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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湄澜池-第2部分

小说: 湄澜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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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嗽牵动了伤口,更多的血涌了出来,他痛得五官扭曲,然后他终于昏了过去,苍白的面孔舒展开来,死一般平静。 
我在越下越大的雨中狂奔,奔向府里另一侧的父亲的住所。我不顾一切地捶着院门,直到有人前来应门,推开那人,我直冲进正屋。父亲已经起来,披衣坐在灯下。 
我跪下去。 
“二哥快要死了,求您救救他!” 
我紧紧盯着父亲,全然忘了我从来不敢这样对他直视。 
父亲仍一贯地冷漠镇静,只微微皱起眉毛:“究竟怎么了?” 
我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 
“他受了剑伤……一定是伤了肺,他咳血,发高烧。” 
父亲点头,挥手叫进了一名仆人:“你去请万大夫,要他尽快赶来。” 
那仆人领命而去,父亲也站起身来。 
“你回去吧。”他说。 
我忽然觉得全身的血一起涌上头顶,冲击得我一阵昏晕。 
“你不去看看他么?”我大声地说,“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 
父亲本已转过了身,此时便站住。 
“我不会去看他,”他说,“如果他是我的儿子,就不会那么容易死。” 
我哑然,无限心灰。一语不发地站起,我转身离去,却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要直跌到屋外的风雨中去。忽然听见父亲的声音: 
“好好照顾他。”他说。 
我怔了怔,却没有回头。 
二哥的伤势十分凶险。大夫说他重伤以后一直失于调养,大量饮酒更使伤势恶化。他开了药方给我,说明十副药后如不见效他亦无法可施,一切视乎天命而已。 
三天里,我不眠不休地守护着昏迷不醒的二哥。他时时爆发的咳嗽声空洞而凄厉,我屏住呼吸擦掉他嘴角涌出的血沫,惶恐地觉得他的心肺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扯碎。 
第三天的黄昏,他的高烧终于退去。我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直到他在夜半时醒来,清明眼神刹那映亮了昏暗的房间。 
我放声大哭,简直近于嚎啕。热泪狂涌,二哥在我眼中变得模糊。 
我听见他低声地说:“我不会死,阿湄,我不会扔下你一人。” 
二哥又在床上躺了七天。 
那时节气已是深秋,秋意破墙而入,凄凉彻骨,迷茫秋雨漫天漫地。 
二哥望着窗外的院落对我说:“你看,阿湄,这就是所谓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七天以后我们两人又出现在家中的饭桌上。父亲淡淡地看了我们两眼,什么也没有说。大哥却侧头望着二哥,神情奇特地微笑。 
四姐姐慕容泠犹豫了很久,终于问道:“二哥,这些天来,你病了么?”大夫人望她一眼,她便垂下头去。 
二哥笑笑:“现下已没事了。” 
“没事就好,”父亲提起筷子,“吃饭吧。” 
所有的人默默地吃起饭,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这一年的冬天,三哥和四哥也开始行走江湖崭露头角。但江湖上依然少人提起慕容二公子慕容澜。在一向都是少年成名的慕容子弟中,已满二十却仍毫无建树的二哥不免显得黯然无光。他仿佛注定要淹没在其他兄弟的光华之中,直到那场突如其来的剧变改变了一切。 
那是在第二年的秋天,父亲和我的四个哥哥再次离家远行。他们走时整个慕容府里弥漫着桂花的香气。一个月后,当府里的丫环们忙于收集晾干的桂花预备缝制香囊时,一则传言一夜之间传遍江湖——父亲和大哥三哥四哥已经遭天戈帮暗算不幸罹难,惟有二哥因事滞留在松江逃过大劫。 
全家人惶惶终日忐忑不安,却从来无人胆敢宣之于口。二叔和三叔派去打探的人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七天之后形容憔悴的二哥一人回府,直入老夫人房中一语不发地跪下,人们才开始明白祸事已经成真。   
第一章 远嫁慕容湄(4)   
父亲的遗体已被天戈帮掳走,二哥带回来的只有我三个哥哥的灵柩。府里一时哭声震天,老夫人当场昏厥,二姨娘四姨娘伏在三哥四哥的尸首上痛不欲生。 
只有大夫人,并不打开大哥的棺木,她直挺挺地走到二哥面前,神色惨厉一遍遍重复这句话。 
