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旌旗(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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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道:“难道到现在还不知么会存於体内?”
汉卿诚实的点点头。他鲜明的记得,八道禅师只是很认真的指导他刀法,其它也不曾说过,难道和禅师相处的过程,还有部份没有忆起吗?也罢,这事咱们再慢慢商榷。”
“三师父,月……少主回去……还好吗?”想到唐月笙一直避免以这样的面貌进家门,今夜却为了救助钟凌秀而打破决定,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李骐风无奈一笑:“他很好,本来他要同我一并回来这里,可是门主和夫人实在吓坏了,硬是将他留着拷问!”
“那……他明天会回来吗?”
“恐怕也要几天吧,再怎么说你现在的内力恐怕也无法安然驾驭,就让他留在唐门里休息一阵子!”
李骥风不等莫汉卿再多说,转脸望向钟凌秀——对於屯积在莫汉卿体内的纯阳气劲突然能导出丹田再顺运王十四经脉,总觉得他其实早有所料,本想问清楚,但见他现在面容泛青,双唇更是透着紫气,知道他刚刚为免莫汉卿被刚猛的内息反噬,催动了体内大量阴劲协助,目前应该还残留体内,一时半刻恐怕也褪不了,加上今夜他才刚受了内伤,这一发功对他的身体必有所碍,便暖下了表情,自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给他:“这是和心丹,如果你觉得气行不顺或血气受阻就吞一颗,可以减缓一些痛苦,明日我再开个方子好好帮你调养。”
李骥风这一提,让莫汉卿倍感心惊,因为自己竟完全忘了探视钟凌秀,眼见他淡淡瞥了药瓶一眼,没有接受的意思,忙躬身接过,诚挚道:“谢谢三师父!”
钟凌秀这倔强的推拒李骐风当然看在眼底,若不是念在他出手相助,真想好好再训他一顿,如今只得暗叹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钟凌,快把这药吃下去。”莫汉卿将水杯及和心丹送到他面前。
钟凌秀原本不想吃,但是留滞在身体内的邪气实在太盛,让他难受至极,便闷不吭声的吞下。
“谢谢你,钟凌,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大概就走火入魔了!”
钟凌秀没有回应,甚王连眼神也不与他对视,让莫汉卿有些尴尬,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
这口吻令钟凌秀周身顿感孤寂,忍不住冲口:“你、你要去哪儿?”
“我在对面的绿竹居,你有什么需要叫我一声。”
“唐……他们又不在那里,你何不在这里休息?”
“我现在体内的劲力还很混乱,得要好好的运行一番……”
“在这里有妨碍吗?”钟凌秀登时脱口而出。
莫汉卿匆匆瞥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对不起。”
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钟凌秀没有开口,但一对剑眉深皱已表露无遗。
莫汉卿抬眼直视他,见钟凌秀一副坚持听理由的模样,不由得定下神,平静道:“我怕你会不自在。”
一时半刻还没想到他指什么,待见到他赤裸的胸膛起伏不定,钟凌秀一颗心顿时乱了拍。然而更令他惊恐的是,自己一点儿也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有股莫名的情绪浮升七门。
眼见钟凌秀苍白的脸泛了红,莫汉卿当他是难堪:心头一抹苦涩便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好好休息吧!”
“嗯。”钟凌秀含糊的应了声,垂下眼,在听着莫汉卿的脚步声缓缓走远后,双肩无可克制的颤动起来。
有些东西在心里成形了,不……应该说,一直以来他都故意选择忽略这个感受……明明这么清楚啊……为什么现在才瞭解呢?
钟凌秀神思恍惚的下床,缓缓走到门边,倚门望着绿竹居:心头的恐慌不断扩大,直到他再也克制不住,蹲下身,抱着头,压抑痛哭。
这一等,等了七天,唐月笙都不曾回到竹林地,莫汉卿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李骐风既然确定自己能帮他祛除体内寒毒,怎么又如此不积极?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莫汉卿实在有些忍不住。
“恐怕也要几天吧,月笙身上的寒毒旷日弥久,身子骨糟透了,所以得好好调养一下,否则以你这般刚猛的劲气,恐怕也受不住!”
