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无泪-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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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苦笑。
单逸桐看到我的表情,说:
“你不相信我会对你友善?”
“对于任何萍水相逢的事,都不必认真若此,是吧?”
“故此,你并不认为在多伦多的那次,你曾伤害过我?”
单逸桐望住我的眼光是温和的。
他再作补充说:
“我的意思是伤害,而不是作弄。”
“这有分别吗?”
“太大了。我不是个容易被作弄,或介意被作弄的人,开再大的玩笑,我都会承受得起。可是,我很容易受到伤害。这是在跟你认识之后,才发现的。”
我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我想,我表达得很拙劣,因而你并不明白。”单逸桐这样说。
“我明白与否,事隔经年,有什么重要呢?”
“重要的。”
单逸桐说这话时,语气非常的坚定。
这叫我更加迷惘。
“然而,”单逸桐忽而潇洒地耸着肩,说:“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是太长的剖白了,这个时代已不流行解释。”
单逸桐的表现,无疑予我想象不到的好感。我对他的戒备宽松了,问:
“怎么会到伦敦来?”
“散心。”
“你哥哥并没有来,我的意思是据我所知,他没有来。”
然后,我微垂着头,用手拍拍撒落在衣裙上的雀粟。
“我们的发展,你知道?”我问。
“一点点。”
“小葛有跟你来往,抑或仿尧招供?”
“两个人都没有直接对我提起,但是我知道。”
我又苦笑:
“第六灵感?”
单逸桐说:
“也是经验之谈,要忘记一个自己爱上了的人谈何容易?两个人都有这重思念的心意,就如一座活火山,在积累太多压力之后,伺机爆发而已。”
我凝望着单逸桐出神。
对方跟他哥哥是两个不同型的好看男子。
邱仿尧是温柔的、幼细的、斯文的;单逸桐是爽直的、豪迈的、洒脱的。
然而,如今眼前的单逸桐,少了往日的豪情,添了三分的惆怅,这使他看起来更似仿尧。
我忽而好奇地问:
“是你的经验之谈?”
“你不会相信我有这种体会。”
我摇头,答:
“说得太对了,我不相信。”
我站了起来,拍一拍衣裙,准备离去。
“福慧!”单逸桐叫住了我。
“什么?”
“你何时回香港去?”
“明天。”
“嗯。”
“再见!”
“福慧,可否让我今晚请你到滑铁卢酒店餐厅去吃一顿晚饭?我住那儿。”
“你请我?”我苦笑。
“你不会答应?”
“想不出答应的理由。”
我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准备纳降。
当年单逸桐张牙舞爪地要我离开邱仿尧,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肯施予,今天又何必在异地相逢,就来一番不必要的应酬?
我回到酒店去,打算早一点休息,明早赶回香港去。
留在英伦,我觉得不安稳,这儿发生的一切事都似乎跟我的意愿背道而驰。
我扭亮了电视机,播放的财经新闻,果然报道了香港的港联银行收购英国的环宇银行的消息,被电视台访问的好几位有头有面的当地财经界人士,都以同一口吻和调子说话:
“港联银行此举完全可以理解,这是一间规模相当的银行应有的拓展途径。”
“通过收购,港联银行的国际地位必然提高。”
“港联此举无疑是对它本身极之有利的,问题是会不会如此轻易收购成功呢?会不会有其他英国银行加入竞争,是一个重要问题。”
我冷笑。
我伸手把电视机关掉。
谁还在指摘铁幕国家控制新闻播放真是天真之至,哪一个国家没有行使这个特权?
他们只会选择对自己政治经济有利的新闻播放,在表达方式上,英国人的手法尤其了得。
简直是不着痕迹地施展他们的新闻洗脑,道行一等一。
港联银行一事如此一面倒的执着一个角度去报道,无他,要令英国人觉得港联是为香港人卖力,而不是补贴娘家,将来万一有什么推倒或戳穿港联动机的事发生,英国国民有了先入为主观念,也不容易再信以为真。我忽然之间失落,我想到这过渡期间,香港人会承受的蒙蔽与欺诈,此城命运的转易,在在都令人不得不有所顾虑和忧疑。
只有一个办法,众志成城。
人人都为香港设想,所有行动都以香港利益为大前提的话,前途才会光明。
在今日,对香港的繁荣与安定,必须笃行四字真言:“责无旁贷”。
如果都把应负和可负的责任搁到别人肩膊上去,就必然造成离心极重的局面,难以维持一国两制的构想了。我为了自己能面对且险胜了一重考验而差一点要欢呼。
房间的电活响起来,我接听,是陈家辉。
“要不要陪你吃晚饭?”