“是你,”她说,“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的源儿。” 
她充满了刻骨仇恨的声音与眼神令人心惊肉跳。 
二哥的脸色苍白如雪,静静望着她,始终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当天晚上我在废园找到了二哥。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二哥站在长草中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他震动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你不要在意大夫人的话,”我说,“她只是太过伤心。” 
二哥不回答,我却感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秋风阵阵,四下里包围着我们的,俱是衰草荒凉的香气与声音,忽然间我悲从中来,伸出手臂拥抱了二哥。 
二哥在默默发抖,他把头埋在我的肩上,冰冷的额头贴着我的颈项,他心里深不可测的寂寞和悲伤流水一般缓缓漫入我的心底,化成我的泪水滂沱而下。 
那是惟一一次他让我看见他的脆弱彷徨,那让我想要尽一切所能照顾和保护他,要他快乐,就像是从来他对我一样。 
父亲的死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无数新老仇家蠢蠢欲动。 
二叔和三叔自认并非统领全局的人才,一致推选二哥成为慕容家新一代主人。处在这多事之秋的二哥变得沉默寡言,心事重重。他的笑容更加少见,他甚至再没有时间去我们的废园。 
慕容府的高墙似乎隔绝了一切江湖风波,二哥从不对我们说什么,我只是偶尔听阿楠提起,才知道他已无声无息地消弭了几场迫在眉睫的危机。 
人们的悲哀渐渐转淡,渐渐可以如常地生活。大夫人没有再提大哥的死,恢复了从前淡漠泰然的态度。她并不干涉二哥对外政的处理,而二哥也对她一如既往地恭敬。 
一切似乎就可以这样平淡地进行下去,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就在那一天,我的生活有了根本的改变,我将不得不离家远嫁,永远阔别我的二哥,我的废园,以及那些终究是我亲人的人们。我感到迷茫和悲哀,不舍与凄凉。但我从未后悔我在那一天的选择,即使从头再来一千遍,我仍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决定。 
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以及为了谁,但有时我想这也许更是一种命运的安排。五岁那年妈妈去世,叔叔把我从遥远的北方带到温暖的江南。但是冥冥注定我终将远离,回到我真正的故乡。   
第二章 别离慕容澜(1)   
子时已过,浓稠的血色映着淡漠的月光。 
现在是九月初十,我和阿湄别离的日子。 
我想要和她并肩闲坐在废园,一道看微绿的渺茫的萤火。暗香的藤花一粒粒落上衣襟,一时无声,一时簌簌。 
我们应该喝茶,抑或是酒。我们许会交谈,也可能只是沉默。她会央我吹笛,或者会自顾自地唱歌。 
她的笑容皎洁明亮,看不见泪水与悲哀的阴影。 
然而我不在我们的废园,我在十里以外的落梅山。 
我的衣上有血,我的双手也是。我的剑锋焕发着饮血后妖异的清亮。 
池家的人马已经齐集,死伤者都已抬上了担架。池家总管池落影向我走来,微微笑着躬身一揖: 
“池某幸不辱命,就此告辞。” 
我望见月光下他温雅的容颜,杀人无数却仍未染血的长衣——我默默还了一揖。 
我的手下脚步虚浮地清理着尸首。地上半干的血泊仿佛仍有生命,在他们的长靴下发出纠缠咿哑的呻吟。无声无息的是那些流光了血的尸体,他们顺从地被人拖拽或抬走,鼓起最后的凄凉风声飞坠入万丈深崖。 
我看见一名少年抓住一具尸首的左臂用力将它拖走,但是忽然间那截左臂脱离了尸体。少年紧抓着它跌坐在地上,一时间他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神态迷茫。然后他抛开手上血肉支离的残肢,开始呕吐和哭泣。 
没有人理睬他突如其来的崩溃,只有我向他走去,因为我记起了那少年的父亲,金安镖局镖师张全。三年前张全将张广义送进慕容府,临走时与我在门廊相遇,雄豪大汉忽然热泪纵横,托我代为照顾他的儿子。不久以后便有消息传来说他已死在川中的一趟镖中。 
我不知道在以前的岁月中我算不算很好地照顾了张广义,但我想至少在此刻我可以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告诉他并不是每一次杀人都如第一次般可怕。 
一片乌云就在此时飘过了月亮,我的眼前倏然一暗,而下一个瞬间乍起的刀光却直刺我的眼睛。我忽然明白发生了什么,我拔剑飞掠,毫不犹豫地斩落,然而我竟已太迟。 
