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妃-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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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辈子的死敌,最后在玉壁战场上惨败。然而,我的父亲不久亦逝,临终时,他嘱咐我们兄弟定要完成他的遗愿,以慰他在天之灵!(注1)
而齐主高欢死后,他的儿子高洋在位,这个高洋,较之其父简直差之千里,他不仅性情张狂,行事疯癫,而且任意滥杀无辜,奸他人妻女,朝政更是乱得一塌糊涂。虽然他去年冬天因饮酒过量已经一命呜呼,但北齐经此疯子皇帝,政局民生已经大不如前。翎儿,你说,有此时机,我们大周岂能不好好把握?”(注2)
…
(注1:宇文泰,冷静沉稳,豁达大度的性格,“骤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以非常理智的方式治理国家,不尚虚饰,崇尚简朴)
(注2:此时是公元560年,15岁的高殷在位,一个月后,高演废高殷,即皇帝位于晋阳。次年九月出猎,高演马惊坠地,寻病死。561年11月,高湛即位。短短一年,北齐历三帝。)
正文 第143章:神女生涯原是梦 4
我轻轻点头,却疑惑道:“依你说来,高洋在位后期,北齐政局已然不稳,你们大可乘虚而入,为何还打了这么多年仗呢?”
“虽然高欢已死,但是,北齐朝中却仍留有一批对高氏一族忠心耿耿的拥护者。比如斛律光,此人出身于将门之家,少工骑射,以武艺知名,17岁时就被高欢提为都督,他带兵几十年,从来都没有打过败仗,如今已经以军功累官至大将军,是我北周将士的一大死敌。”
“另外还有一人,就是兰陵王高长恭了。”他望了我一眼,凝重的双眸中掠过一丝钦佩,“高长恭是高欢长子高澄之第四子,虚长我一岁,容貌纤洁如女子一般,偏偏打起仗来,凶悍勇猛,年纪虽轻,却熟读兵书,武艺精湛,如今亦是战功累累。”
说到这里,宇文邕声音微顿,叹息道:“有此两人在,统一北方,不知要多费多少周折才可。”
这段日子以来,仿佛,我早已将那抹银色身影深埋心底。此时,乍一听到高长恭这个名字,我竟然微微慌乱,避开宇文邕的眼睛,望着棋盘,手指微颤,棋子却不知落向何处。
终究,还是轻问:“既然北齐有此良将,你,是否能将局势扭转?”
“当然!”宇文邕笑容俊朗飞扬,双眸粲然生辉,“战局,便如棋局,只要我宇文邕胸怀韬略,腹隐甲兵,便能运筹帷幄,赢得胜局!”听闻他此言,我笑道:“好不知羞,哪有如此夸赞自己的?你有何策略,倒是说来听听!”
他一子落定,唇边泛起一丝自信浅笑,坚定而自信,道:“若要改变这种局面,必须拓展经济,广辟农田,内惩贪腐,外扩府兵,南和陈霸天,北联大突厥,只需稳定后方,定可剑指晋阳。待北方一统,再依次图之。等到天下太平战乱结束后,我们的老百姓才能回返故乡,安居乐业。”
和风,吹动树梢,沙沙,沙沙。午后的云阳宫,宁谧清新,岁月如此静好。
我痴痴凝望着宇文邕俊朗的容颜,他那炫目的笑容背后,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气魄,深深的将我折服。虽然始终不能赞成用野蛮的战争来征服对手,但是,即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战争的硝烟却仍然弥漫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更何况在这一千多年前这个崇尚武力征伐的时代呢?
正文 第144章:神女生涯原是梦 5
“然而!”他略一沉吟,凝滞不言。
“然而,攘外必先安内,宇文护才是你如今真正的心头大患。”我轻轻拈起一颗棋子,浅笑着接过他的话。(注3)
他眸中生辉:“知我者,郑翎也!”
“你说,如果人们可以不用打仗,有什么意见纷争,就在棋盘上解决。撕杀无声,搏击无血,不会燃起滚滚狼烟,那该有多好?”我轻轻叹息。
“终究是女子之言!”他哈哈大笑,笑容炫目,取笑我的天真。
我不服道:“我说得不对?”
