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妃-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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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8章:全羊宴 3
原来,图吉是前来向我敬酒,燕都想要替我接过,图吉却恼他道,“燕都,草原上有这规矩吗?这酒我是敬木兰姑娘的。”
燕都于是缩回手,笑望着我,我浅然一笑,放下奶茶,落落大方的接过酒杯,笑道,“木兰谢过图吉大哥。”说罢,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众人皆笑了,图吉亦脸露喜色,这时,他用突厥语大声唱起歌来,豪迈粗狂犷的声音,响震整个百子帐,歌声是欢快的,可惜我却一句也听不懂,在歌声中,图吉手托一串赤红如血的赤珠,亲自挂在我颈项上,我忙垂首致谢。燕都在一旁。不过数杯酒落肚,眼眶居然红了,他笑道,“木兰,赤珠是草原上最尊重的馈赠,你一定要好好保存。”
“好。”我柔声答应。他笑凝着我,吻,轻柔的印在我鬓间,丝毫不避及旁人的目光,呢喃道,“木兰,谢谢你。”
在众人善意且戏谑的笑声中,我凝望着他,轻唤一声,“燕都,”心中,渐渐涌上了一丝愧疚。
一名一直沉默的劲衣男子突然笑问,“木兰曾是北齐的将军?”
“是。”我笑答,并不否认。
“巾帼不让须眉,不错。”他的眸中有一丝赞赏。
“他是桑哥。”燕都为我介绍道,“桑哥精于谋略,是我们突厥草原上最聪明的智士。”
又一一为我介绍其他人,道,“托古是南面可汗之弟,图吉是西面可汗之子,桑哥是北面可汗之子。”一连十数个名字,一张张或硬朗、或狂野、或豪迈的笑脸,记得我头晕脑涨,燕都好笑的望着我,继续道,“记不住名字没关系,以后你会慢慢熟悉。我的这一帮兄弟,他们所率的突厥铁骑,足以扬起乌云般狂野的黄沙,遮没戈壁的蓝天和太阳。”
又豪爽大笑,举杯道,“正是他们,助我踏平了西域嚈哒三十万铁骑。”
众人亦举杯道,“信符掌在燕都手中,燕都,我们众兄弟唯你马首是瞻!”
其中以托古的声音最响亮,“是极,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要挥鞭南下,横扫中原。”
我手中的酒杯微颤,神情为之一变。
正文 第349章:全羊宴 4
百子帐以青缯覆顶,下垫锦花薄毯,宽敞且又随意。烤全羊香味四溢,马奶酒香冽醴泉。众人不讲究座次,随性而坐,以手撕肉,斟酒互敬,饮至酣畅时,拍膝高歌一曲,悠长似野狼长嗥。
马奶酒以马之初酿成,饮之微酸味冽,后劲亦足,我连饮数杯,踟蹰了良久,终究还是轻声问道,“燕都,金箭信符(注1)在你手中?”
“是的。”他并不隐瞒,道:“王兄已将信符交与我,北周大将军宇文护不甘年初之败,频频有信函前来,想求突厥出兵相助。”
“燕都,可不可以?”话语脱口而出时,‘不要出兵’四字,到底还是硬生生吞落肚去,只因知道,这个请求对于燕都来说,实在太过苟责,战事一起时,大家各为其主,我并无任何立场做出这个请求。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凝望着我,说出一个我一直不敢正视的事实,“木兰,你心中应当清楚,北齐君主昏庸,奸臣当道,朝政**,即使没有北周和大突厥,高氏皇族迟早也会自取灭亡。”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呢?
年初时,突周联盟攻齐之战虽遭惨败,但是,突厥仍控弦将近四十万,铁骑铮铮,雄据塞外。而北周府兵日益强盛,关陇贵族中的鲜卑宇文氏后裔,文治武攻,关中日渐富饶安定。反观北齐,当年神武帝高欢常怀吞并关、陇之志,江山传至子辈,可叹数子不肖,一个个唯玩声色,嬖幸用事,朝政渐紊,高欢若泉下有知,只怕亦要扼腕跳骂不肖种种了。
燕都举杯饮酒,神情坚毅,有着我不能改变的绝决。
每一个男人心中,都存有一个梦想。
从汉末天下大乱黄巾之祸始,无数伟岸男子身披征袍登上历史的舞台,他们金戈铁马,他们浴血疆场,无论是宇文邕、高长恭、还是阿史那燕都,他们,为了心中那个饮马黄河的梦想,不惜血染征袍,都想以双手创出一番千秋伟业。
奈何,我的历史再不济,却仍然知道,南北朝后,取得天下的,不是北周宇文家族,亦不是北齐高氏家族,更不是塞外的突厥阿史那氏,而是隋文帝,杨坚!
