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生,生生劫-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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颀华看了看前面还在细细讲话的两人,面上笑意微收,道:“佛祖身边的桃树开始谢了。”
宁凰呼吸一顿,面色凝重起来:“什么时候?”
“三日前。我与雒雒去过一次西天,我无意间看到的。”
“东海可有动静?”
颀华摇摇头。
宁凰皱着眉不再说话,过了半晌才道:“你是要给清泱吃?”
颀华颔首:“我不会让她有事。”
宁凰叹了口气:“顺其自然罢。”
颀华笑了:“万物得日月水土而生,生而为自然,我们便是自然。”男子眼中一如既往的温润清朗,却偏偏让人感觉到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狂妄——这种狂妄,源于对自身力量的自信。
原本以为这样的颀华自从清泱回来后是见不到了的,哪儿曾想,竟是时时刻刻存在的,只要涉及到清泱的安危问题立马就显露出来。
“清泱曾救过玄儿一命,为了这恩,我也会多炼一枚。”
“多谢。”
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样子,两男人怕前面两个都有身孕的人吃不消,于是一人捞一个飞速掠回了凤凰殿。但旧友重逢,话是讲不完的,于是这一晚上,清泱和玄色挤在一张床上继续絮絮叨叨,两个男人独守空闺到天亮。
清泱讲了十三世过后她被佛祖凝聚之后的事,也讲了在人间十三世小乌龟死后发生的事,顺便提了提桃兮。玄色听完后叹了一口气:“也是一个痴情的人。”
清泱没讲过不了多久桃兮便会魂飞魄散,这样的事,说出口来竟是万分艰难。是呀,她何曾做错过什么,不过是爱上了佛。
玄色低低的讲着她和宁凰之间的事情,面上顾盼生姿,真真是极美的,清泱看着这样的玄色心中自是极其欣慰的,听着宁凰为她做的事也暗暗感叹玄色遇见了懂她待她好的人。
当所有的事情都差不多讲完时,天边已经开始在亮了,两个人头挨着头靠在一起,静静的都不再讲话——
在过去一万余年里,她何曾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刻,她和颀华竟然能重新在一起,她还能和玄色头挨着头讲一夜的话,而玄色也能找到这样一个百般对她好的人,相夫教子,举案齐眉。
她对最爱的人犯下过最深的孽,上苍竟然还能原谅她让她获得这样喜乐安宁的日子,我佛慈悲。
就在清泱快要睡着时,玄色轻轻问道:“沈云望如今如何了?”
清泱睁开眼,目光落在窗边微茫的光上:“不知道。”
房间里陷入沉默,沉默着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睡过去了。
人间西湖。
正是夏日,十里荷花,红绿相间,美如仙境。在这接天的荷花淀中默着一只小船,小船虽小但五脏六腑俱全,小小的船棚里将将可以坐两人,一个小茶几,一个小摆台,些许书和挂件,雅致又简单,但篷里并没有人,船上唯一的人站在船尾,正撑着篙,一身青衣,广袖飘飘,倒是和寻常撑篙的村野匹夫不一样。
船蓦地摇了摇,好像吃水深了些,撑篙的人顿了顿,将桨打理好,矮身进了篷里。不出所料,原本空无一人的篷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端着青瓷茶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怎么下来了?”青衣男子在另一边坐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煮茶。
清泱看着他的动作,道:“我有孩子啦,云望。”
青衣男子闻此一笑:“盼了这么久,也终于到这天了。”
清泱点点头,接过男子递过来的滚茶,小口小口的吹着,道:“找到了吗?”
青衣男子摇摇头。
“我帮你去地狱看看罢?”
男子笑意一敛,望着女子道:“你即便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肚中孩儿想想。地狱浊气太重,万一伤着你让我如何好过?”
“那你便这样漫无目的的找?”
