫大的刺激,于是,我们只能互相伤害。好像只有痛了,才能证明彼此在对方心里的位置。
是夜,船泊在了天津卫码头。
一行人弃船登岸,码头上仍有工人在搬卸着货物,“吭呦,吭呦”的吆喝声不断。
天津素有九河下梢之称,海河、南运河、北运河等众多河流均在天津交汇。早在公元三世纪以前,海河作为天然河流,就成为中国北方人民的水运通道。隋炀帝下令开凿了全长1400多公里的大运河,沟通了海河与黄河、淮河、长江等水系的联系,奠定了天津四通八达、航运枢纽的地位,为天津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永乐年间,天津建卫筑城,各方面都有了较快的发展,特别是粮、盐两个经济支柱更为显著。南方的物资都需经天津转运,漕粮的转输更带动了天津的运输业和商业的发展,在海河、南运河、北运河三河交汇的三岔河口逐渐形成了许多商业区,货栈、钱庄、会馆等行业应运而生,集市贸易也随即兴旺。
康熙使了个眼色,张廷玉便走向了码头搬货的工人,开始随意打听起货物,工钱等等行情。
我们则继续向前行。
码头多是龙蛇混杂之地,却也是消息的集中场所。想要打听个子丑寅卯,来这里准没错。
靠近码头的津门街上,红灯笼高挂,人声鼎沸。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时,夜好像永远比白天来得迷人,来得慵懒。
小酒馆里是品酒小酌的市井小民,或是吆三喝四的码头苦力,还有那些走单帮挑货的小商小贩。
远远传来的是赌坊里买定离手的喝声。刚赚了些小钱的苦力或是远来的客商们掂掂自己的银子,手痒的撩开帘布就钻了进去。皮痒的,嘿嘿,直接转投隔壁,浓妆艳抹的莺莺燕燕们正甩着帕子招呼着,粉拳呼呼地打在身上,酥在骨子里。
康熙悠闲地晃着,各个小摊前都会站上一会儿。拿起个鼻烟壶,举起个扇子,随便问着价,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手缔造的盛世康泰。
他在这儿享受着他的骄傲,可苦了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一步不敢远离。胤禛和大阿哥也是一左一右,恭恭敬敬地陪着。可叹那两个娘娘,特别是德妃,何曾走过这样的夜路,挤过这种闹市,却又不敢喊累。
我拉在最后,慢慢地磨蹭着。看着前面的思佳象只小蝴蝶一样,充满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左转转右转转。十四只能任由她拉着,一脸的无奈又似带着纵容。琳若乖巧地走在十三身边,十三偶尔会抬手指着什么给她看,她会额首相附,眼里闪着崇拜的光彩。在我瞥见这种光彩的刹那,我否定了曾把她和慧兰重叠的想法。慧兰的眼里不会有崇拜,慧兰的身上透着出淤泥而不染的冰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持。我只能说她是风尘中的奇女子,她的光华不知十四到底发掘了多少?
一路低着头闷想,也不看路。直到后面有人一左一右拖住我,才发现再不停步,整个都要撞康熙身上去了。
“这丫头,想什么呢?尽走神。”康熙斥到。
“我……我想吃的呢。”我干笑两声,随口答道,“饿了。”
回头看拉住我的人,左边的是莽古泰,右边的是……胤禩。
“那就这间吧,阿玛。好像京城也有一间分号,儿子尝过,还不错的。”大阿哥在一边说道:“她们也都走不动了。”
“恩,那就这里吧。” 康熙指着招牌道,“‘临渊阁’,好名字。”
我一惊退步,整个脚踏在了莽古泰的脚面上,莲儿脱口呼出:“疼不疼啊?”
我没功夫去看莲儿晒白的脸,匆匆扭头去找胤禩,天哪,“临渊阁”,我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
胤禩冲我微微摇头,手悄悄握上我的,紧了紧,从我身边走过。
众人都已进入店里,我硬着头皮最后一个踏入。想不通怎么一眨眼间这“临渊阁”就遍地开花了,在心里祈祷千万只是重名的就好。
店堂里,掌柜的正说人太多,实在找不到容得下两张大桌子的雅间了。大阿哥正叉腰,准备摆出他的皇子威仪赶人。掌柜的一瞥看见了我,稍一作愣,立马舌灿莲花,脑袋一拍:“小的该死,这脑袋不长记性。几位大爷,小店还有两间可以打通的雅间,正好能放上两桌。”
大阿哥抬手挥道:“刚才怎的不说?”
