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意无春-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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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言向我微微颔首,我与他心有灵犀,一看便知他的意思是,茹素虽然跳的很棒,但跟他亲自指导的我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
如此便安下了心。
罗袖袖动香香不已,红衣袅袅梨花雨。
忽然间水袖甩将开来,袖风凌厉,震得无数梨花凌空而落,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犹如一片片洁白盛开在我火红的衣衫之上。
兜兜转转,飘飘摇摇,裙裾飞扬,步步生莲。
最后的收势,我半坐在胤川面前,以一个伏低的姿态,双手将桃花枝捧与他面前,朱唇轻启,缓缓念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眼前的胤川似是愣了一愣,目光仿佛定在了我身上,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他幽黑深邃波澜不惊的眼眸似是在那一瞬间卷起了惊涛骇浪。
我手中的桃花枝举在他面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赤言轻咳一声,胤川才恍若回神。接过我手中的桃花枝,他垂眸半晌,脸上似是有种黯然,然后幽幽吐出两个字,“茹素。”
“什么!”
“什么!”
我和赤言在那一瞬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茹素饰盈儿。”胤川只说了这样一句,便拂袖离开了。
茹素嘴角扯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而我那一刻却傻在了原地。
其实,这支舞原本的收势,赤言的设想同茹素一样,是一个从高处飘落的样子,然而被我给改成了从低处仰视的样子。
因为青逸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圣子曾经在无数次我因为太丢脸了想要放弃胤川的时候,这样安慰我说:“不曾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放低自己,低到尘埃里,便不算是刻骨铭心的深深爱过一个人。”
我想,我对胤川的种种,按照青逸的说法,应该已经达到可以挫骨扬灰从天上到地下打几个来回的深沉程度。
然而,心思用尽,终还是一场空。
我不记得我那天是怎么回到山音阁的,只记得我捧着赤言的离人醉喝的快要不省人事的时候,赤言风风火火的闯进来,一把抢过我的酒杯,也仰头灌了下去,一边灌,还一边骂骂咧咧道,“胤川那个冰块脸现在越来越不可理喻了,老子去找他理论,说明明是小柒你跳的好,为什么选了茹素!他却毫无逻辑性的问老子是怎么把你教成这个样子的,老子跟他说了,他却使了个冰咒将老子在原地冻了一个时辰——”
公演的那一天,菁华学府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仙友们。近百年来,菁华学府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学府众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很早就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一个华丽丽的舞台立在南天门外,很是气派。
胤川地位尊崇,和天君并排,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上。次之便是赤言。
我一个人躲在后排的角落中,看着所有人,尤其是胤川聚精会神的看着台子上跳舞的茹素,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细细密密的疼。
我只求他能够也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一次,天地之大,茫茫人海,他只看着我一个人。
那时,我是独一无二的焦点。
于是乎,我着实看不得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人,便给赤言留了条子,说戏毕来海棠苑找我。
当眼前飘来一个恍惚的身影时,我已经喝干了三坛离人醉。醉到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已经可以晃出五个影子,醉到眼前人究竟穿的是红衣还是白衣都已分不出来。
我喝的大醉,还不停的咿咿呀呀的唱着赤言教我的配着霓裳舞的这首诗:“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喝的大醉,仿佛就能看到他在我面前,对我笑了。
眼中的笑意,只为我一个人而绽放。
来人伸手就要拿走我手中的酒罐,又被我抢了回来。那声音冷冷的,似是有些怒意,又似是有些心疼,“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喝酒伤身不知道吗?”
我晕晕乎乎的回答,“姑奶奶我心里难受,我看见胤川看茹素的眼神我心里就难受,不喝酒我就要难受死了!咦,赤言你今天怎么废话这么多,要么你今儿就痛快陪我喝一场,不喝酒滚——”
赤言没再劝我,只是将我横打着抱了起来,我用手扯着他的领口,问,“你做什么?”