“对,可是,若你想在棋局上定输赢,还需得得先赢我此局。”宇文邕笑而落子。
“好!我一定赢你。”我笑道,开始聚精会神于眼前的棋局。
然而,我总究不如宇文邕沉稳,每每自以为稳操胜券,伸手想去端茶之际,却被宇文邕按住手,他唇边扬起隐隐笑意,说声:“慢着”,顺手策马入卧槽,顿成杀势。(注4)
我目瞪口呆,他却得意地大笑道:“我赢了!”雕漆梅花几上,早已泡好上好的阳羡雪芽,说时,他已端起五彩盖盅,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开心,我不禁也笑了。这段时间以来,他时常眉头紧锁,虽然他在我面前极力掩饰,凝望我时,会展露笑容,但是,我知道,他心中有心事。
替自己倒上一杯清茶,茶香袅袅,我浅笑柔声道:“这几日我看书,书中说,昔日孟尝君无所事事之时,亦用下象棋来打发日子,但他心中却认为下象棋为不务正道,所以每每心有戚戚,雍门周生就安慰他道:‘足下闲好象棋,亦战争之事。’意思是说象棋虽为一种休闲娱乐,却能在下棋的过程中悟出战争,亦可悟出人生。”
我轻展笑靥,“如今,你虽不能亲自带兵上阵,却能从象棋的纵横方略中获取灵感,亦不算荒废了时光。”
“翎儿。谢谢你。”他轻柔抚摸我的脸颊,双眸中有绻缱眷恋,继而唇角轻扬,笑道:“翎儿,你可知?我教你的象棋,是经我亲自改进的棋术。自九博至塞戏,皆不同于我与你现在所下的象棋。将来,我一定会写一本关于象棋的书,记录下我们在棋盘上度过时光。”
他笑望着我,眉目俊朗,英气迫人。周围,绿树葱郁,鸟语啾啾,水声潺缓,云阳宫遍植杜若衡芜,空气里永远轻浮淡淡幽香。
我微笑望着他,举起手中的茶盅,以茶代酒,以心祝福!
(注3:“攘外必先安内”,最早的出处大约是宋初的赵普给宋太宗的折子中说“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此处暂借来一用。)
(注4:南北朝周武帝字文邕制《象经》,象棋由此渐渐成型。南宋女诗人李清照,却可谓“四绝”,诗词一绝,兹不待言,工书善画通音乐,也为学者所公认。她还有一绝,就是“弈绝”。我文中的郑翎与宇文邕对奕的场景,实取之李清照与其夫君赵明诚下棋的故事,所谓恩爱夫妻,正是如此吧!)
正文 第145章:神女生涯原是梦 6
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
十天后,宇文邕离开,将我留在云阳宫。
永远记得他离开时对我说的话:“翎儿,我回长安处理好一些事情后,就会派人前来接你。你一定要等着我。”
我轻轻点头。
痴痴相送,恋恋缠绵,短亭又过长亭,与君不舍分离。然而,他终究还是决然将我放开,上马扬鞭,不再回头。
痴痴的望着他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泪眼渐渐朦胧,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受?又不是不再相见,他亦承诺了,最多不过月余,就会遣人前来接我回宫。
朝中有事,他担心我不开心,所以才会带我来云阳宫。
然而,他虽然身在此,心中终究还是牵挂朝政,我又怎能牵绊于他?