掌柜一边引着大家上楼,一边陪笑道:“大爷不知,边上那间雅间是给一贵人长期留着的。今儿天晚了,也不会来了吧。”掌柜边说边瞄了我一眼。
差点一脚踩空楼梯,后面的胤禩稳稳扶住了我:“别自己先乱了,看着点。”他在我耳边轻说。
做了个深呼吸,不就是一间屋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到底心虚个什么?说到死就是怕扯出私下江南那一段,可是做也做了,我并没有后悔丫,大不了抗出老和尚,康熙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吧!镇定了下自己,举步跨入。
原本两间屋中间的折门被收了起来,两间雅室有着不同的风味。里面一间更精致一点,布置和京城那间如出一辙。精致的瓷瓶里插着蓝色的小花,淡雅怡人。墙上不出意外的挂着副画,只是画的内容却和京城那副不同。
画里的女孩独自坐在小亭中,抬手抚琴,顾盼生辉,巧笑嫣然,仿佛整个世界都醉在她眼里。边上一行蝇头小楷:“忆笑颜,明月犹在,彩云当归。”
“这画里的女子象一个人。”思佳突然开口,歪着脖子冥想。
“是有点面熟啊!”众人纷纷猜测。
“欣然,朕看着象你。”康熙笑着说。
我木然看着画幅,象我,我知道。只是我什么时候这样笑过了?
我冲着康熙扮鬼脸:“皇上,我有这么美吗?”
康熙拉过我,顾意上下左右打量着,最后摇了摇头:“瞧仔细了,是不怎么象。”
我扁着嘴,大叹口气。
“依朕看,你比那画中人强多了!”
我干咳了两声,一副受宠若惊之状,羞羞怯怯地做了个万福。
胤禛的眼光在我脸上打转,我泰然回视,莞尔一笑。
掌柜的请众人落座,小二斟上茶水。
十三向掌柜的打听京城的“临渊阁”是否是这里的分号?掌柜的说“临渊阁”目前共有三家,天津这家是总号,两家分号分别在金陵和京城。
“这么说,我们去金陵还能再光顾一次贵号。”
“就是,那今天可要做些拿手的出来,才能引我们再次光顾啊!”
……
人声中,我捧着茶盏,遥遥望向胤禩。他也正向我望来,视线相触,甘苦自知。
再次坐在“临渊阁”,竟是隔着这么一大群人。触景生情,终于想起自己也曾那样笑过,那是将自己交付于他的那晚,因为那样的绽放,只曾为他。
小二陆陆续续将小菜奉上,张廷玉也已回到席间。
温热的茶水缓缓润过心田。不再看他,慢慢将心思沉淀。再多的伤害,也无法把感情消弭,纠结的情缘注定纠缠一世。是谁说过: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无暇他顾,打起精神开始听张廷玉细说他打听来的天津卫。
陌陌离殇
张廷玉,三十来岁,精瘦的身材。暗黄色长衫外罩青色短褂,毫不起眼的装扮,在人群里,你不会认为他有多出挑,可是他却是终清一代;唯一一个配享太庙的汉大臣。康熙提拔了张廷玉,现在的他是翰林院大学士,常在康熙身边行走,颇为风光。可是事实上,张廷玉真正发迹却是在雍正朝。所以,他在我眼里应该算是胤禛一边的人吧。
“码头上正在装卸的全是朝廷发往各地的盐、粮。因为这里是各地往来的中枢纽站,所以船期不断,工人分班轮倒,银两安稳落袋,生活上倒是没有任何问题。”张廷玉向着康熙道。
大阿哥接口:“这正说明咱大清朝国运昌盛。”
康熙瞟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张廷玉轻咳了一声,接着道:“只是这看似分工有序,有条不紊的工作里却存有弊端。皇……”
康熙抬手阻止,“外头还是叫老爷吧。衡臣,你倒说说看,什么弊端呢?”