赤言冷冷的道,“外面风大,你前几天受了冻,再醉酒吹风,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受不了了。”
我痴痴的笑了一下,“嘿嘿,没想到你这只骚狐狸也有这么心细的时候——” 笑着笑着,又觉得心酸,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了,“你上次说我比茹素跳得好,但胤川偏袒茹素;你说你想不通,然而我今儿却想的通透,他定是喜欢了茹素的,凡世间那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不过就是不喜欢我,瞧不上我罢了——”
赤言抱着我的身子僵了一僵。
在最后醉的失去意识之前,只听见赤言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其实胤川也有可能,是舍不得让别人都看到这么漂亮的你——尤其是舍不得看到你与萧夜,要演一对卿卿我我的生死恋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吐槽说胤川又不喜欢小柒小柒为什么那么死心塌地——
可是年少时候的爱恋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百折不挠的——
长大了之后才会权衡利弊,才会考虑值不值得——
不过话说回来,胤川哪里不喜欢我家柒柒了,他喜欢的很隐忍,他是有苦衷的——掩面——
☆、求不得 放不下
酒醒之后,我结结实实的大病了一场,高烧一个月。
赤言和萧夜都因为奉命处理六界琐事而不在学府内,无暇顾及我,而胤川照例一如既往的不曾来看过我,多数时候只有我自己在山音阁内头痛到不省人事。
有时我隐约觉得透过窗子,有个人影在外面看我。我挣扎着跌跌撞撞爬起来,唤一声“胤川”,再定睛一看,窗外竹叶摩挲,冷月清风,哪有半个人影。
也许真的是烧糊涂了,就出现了幻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多希望,某一天一睁开眼,能够看到胤川,能够看到他在我身边,温柔的抚着我的额头,跟我说,不用怕,有我在,我来照顾你。
从来没有。连幻觉都没有过。我就这样一个人浑浑噩噩的高烧着。
不过还好还有明敏。
每到了晚上,待她能化作人形之际,她便带些吃的来给我补充营养。明敏的功力不高,自是使不了隔空取物这等法术,因此所带吃食,大多都是她自己在学府厨房内偷偷做的。不过托了司斋的青氏后人之福,即便是一碗简单的鸡汤,明敏也能炖的比常人鲜美许多。
虽说鸡汤不能治病,然而我私心揣测着,或许是明敏的鸡汤实在太过好喝了,上天开眼,竟将我的伤寒治愈了。
所以这一场病,我能熬过来,一半是靠奇迹,另一半是靠着明敏的鸡汤。
因此,我与明敏的关系,也日益亲密起来。
病好之后,我觉得灵台清明,顿悟出自己之前执着与胤川的感情着实有些可笑,虽然不可能一下子从心底里完全剔除,但至少可以做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姿态。
于是,我便更加清心寡欲的早出晚归,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只不过,偶尔,在白泽上神教我书法丹青背诵上古史学之余,会翻一翻手边的胤川给我批注过的佛经,看到“求不得,放不下”这六字时,仿佛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月光下白衣青丝手执狼毫的清冷身影,心中有一种过电一般的疼痛感袭来,从心底满溢开去,直达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痛的整个人打个激灵。
我对胤川,着实当得起这六个字了。
求不得,放不下。
*********
无春谷顶寒风猎猎,我看着赤言随风鼓动的银发,定定的出神许久,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的某一柳发丝道,“这几根怎么比旁的短上许多?”