男子喝茶的动作顿了顿,他道:“总会找到的。”
两个人不说话了。
一万年前她用一半的心头血凝聚了他的三魂七魄,换得他重生的机会,因为四海龙珠的关系,从此以后不管轮回多少次,他都是带着记忆的。
一万年的记忆太多,若事事都记住,可能往后的人生都只能用来回忆了。他练就了不想记住的东西便可不记住的本领却也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明白一些事实——关于一个人,关于那些年似是而非的心跳和慌乱。从此以后,这就变成了他活着的目的与希望。
喝完一壶茶,日头已经西斜,清泱起身,轻轻道:“我走了,云望。”
青衣男子起身:“我送你上岸。”
“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船舱,青衣男子划动桨,小船慢悠悠朝岸边滑去,船头温柔的拨开茂盛的荷叶,清澈的水荡起波纹,幽幽地映着一青一白两抹倒影。
半刻后船靠了岸,清泱动作轻巧的跳上岸,她回过身来面对着船上屹立的人,笑了笑:“我走了,云望。”
沈云望静静看着她,记忆中熟悉的眉眼和面前这个更美的女子重合,渐渐变成她十四岁时候的样子——女子穿着黑色的长裙站在篱笆院子栅栏旁,头上挽着他削的木头簪子,眼里清清亮亮一片。他说:“我走了,清泱。”
“我等你回来。”
“好。”
十年之后,物是人非,天翻地覆,谁知道最后他们各得一番天地,也会有这样的境遇。
男子久久望着她,女子也不催,只是任他看着。
沈云望笑了笑:“好好过,泱儿。”
清泱手一挥,在身后人的注视中一步一步消失。
只要你不怪我就好了。我也不知道当初的做法是对是错,让你在往后无边的轮回中都带着庞大的记忆往生。
怎么会怪你。越漫长的岁月,越能使人清楚看见心脏内里。能被时间永恒记住的,唯爱而矣。
他们都心照不宣,此次见面将是最后的见面,往后的人生中,他们各有各的酸甜苦辣。她不再是清泱,他也不再是沈云望。
当清泱在床上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玄色变成了颀华,她睁眼的瞬间就落入了那人深邃情重的眼里。紧贴的温度,熟悉的气息,这一切都无比使人安心。她朝他怀里钻了钻,触耳即心跳,温暖又沉稳。男子低沉的声音引起胸腔震动:“昨夜你和玄色讲到寅时,再睡一会儿。”
“好。”清泱轻轻勾了勾唇角,可能这个人忘了他们是神仙不会有疲惫感。
女子朝前贴了贴,坏心眼道:“我要你陪我。”
男子呼吸一顿,过了半晌才道:“那就好好睡觉。”
清泱蹭了蹭他脖子:“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的收藏一直不涨,也是醉了╮(╯▽╰)╭
☆、第二十一章 能饮一杯无
清泱来凤凰山的目的不过就是挂念长年旧友,和玄色讲一讲彼此这些年的境遇罢了。玄色挂念她,她也理应来此安安旧友的心。
或许是怀有身孕的人心思都要比平时更加敏感纤细,也可以说是安胎期间实在是无聊,日复一日在凤凰山的日子就常常变成清泱与玄色坐在院子里煮茶谈天回忆往昔的时间。偶尔玄色会被宁凰捉去训诫,一训就是大半天,也不知道是真的在训诫还是做其他什么,这样的时候清泱就化一座摇椅出来在上面摇啊摇,好像又回到了篱笆院子的时光。
不过地上没了玄色小龟。
那乌龟自然是玄色的幻化。至于为什么,就要与当初清泱无意间救了玄色一命开始说起了。
那时候她还是洛水之神雒嫔,整天四处乱逛。而玄色不过五百年道行的小玄鸟,还不能化出人形。某一天玄色在洛水之畔喝水,这只鸟通体玄黑,泛着光泽,惟翅尖和尾尖有一抹明亮的白色,白色与黑色的分线条简单利落,看起来很是好看。于是躲在河边树林里捉鸟的猎人都盯住了她——这些猎人不是一般山林里打猎的农户,他们捉鸟是为了各地的贵族高官,一般说来,就是把好看的一切动物活捉回去,供无聊的贵族子弟把玩逗乐儿。
然后玄色就被捕了,麻绳网网住了她,任她如何扑闪都挣脱不了。几个五大三粗的猎人迅速围过来,准备收网。玄色到底是个刚硬的女子,秉着一种宁愿死也不要被捉去困在笼子的决心死命的扑腾,扑腾得身上的毛都掉了,尾羽也折断了几根,但她还是激烈地挣扎着,没有一个人能把她从网中拿出来。这样做的后果是,原本看着伶俐讨巧的小鸟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只脏兮兮血津津断了尾羽的鸟儿。猎人们也没料想到这么小只鸟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扑腾挣扎,一股子不低头的劲儿,后来有个猎人恼了,瞧她这惨兮兮的样子也没有达官显贵会要,不管会不会弄死她,下了狠手直接将她摁在沙坑里,玄色还是死命动着,甚至把那人的手啄出了血。