一柄刀深深插入张广义的胸膛,那只握刀的手臂已被我斩断,仍不放松,挂在刀柄上犹自晃动。 
手臂的主人如今真的只是一具尸首。他的左臂曾被人砍得藕断丝连,在张广义一拽之下脱离身躯。剧痛令他慢慢苏醒,他奋力一刀砍上所见的第一个仇人,然后他才真的死去,甚或在我斩下他的右臂以前。 
我的手下聚拢而来,将他乱刃分尸。 
但我们已救不了张广义。 
他脸上仍是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神却已经涣散。 
我抱住这濒死的少年,感觉到他身体剧烈地颤抖。我觉得中了一刀的仿佛是我……即使已付出了那么多,即使我已经穷我所能,我依然无法保全我想要保全的人们,我的属下,我的家人,还有……阿湄。 
那天深夜,我直接去了阿湄的住处。 
房门虚掩,她不在。我知道她一定在我们的废园。 
她果然睡在凉亭,蜷缩的睡姿就像我十二年前初次见到的小女孩儿。 
我解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一瞬间我觉得恍惚,仿佛才是昨日,我答应了那个男子,我会照顾阿湄,我的妹妹。 
然而那是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她五岁,我十一。 
也是秋天,晚上,我悄悄溜进废园,虽然我已遵从父亲的命令搬走,我依然舍不得那里。 
那晚风清月明,所以我清楚地看见了进园来的年轻男子,以及他抱在怀里的垂髫女孩儿。 
我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仿佛连背影都含忧,却连拂一拂衣袖都是温和的。 
他抱着女孩儿指天上的星星给她看。 
女孩儿的大眼睛比星光还亮。 
我坐在长草中静静地望着他们。 
我听见他骗她说,她的妈妈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她会一直看顾阿湄,她希望阿湄过得快活。 
我知道他在骗那个叫阿湄的女孩儿。我知道阿湄的妈妈一定像我的妈妈一样早已死了。我的父亲从不这样骗我,所以我知道他在骗她。 
然而她竟毫不知情。 
“如果妈妈想让我过得快活,我就一定会。” 
她声音里天真清脆的坚定我闻所未闻。 
“而且,”她转脸望着他,“妈妈对叔叔也是一样,所以叔叔也要过得快活。” 
男子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却看见他微颤的手。 
我于是知道他或许可以骗她,但他永远骗不了自己。 
后来男子取出了洞箫,开始吹一支我从未听过的曲子。 
那时我已学箫三年,但听了他的箫声才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吹箫。 
箫声凄静寒远,令人想起苔阶蛩鸣,空潭寂雨,一时又如月碎星沉,辗转冰泉于千山叠雪的长夜中屏息而流。 
箫曲在我脑中回旋不去,箫声停歇时我甚至没有察觉。 
不知多久以后我才抬头,男子站在我的面前,臂弯中的女孩儿已经沉睡。 
“你是阿湄的哥哥?”他低声询问。 
我望望女孩儿无邪的睡容,心里生起一阵无由的温暖。 
“是,我是她的二哥。”   
第二章 别离慕容澜(2)   
“那么,请你好好照看她。” 
他郑重的神情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 
我点点头,没有犹豫。我会照顾她,不仅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更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真的需要我的照顾。 
男子微笑,这一次,他的笑容不那么忧伤。 
“我叫方雁遥,”他说,“阿湄的叔叔。” 
那不是我第一次听说方雁遥这个名字。他的荏苒在衣剑法名动江湖,七年以来未遇敌手,人们因此称他荏苒在衣方雁遥。 
但我不知道荏苒在他衣上的究竟是什么,难道是他的忧伤? 
“我记住了你的曲子,”我说,“我会吹给阿湄听。” 
他望见我身畔挂着的紫箫,眼中闪过微微的讶异与惊喜。然后他的眸光忽然黯淡。 
“不要吹给她听,”他说,“这不是支好曲子。” 
他微侧了头,仿佛不想让我看见他的神情。 
“这是别离的曲子,我和一个人生离死别时所吹的曲子。” 
我想那也是他和阿湄别离的曲子。 
因为那晚以后我们再没有见过方雁遥。 
但是我们怀念他。 
没有人能够不怀念那样一个人,连笑意都流淌着忧伤,却连忧郁都是温暖的,淡静的,微微亮着的。 
现在是九月初十,我和阿湄别离的日子。 
我坐在亭阶上,解下了我的箫。 
我开始吹奏多年以前我听他吹过的曲子。我奇怪这么多年以后我竟还记得每一个音律。 
“这是别离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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