赤言这个人是衣服上多个褶子都不会穿的讲究的主,现在突然发现头发豁了一块儿,估计是要抓狂的。
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惊讶,只低头用手卷了卷那几根短发,他脸上勾了抹笑意,又似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那厢去凡世历劫,我没办法陪她。只得用了几缕发丝,做了个自己在凡世的幻影,在她身边照顾她,也算是还了欠她的情。”
他没有说那厢指的是谁,只听他那好似怅然若失的语气,便猜测可能是他曾经口中无意提到过的那个所爱非人。
他不想说,我自然也不想追问。
我的蛇皮鞭在天空划出个风系法术的印伽,刹那间天地风雨变色,周围数里原本安静浮沉的云朵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聚集在了无春谷的上方,一瞬间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密布,伸手几不可见五指。
黑云压城,城欲摧。
赤言一瞬间明白过来我要做什么,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去,有些紧张,“小柒,你别任性,你魂魄刚凝聚而成,身子还受不得这等摧枯拉朽的法术——”
然而赤言的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金闪的惊雷从乌云最深处喷薄而出,直冲着无春谷内劈去。似是在整个天空撕开了一个口子。
然而那道气势磅礴的惊雷,打到谷口上方,便如泥牛入海,被一股力量化开来去,没有惊动谷内分毫。
而我已经被法术反噬的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赤言忙过来扶我,我冲他咧了咧嘴角,有些自嘲,“胤川的结界使得还跟原来一样的好呀,十万年前我冲不破他加在融雪谷上的结界,十万年后我依旧冲不破他加在无春谷上的结界。”
赤言脸色有些微变,沉吟半晌,感慨一声,“小柒你的召雷诀果然也使得很好——”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意思,然而我现在却没心思去解释那桩陈年旧账,声音微微有些虚弱道,“就算破不了他的结界,总也能让他感觉到我来了,愿意出来见我一面,也是好的。”
赤言脸色微白的摇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里无限伤感,“小柒,当年我从六界回来,听闻胤川将你锁入融雪谷,觉得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胤川不肯与我讲,我便想想要当面与你问问。然而我在结界外拼尽了修为,风火雷电四大法系的顶尖法术用了个遍,然而你当年在谷中,曾感受到过分毫不适?”
我心下吃了一惊,风火雷电四大法系的顶尖法术,哪个不是足能令天地变色的法术。然而自从公演之后,到我魂飞魄散那几十年间之前,我都不曾再见赤言一面。也丝毫没有感受到过他曾经这样令疯狂的寻过我。
我独自一人在融雪谷的时候也曾怨念,就算胤川不信我,赤言也总是了解我的,他一旦回了菁华学府,定会想办法找我,然而等了十年,最终也没等到他,那时我对着漫天茫茫大雪还曾唏嘘了好一阵子,觉得自己交友不慎,认识了个白眼狼。
没想到其间竟还有这么一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赤言看着将下嘴唇要咬出血迹来的我,淡淡说道,“其实就算你在你醒来的当天就来找胤川,也是白搭。因为胤川他根本就没有摆过酒席宴请四海八荒的神仙们,他跟茹素的婚礼,跟他低调的为人一样,静默无闻。他不过用了一顶喜轿将茹素抬进了无春谷罢了,他们拜堂的场面,就连我和萧夜,也没见到。然后二人便双双在这无春谷隐居,不曾再踏出一步,”
我懵了半晌,纵使胤川想要低调,那茹素毕竟是天君的女儿,天君嫁女儿,如此小模小样的排场,就算茹素为了顺着胤川的心思答应了,天君的面子又怎能过得去?
而且将心比心,纵然我不喜欢茹素。可哪一个姑娘不曾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在万人祝福下与心爱的人双宿双飞。
想至此,我觉得胤川这个冰块脸,未免太不解风情了一些。
我一个脑筋还没转过来,赤言就又善解人意的解释道,“自你魂飞魄散不久,天界发生动乱,原先的天君下台,天君的一个远房表叔继位,天上的神仙排辈都已经换了一遭。如今的茹素不过是届被发配到蛮荒之地的无名散仙罢了,胤川肯用喜轿抬她入主无春谷,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听赤言此言,我又觉得,胤川这个人,其实还是可取的。
然,只凭他前后两句话,我就对胤川有了先后两种完全不同的印象。着实可见语言对一个人的认知能产生多大的影响。可惜,当年,胤川竟听信茹素的一面之词,将我锁入融雪谷,着实令我心伤。
及此,赤言才终幽幽问我道,“当年她们说你用召雷诀劈死了王母娘娘坐下最心爱的华玉元君,我是不信的,我知你即使再任性,也不至于没分寸至此,做出要人一条命的事情来。可若不因此,又想不通胤川为了什么事才能将你锁来融雪谷。当年的那桩的公案,你现在可愿意解释给我听了?”
赤言那句,“我知你即使再任性,也不至于没分寸至此,做出要人一条命的事情来。”听了让我心中有些发暖。
人生能得一知音若此,也算是一大幸事。
赤言都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