一场辛苦为谁忙?为人做却嫁衣裳。
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突然觉得,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似乎都了无意义。
桑哥坐于一侧,笑着,“木兰,幸亏你将要嫁给燕都,”又道,“北齐纵有大将军斛律光,并州刺史段韶,兰陵王高长恭,纵有这一干铁血铮骨的名帅猛将,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感觉到我的沉默的抗议,燕都伸臂将我轻轻一揽,在我耳畔轻声安慰道,“你担心什么?我有美人在怀,便失了英雄之志。以后,你只须留在突厥,至于中原逐鹿,鹿死谁手?我们不去趟这滩混水也罢。”
正文 第350章:逃离 1
牙帐东开,日出东方。
空气里弥漫着香柏、沙蒿的气味。碧绿的草地上,青铜火盆已经高高架起,烈焰在熊熊燃烧。蓝、白、黄、红、绿五色布条翻飞于风里,带来万物之灵的祝福,分别来自蓝天、白云、黄土、火焰、和绿草地。
突厥的新娘在出嫁前,必须祭祀火神,突厥人以为,纯洁的火,是驱邪求吉的神灵,可以赐予新人幸福,更是孕育生命的源泉。长长的祭桌上依次摆满了奶酪、黄油、茶叶、炒米、红枣、糖果、羊脯、熟食、数百种祭品让人眼花潦乱。
我端然坐在纯白色的毡毯上,早已妆扮一新。
秀眉入鬓,红唇如樱,额心坠以鸡心宝石。
乌黑的长发,以红线玛瑙串珠缠绕,辫成一根根的细辫,在脑后绘拢成髻,以一颗绿松石绾结,
鲜红似血的赤珠悬于颈上,一颗颗剔透玲珑,更显得肌肤白晳细颈修长。
燕都立于我身侧,今天的他,亦格外神采奕奕,一袭宽边束腰紧身镶金褐衣,身姿挺拨,仪容俊伟,仿佛是天神之子,有着不可忽略的王者之气,偏偏又如黑暗之神,时刻会陷入暗夜的魅离。然而,当他望向我时,那一双碧眸,却分明凝着清澈的笑意。
一名年长的萨满巫师身穿五彩的衣裳,手舞足蹈的在火前吟唱,
“献上甘冽的美酒,奉敬丰富的祭品,
仁慈的火神啊,请将幸福赐予长生天眷顾的雄鹰。
当紫光中的新娘落在他的坚实的怀抱,
从此苍天与彩云结缘,大江与湖海结缘,大地与根须结缘,姑娘与英雄结缘,
愿他们的爱比旭日还炽烈,愿他们的爱比江河还长远,
愿他们的爱比岩石还坚硬,愿他们的爱比苍狼还忠贞,
愿他们的爱获得腾格里的祝福,从此天长地久,恩爱缠绵。”
整个祈福肃穆且冗长,直至燕都将自身佩带的短刀和金箭解下,高悬在毡帐的垂帘之上。
祭火,终于结束。
燕都一把将我从毡毯上抱起,在众人的笑声中,他将我抱回了大帐内。这是一个给我临时居住的毡帐,按照突厥习俗,祭火过后的三天,我与他暂时不能相见。有点类似于汉人的女儿出嫁前夕,不能与未来夫君相见一般。
这,却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机会。
“木兰,你暂且住在这里,三天后,我就来迎娶你回我的银帐。”他终是不舍离去,痴缠流连,在我耳畔呢喃轻语。
“嗯。”
轻轻摩挲我的脸颊,他轻声问我,“我会度日如年,你呢?”