陈家辉漫不经心地说,然后再多加一句:
“我在楼下餐厅等你好不好?”
我答应了,反正是要吃饭的。我也很想跟家辉说说话,这聪明而能干的金融界精英,可以找到这么多门路的人,究竟对今时今日的香港以及香港人的看法如何?
当我坐到夏蕙酒店的餐厅去时,开门见山就说:
“你此行可满意了?”
“你呢?”对方反问。
“洛克伟力没有把我的反应告诉你?”
“他甚至没有把跟你说的计划与我谈论。”
这不出奇,问题牵连甚广,局外人最好是不得预闻。
“然而,我知悉你拂袖而行。这番举止只能意味着一个理由,你们谈判决裂。”
“很聪明!”
“福慧,可否听我一句劝告?”
“你讲吧,我在听着。”
“信心问题而已。”
“什么意思?”
“正如香港的很多政治问题,都不过是中英双方的猜疑,构成嫌隙,以致于不能合作。”
“你认为我没有开放心怀,从比较正常而乐观的角度去看整个建议的合作计划?”
“我想是的。福慧,我只强调一点,成为杜比银行的个人最大股东,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勿错过。”
还未待我反应,我们就看到餐厅入口处,出现了洛克伟力,正朝我们的位置走过来。
我轻声地问:
“是你的安派?”
“是他要我作的安排。”
我待洛克伟力走到面前来之后,就说:
“好极了,我正给家辉说,要赶赴一个晚宴,由着你陪他吃晚饭,饭后男士们还可以寻一点什么节目,真正相请不如偶遇。”
我根本不打算再予双方周旋,给他机会鼓其如簧之舌,在老问题上转。
我意志是否薄弱是另一个问题,总之,我不打算再冒险测试自己的原则。
避而不变,是另外一招。
洛克伟力说:
“这么巧,我以为可以给你饯行,并不知道你匆匆来伦敦,还会有其他约会。”
“刚碰到旧朋友,他住在滑铁卢酒店,难得叙旧。”
“让我的司机送你去,好不好?”
“好。”我挽起手袋就走。不怕车子把我载到滑铁卢酒店去,我可以下了车,到酒店大堂走一圈,然后离去。
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刚下了车,一头钻进酒店大堂,人还未站稳,再作打算时,就有人在身后叫我:
“你改变主意?”
我回转身来,看到单逸桐。
我忽然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像想到了很可笑的一件事来似的。”
“对。”
我点头,道:
“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是一位作家写的。”
“可以跟我分享?”
“可以,当然可以。”我轻松地说:“一个姓梁的女作家写道:一个失恋者如果盲目地找替身去结婚,大有可能是像在荒山野岭,遇上倾盆大雨,跑进古庙去避一避,却原来,古庙闹鬼。”
说完了这个比喻,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对单逸桐说:
“是的,我改变主意,打算跟你共进晚餐。”
两个人走进餐厅内,点了酒,叫了菜。看样子,我准备好好地享受这个晚上。
“告诉我,逸桐,这别后的几年,你生活得如何?一直逗留在加拿大?”
“对。”单逸桐说:“福慧,你和我都是为了一份坚持,而不择手段去达成自己的意愿的人,你报了杜青云的仇恨之后,感觉是怎么样的?”
“失落、失望、失意,全部冲着自己而发。逸桐,大太阳底下,人人都似乎对不起某些人,人人又都承受着别些人对自己不起,只不过是一个一个循环式的游戏,并不需要过分的认真。我是做错了。”
“我亦然。”
我望住单逸桐出神。
“这句话可否算是对你的道歉?”单逸桐说。
“整件事情已成过去了。”
“它仍旧骚扰着我,给我困扰。”
“回到香港去发展吧!”我说:“在加拿大那地方太静,太少工作,太缺乏刺激,于是人更易胡思乱想。”
“这是你的鼓励?”
“可以说是我的建议。”
“我会跟仿尧说。”逸桐讷讷地又问:“他在香港做出个头绪了吧?”
“听说是的。”
“懿德已回菲律宾去?”