默默擦去泪水。刚要转身离去,却见前路烟尘滚滚,一骑疾驰而来,是宇文邕,他竟然独自纵马回来,去而复返。
我讶然而立,他已近至身旁。他一跃下马,伸臂将我揽入怀中,那么紧,那么紧,紧得似乎想将我溶入骨血之中。他在我耳畔轻语:“翎儿,你一定要知道,我爱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 * *
云阳宫原是避暑行宫,宫殿皆依山而建,掩映葱笼古木,繁花似锦,环溪绕涧有清泉,我每日里无所事事,便在云阳宫四处闲逛。也曾散放青丝弄扁舟,溪头卧剥莲蓬,也曾闲看花开花谢,笑望云卷云舒,岁月如此静好,日子闲散至极。
这个清凉怡人的夏天,时光,似乎过得特别快。
展眼,已到九月。曲指一算,宇文邕已经回长安一个月有余。
清晨试衣,原本柳腰纤纤,居然丰盈了许多,望望铜镜里的自已,再捏捏脸颊,紧张大叫:“不行啦,不行啦,肥了好多!!要减肥了!”惹得妍紫绿漪每每一旁偷笑。
如果可以一直蒙在鼓里,或许可以一直开心下去。
然而,我还是知道了一切。
正文 第146章:神女生涯原是梦 7
这雨从昨夕开始,今晨仍未停歇,我只能闷在屋子里,刺绣不喜欢,弹琴没兴致。
秋雨一至,秋风顿起,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心想辰光是否已是“枯荷难睡鸭,疏雨暗池塘。”午后时分,雨总算停了,也等不及妍紫了,我踏著木屐,迫不急待的独自出去散心去。
来到湖边,果然是残荷听雨,花凋绿萎。昨日才乘过的小扁舟此时静静的躺在水畔,被朵朵绿色的浮萍环绕。在湖边独自徘徊,几声闷雷之后,雨又开始淅淅而下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听雨亭,我随手折了一片芭蕉叶遮住头,撩起裙角,奔至亭内避雨。这亭子三面环水盖在游廊曲桥之中,湖绿色的雾纱糊了雕镂窗槅。我在亭中避雨,推开临湖的那扇窗,任斜风吹入,静看雨打湖面。轻倚窗棂,坐了一会,隐隐听到声音,远远来了两名宫女,撑着油纸伞沿湖岸逶迤行来,她们边行边说,并未注意到亭中有人。
那年幼的小宫女问道:“珑月姐姐,这么说,公主还什么都不知道呀?难怪见她每天里爬山游水的,哼歌跳舞,玩得那么开心。”
那名唤珑月的宫女回答道:“嘘,小声点,你就是爱多嘴!绿漪姑娘说了,谁都不能私下议论这件事情,如果让公主知道了,那可不得了。”
我不禁坐直身来,悄声偷听,不知道绿漪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我呢?
那小宫女遭了训斥,大概心情不悦,嘟嘟囔囔说道:“皇上立后这么大件事,举国上下,路人皆知,怎么可能瞒得住呢?”那珑月急骂道:“让你不要说,你还偏说,人家是人家,我们是我们,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乌云滚滚的天空传来声声闷雷。我的世界,在霎那间黯淡无光。十指紧抠身侧的窗棂,我勉力支撑着站起身来,脚下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谁?”两名宫女听到动静,高声问道。
我静静推开窗,她俩人捂嘴惊叫,然后齐齐跪倒在地。
我走出去,站在她们面前,轻声问:“你们刚才说的是真的?皇上立了皇后?立的是谁?”
那两名宫女齐齐摇头。瓢泼大雨落下,打湿了我的头发、衣裙,我厉声问道:“你们若不肯说,我就去问绿漪,我会说是你们四处乱说,故意让我知道。你们若说了,我倒可以饶你们!”
两名小宫女面面相视,其中一名年长的哭道:“公主千万饶我们,我们不是有心的,皇上立了神武公窦毅亲妹窦颖为后,是襄阳公主和柱国大将军保的媒。五日前,已经举行了大婚。”
“五日前,大婚。五日前,大婚。”他,终究还是娶了窦颖。原是意料之中,为何,心还是如此痛?我喃喃道:“我明白了,你们退下吧。”摆摆手,神情恍惚的转身离去,仿若一丝不再附体的游魂,风一吹,便会魂飞魄散。
“公主。”妍紫和绿漪正撑伞赶来时,我正伫立湖边淋雨,她们慌忙上前替我遮伞披衣。雨,仿佛将我淋得清醒明白。
我唇边泛起一丝清冷浅笑,轻声道:“妍紫,吩咐下去,我要立即回长安。”
正文 第147章:若是没有你 1
咸阳与长安不过隔了一条渭水,过了渭河渡口,长安就遥遥在望了。
连日暴雨,马车在泥泞的驿道上颠簸,颠得人,仿佛肝肠寸断。妍紫和绿漪陪坐在我左右,她俩一路上都在想着法儿逗我开心,我却着实笑不出来,只是倚着窗棂一言不发,手,痴痴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