“其实小人对此早有关注,刚又实地查证了一下,从百姓口里也了解了些情况。现行码头上往来的船只有大半是属于一个江湖帮会,名为天津船帮也就是漕帮,天津即是他们的总舵所在地。朝廷用来押运盐粮,包括运往北方的军粮,还有从江南织造司运来的丝绸锻匹等等,只要是在这运河上行走,甚至于只要和这水沾上边,多数的船只都是问天津船帮租借,装卸的工人也有大半是船帮的帮众。”
“朝廷向帮会租船?哪有这样的道理?”十四诧异道。
胤禩斜了他一眼,道:“官家也有官家的难处。一是官船有限,二是人员不足。漕运总督管辖的是水师,总不见得事事都出动水师船队,和以打仗为己任的水师兄弟。再说这装船不是把货抗上去就算了,什么样的船,一船装多少,装的快慢,都是学问。”
康熙看了眼胤禩,目含赞许。
“八爷说得在理。朝廷不可能拨大把的银子养大批的船只,所以船帮的存在原也说得上是为朝廷办事,更替朝廷解决了百姓的生计问题。只是万一哪天天津船帮突然不再租借了呢?朝廷一时向哪里调用船只?当然是可以一纸朝令,征民船、民夫,只是这样一来朝廷难免陷于被动的局势。因而,此为弊端之一。”
胤禩目注张廷玉:“大人看的远,请教何为弊端之二?”
张廷玉微微欠身道:“不敢当八爷赞。小人认为朝廷万不可让这些江湖帮派坐地起大,终成尾大不掉之势。目前,江湖中两大帮派。一为江南一带的盐帮,以陆路为主。暗里炒盐,煎盐,囤积私盐,垄断了盐的运输和倾销。二就是这天津船帮,据小人所知,它不仅辖断了水路,现正开始向陆路发展。两派互相争夺地盘,已经闹出了些事端,这不失为朝廷对他们采取措施的一个时机。”
“那依你所见,该用怎样的手段呢?”一直不发声的胤禛突然插口道,神色冷峻。
“四爷,此事还当从长计议。听闻天津船帮的帮主年纪甚轻,却眼光独具。”他突然压低声音道:“据说这家‘临渊阁’酒楼的老板一直在幕后讳莫如深,坊间有传闻这里也是船帮的产业呢。”
心内一动,迅速瞟了眼胤禩。他也正有意无意间看来,视线一错,各自滑开,心里却都有了计较。莫非……?
康熙蓦然咳嗽了声道:“衡臣,怎么也成嚼舌根的了?”
张廷玉迅即垂下头,作肃穆之状。此时的他还不算平步青云,以他如今的官衔,只算在官场上崭露的小荷尖角,说话的分寸拿捏上还欠火候。只是这是个一点通透的人,加以时日,当废太子风波点燃之时,小荷恐怕就会莲蓬结子,让人小视不得了。
“阿玛,对盐帮确实该下手了,他们越做越大,朝廷的税银就收不上来,光户部这一项就损失巨大。”
康熙摆手制止了胤禛:“老八从江南回来时已经提过这档子事,曹寅现在督管着两淮的盐务,还是等到了他那儿听他详说一下再作计较。可是不管怎么说,还是该以安抚为主,朝廷容忍他们也忍了这么些年了,一直算是相安无事,各取所需。大清入关才几十年,根基不稳。国泰民安,百姓安稳度日是最至关要紧的。民间多的是有不臣之心者,强硬手段,除了官逼民反,还能有什么结果?”
“难道就这样投鼠忌器,兵部那里……”
“十三弟”胤禛喝了声。
十三闷闷地住口。十四接道:“阿玛训的是。这江湖上的帮派存在已久,也算是讨口饭吃。存在就总有它的合理性。”
“噗”我刚送进嘴里的菜一口喷了出来,莲儿赶紧上前给我拍着背。
“怎么了又?”康熙好笑地瞅着我,“这丫头,规矩到你这儿就全没了。”
我指着十四,结结巴巴地道:“怨他,全怨他。存在……合理性……笑死我,你哪学来的啊?”
“这种怪词汇除了从你这里,还能从哪啊?”十四叫道:“我还纳闷这民间怎么都这么有学问,你还别说,阿玛,这话真的很有道理。”
康熙额首:“这丫头,怪话多着呢!”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相信这话除了我这三百年后的魂魄外,别人还真不能说出。可是我真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评价八哥大婚的时候说的,自己倒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