“燕都。”凝望着他眸中的一泓深情,我张嘴欲言,终究,只能在心中默默道歉,
“燕都,原谅我,不要恨我。”
“为什么这样傻傻的望着我?还是,你在挑逗我。”他的唇角勾起,不容我闪避,手,掌在我后脑,吻,炽烈的落下,男子的气息顿时将我淹没。
正文 第351章:逃离 2
燕都离开之后,周围渐渐安静下来。我将周身的首饰尽皆摘下,换上一身爽利的胡服,一头垂云乌丝亦随意扎成简单的发辫。阿依丽立在我身侧,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我停下动作,浅笑凝望着她,轻声道,“阿依丽,纵然以后再不能相见,我也一定会想念你的。”
阿依丽纤长轻颤的睫羽,透露出她心中的犹豫不决,“木姑娘,你一定要离开吗?”
我坚定的点头,“一定,我一定要走!你知道的,长恭他会在雁门关等着我。”
“可是,三天后就是婚礼了,燕都王,他,也爱你。”
“但我并不爱他。燕都的爱,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如果我留在突厥王庭,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快乐,让燕都守着一个不快乐的女人,对他并不公平。”我恳求道,“阿依丽,你一定要帮我,只有这样,才能让燕都死心,才能让他彻底忘掉我。”
她却仍在犹豫,轻语道,“我一定会后悔的,我若是帮了你,就会伤了燕都王的心。”
“不会。”我连连摇头,“阿依丽,你不会后悔。你要明白,你不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他,燕都是个好男人,他应该获得更好的女人,是我没有这份福气。”伸手拉着她的手,我柔声道,“我走了以后,阿依丽,你留在燕都的身边,你帮我从此照顾他,可好?”
那双清亮如碧的双眸,掠过一丝企盼,却又迅速变得迷惘,“我不能,燕都王并不爱我,他爱的是你!”
“我死了,他的爱,就会消失。”我毅然截断阿依丽的话语。
阿依丽神情一震,这命运多舛的少女,秀丽绝美的脸庞,渐渐浮现出凄清的决然,她喃喃自语道,“天神,一定会惩罚我。”
心,微微一颤,凝望着她,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这时,帐外传来一个少女清亮的声音,“你们这些坏家伙,若是再拦着本公主,小心本公主用鞭子抽花你们。”
是阿史那公主的声音。我与阿依丽面面相视,她刚要走出去,我一把拦住她,下唇一咬,轻声道,“还是我出去吧。”
大帐外,一袭红衣的小公主,薄嗔浅怒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她的身畔,那匹毛色纯白的大宛马,似乎也变得与主人一般焦燥,响鼻不断,碎踏马蹄。她见我走出帐外,明眸一亮,似乎丝毫不觉奇怪,水灵灵的眼珠如两颗墨玉,美丽的笑靥渐渐扬起,道,
“木将军,叔父好过份,就这样将你一直藏着,居然连我也不得见一面。”
正文 第352章:逃离 3
正是暖风熏得人欲眠的夏季,蓝天如碧,草木繁纷,羊群如点缀在草毯上的一朵朵白花,大快朵颐的享受这一夏的绿草丰美。
我与阿史那公主并肩坐在草坡上,一丝柔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敛了笑颜,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小的年纪,眉梢眼角却染上如烟轻愁,“木将军,那天我躲在帐外,你面上虽遮了幂离,我却仍然认出是你。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兰陵王,告诉他你还在王庭内,可是,直到兰陵王离开那天,我,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凝望着我,道,“木将军,我是不是好自私?叔父要娶你,我竟然希望你会嫁给他。”
“只因我知道,兰陵王,他也喜欢你,对吗?”
凝望着她的清水双眸,我再也无法隐瞒,轻轻点头道,“是的,我们相爱。”
闻言,阿史那公主的眸中立即透出一抹深深的失落。
我轻声道:“兰珠公主,你是突厥可汗的小女儿,虽然生在遥远的塞外,芳名却传遍中原大地,北齐的君王倾慕你,所以,让我与兰陵王带来大量的聘礼,不远千里前来求亲。我为求亲而来,却将自己陷在了这里。但我爱的人是长恭,不是你的叔父,我,并不想留在这里。”
公主睫羽轻颤,却将泪意抵在眸眶,“这些天来,我一直听到叔父在与父王争执,我从来未见父王这般大声骂过他,父王骂他,不过是刚学会飞翔的鹰,便自认为已经羽翼丰满,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可是,无论父王怎么骂,叔父却始终不肯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