像这样发展下去,这只鸟儿必死无疑。
就在人们想要摁死她的时候,雒嫔刚好从外面溜达了回来——唔,眼睁睁看着别人弄死一条性命终归是不好的,于是袖子一挥,救了她。又瞧见鸟儿伤得这样重,若不再救救也活不了几天,于是再一挥,顺便输给她五百年道行,让小玄鸟化成了人。
小玄鸟目光冷硬,小尖嘴吐出的话倒不如目光冷硬:“你救了我,我自是欠你,以后必报。”语气倒是和目光一般冷硬,说完就飞走了。
之后她的身边总会出现这只鸟,她在人间玩儿,它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上闭目修行;她在天上闹,它还在不远处总有一个地方闭目修行……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有了旁人无法言说的默契。
这种默契,当雒嫔经历情伤决定忘却前尘种种轮回为人时就体现出来了。她什么人也没找就找了玄色,留了一句话:“我下凡为人,你不要让他找到我。”然后不再多说一句,也不管玄色会不会答应,堕入轮回道,往生十余世。
而玄色呢,也就为一命之恩,向月老处讨了符水,每世都喝,每世都变乌龟,守着雒嫔的仙气,让颀华无法寻到人。那符水并不是千年小仙可以禁受得住的,所以每一世玄色都不能守雒嫔到最后,清泱那世是她坚持得最久的一世,可能是清泱仙气越来越薄弱,她自身修为也越来越好的缘故罢。
显怀之后清泱越来越嗜睡,睡着之后又常常不安稳,梦里人影来来去去,有时候连她自己也想不起来梦的人是谁。颀华来了凤凰山后一日比一日忙,有时候半月见不到人影。不过他每一次回来清泱都是知道的,哪一日自己没有做光怪陆离的梦,那便是他回来了。唯有他的气息才会令她安心平稳。
这又是半月,清泱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十几步声响之后她就被人横抱起来,陷在熟悉的怀抱里清泱自然而然地抬手勾住了男子的脖子,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肚子上。看着怀里人不自觉的动作颀华的心软了软,紧随而来一阵心疼愧疚,他吻了吻她,将她小心放下来,揉着脸道:“最近很忙,一个人无不无聊?”好在终于是忙完了,以后几个月应该都能陪在她身边了。
清泱摇摇头:“每天都很困,没时间无聊。”
面上游移的手微不可见一顿,颀华又吻了吻她额头:“多休息。”
清泱笑:“每天都睡觉,还要如何休息?”
颀华跟着笑:“多休息总是好的,过不了多久有你受的。”话说到后来声音都有点儿发紧——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怎么可能看着她为他受苦。
不如要了他的命。
清泱捏了捏他的大掌,蹭了蹭:“我是不怕的,到时候有得受的是你。”
这个人是一点儿也见不得的,到时候她哇哇大叫,他可怎么办。
“分娩的时候自然会疼的。”
“嗯。”
“你也知道我受不了疼。”
“嗯。”
“到时候不管我叫些什么,你都得听玄色的,不许胡来。”
颀华沉默了,拥着人不说话。
半晌,清泱长长叹一口气,叫道:“颀华。”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几月前知道她有孕时那种欣喜若狂哪儿去了?
“我是不会死的神仙。疼一疼,我们就有孩子了。”清泱望着他道。
颀华此刻笑了笑,面上神色如常,道:“你生还是我生?现在谁安慰谁呢。”
清泱想了想笑起来,嗔道:“谁叫你总是做些过激事情?”
颀华眼睛眯了起来——还是我的错?
清泱不去看他,扭过头闭了眼睛——“困了,睡觉。”
颀华将人划拉进怀里,绕过肚子小心翼翼抱着。
阳光温暖,天高地阔,是睡觉的好时候。
两人闭眼不过片刻,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就近了,两人同时睁眼,来的人喘着气儿说:“上仙,夫人要生了。”
“在哪儿?”
“宁玄阁。”
两个人眨眼就不见了。
再一个眨眼,颀华护着略显焦急无措的清泱出现在宁玄阁院子里,主屋外已经候了很多人,换水的婢女,忙杂事的小厮,备后的接生婆,听说太上老君正在赶来的途中。主屋正门对着的空地站着宁凰,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浑身僵硬成一个诡异的姿势,好像随时都准备冲进去,额边的汗流下来了他都浑然不觉。
玄色在里面撕心裂肺的叫,变调的哭声搅得在场的每个人都喘不过起来。
“玄儿,让我进来。”那声音颤抖着,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