“对。你正好回去做你哥哥的监护人。”
“听得出来,事件并未结束,恩怨尚在,你仍责怪我。”
我没有答。
我急急地干掉了手中的酒,作为一个下意识的发泄动作。
“懿德并不是一个坏人。”
“谁说她是了?”
“不知是仿尧的幸运还是不幸,他怎么从两个这么优越的女人之间作出抉择?”单逸桐说。
“你呢?”
“什么?”
“如果那要作出抉择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兄长,你就没有这个烦恼了?”
“成见是不容易清除的,你对我始终没有信心。”
“或者应该说,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已。”
“无论如何,我们能够重新开始交往是好事。”
我笑,道:
“还要逗留在伦敦多久?”
“原本是没有什么公事的,但来到了之后,被一位银行家朋友扯着了,想谈一些合作,所以我会多留几天,然后,就到香港去。”
我点头。就这样东拉西扯的出乎意料地跟单逸桐谈得算是可以了。我在心上冷笑,世间上原来真的没有所谓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
谁会想得到当年把我迫到墙角去的人,如今会如此诚恳地要来跟自己一起吃晚饭?
谁会预料到那极端反对我与邱仿尧来往相恋的人,今时今日差不多祈祷我们会有更新的发展。
世界上未免太多不可逆料之事了。或者,在明天,当我飞回香港去时,便又有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情况确实如此,然而,那是一宗非常愉快的惊喜。
宋滔跑来向我报道,说:
“出奇的快,惘然轩已经出了入伙纸,用家可以陆续地搬进去了。”
我急不及待地就去看宋滔为我那顶楼房子特别设计的装修。
大厦的管理员并且把一个薄薄的似是信用卡的物体交给我,说:
“江小姐,这是你专用的电梯密码钥匙,只要你一插进去,升降机就不会在中间停下来,除非你解禁。”
“我的专利似乎很多。”我对宋滔说。
“这是你努力的回报。”
“你不反对特权和专利吗?”
“水清无鱼,浊水又易混水摸鱼,故此不太过分的特权,我还是接纳的。至少在这座大厦内,我不致于为你另建一部专用的升降机。”
“什么时候你也搬进来?”我问宋滔。
“尽快。”
我在工作上一直都是信心十足而且顺遂的。
只是现今面临爱情争夺战,我就很有点心惊胆战了。
为什么?
除了因为后果对我极其严重之外,更由于我对自己的实力没有十足的把握。
强敌当前。
葛懿德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她能有胸襟、量度、胆识,肯欲擒先纵,欲迎先拒,自然有她的把握。
抢生意不同于褫夺人心,最主要的原因是不可以用常理及本身拥有的条件当作正途揣测。
我在害怕自己会失预算。
自从英国回来之后,我一心想着的也是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跟邱仿尧重新建立起一重巩固的长久关系。
我与葛懿德之役,如箭在弦,非发不可。
不论在办公室,抑或在家里,除了迫在眉睫的事非尽量集中精神处理掉之外,满脑子都是邱仿尧。
就活像这一夜,在家中的厨房里跟大厨沛叔学一点厨艺,说是要招呼宋滔来吃晚饭,其实,学会如何去做几味拿手的好菜,目的不在于讨好宋滔。
宋滔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借口,我旨在邱仿尧。
江家的大厨沛叔已经服务多年,他兴致勃勃地给我指指点点,说:
“难得大小姐这么热心学厨艺啊!”
说完这句赞美话,随即用轻快的刀法,把手中的一块肉转眼就切成薄片,那动作竟是相当优美的。
原来每个行业都有它的登峰造极,同样的深具魅力。
然后沛叔就拿眼看看定睛想得入神的我,说:
“小姐别怪我老人家多嘴,你能多点关注家庭生活,会更开心!”
我没有回应,我其实还是很有点心不在焉。
沛叔就误会我不高兴他对我表示的过分关怀,于是又道:
“小姐,我是看着你从小长大的,才敢冒昧说这些话,请千万别见怪。”
我这才如梦初醒地答:
“没什么,没什么,沛叔,我只是全神贯注地看你的刀法,并没有其他。”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神不属,我慌忙的找个借口,然后说:
“沛叔,让我来试试,这牛肉切得不好,就怎么个烹调法也无补于事,对吗?”
“对极了,这正是要学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