“这样啊,可是他的状况很反覆,常常夜咳难止,我担心……”
李骐风安慰的笑了笑:“莫少侠,你这么关心月笙,我替他向你致谢了,你放心,唐夫人是天下知名的巧厨娘,虽然无法帮他祛除体内寒毒,但那食补药补可是天下一绝,我想让她先帮月笙的身体调理好一些,还望你稍安勿躁!”
李骐风正想说什么,远远一个喊声,令两人忙不迭寻声而望。便见一个穿着纯白锦缎,银丝滚边,面目清俊的男子徐徐走来;那轻盈的步履,顾盼间清华生辉的模样让莫汉卿心口狠狠一窒,这不正是东蕃岛上,为自己无悔救助的容颜吗?
近月来,与他日日相处,已习惯了他那病人膏盲的模样,现下乍见他竟变得精神奕奕,即便比起常人仍然太过削瘦,但已令人难以忽视。
李骐风开怀一笑:“你怎么来了,夫人放得下心吗?”
“不放心也得放心,”唐月笙逗趣的眨眨眼,“我跟娘说,若再把我关着,我就要偷溜回闽南当海盗了!”
李骐风无奈一笑,“夫人也是为你好,你瞧,这几天不是把你照料得面目红光,还长了不少肉!”
唐月笙自顾自抹抹双颊,对於自己的模样改变,亦是难掩开怀,嘴里却仍然埋怨着:“还说呢,我一天没暍个三大盅补汤,连房门也不让我出,真的快把我憋疯了!”
“你确实是该好好补补,刚刚莫少侠还想去看你呢!”
唐月笙感到莫汉卿正瞧着自己,便故意冷着脸道:“怎么,找我有事?”
“没事,”莫汉卿愉悦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唐月笙冷冷道:“有我三师父和娘亲在,死不了!”
莫汉卿没想到会碰得一鼻子灰,顿时苦涩一笑,认份道:“也对,有雪山医王在,实在不需要我多虑……”
他这委婉的模样令唐月笙忍不住后悔排拒,偏偏碍於李骐风在场,无法表露什么情绪,只得匆匆睨他一眼,朝李骐风道:“三师父,我急着来是想要跟你说件很重要的事!”
“哦?”
唐月笙定定神道:“三师父,你记不记得几日前,我请你特别记住冰剑招式?”
冰剑乃冰火门的武功,外人终不便大方应承学习,因此李骐风微笑点了点头,特加解释一番:“我记住了,不过也只记住形式。”
“这样就够了!”唐月笙自顾自从地上挑起两条枯枝,一条给李骥风,一条送到莫汉卿眼前道:“三师父,你和他以冰火两式切磋一回吧!”
莫汉卿一脸茫然,正想提问,李骥风已道:“好,来,莫少侠,和我过下招”
“不用可是了,你尽力出招就好,我有作用。”唐月笙目不视他,淡淡说着。
莫汉卿摸不透唐月笙的心思,想着,李骐风武学造诣高於自己,怎么样也不致伤到他,便安下心神摆开架式。
刚开始,莫汉卿多少有些顾忌,想着医王毕竟不是同门,使起冰剑大概像唐月笙只是形似,因此十分力道留了七分。
“莫少侠,你不尽力出招,是否瞧不起我啊?”
莫汉卿为难苦笑着:“三师父……”
“你都随月笙叫我三师父了,那师父叫你尽力,你还客气什么!”
明知李骐风并无他意,但听在唐月笙耳里却忍不住心一跳,莫汉卿似乎也有同感,当即匆匆瞥了他一眼,耳根一红,道:“是!”
莫汉卿渐渐加重劲道,李骐风的内息亦源源不绝自树枝透出,一回比划下来,已压得莫汉卿有些喘不过气,幸而他体内现在已余出强大的内力,因此,一感到招式突围不出时,丹田就涌上一阵血气,助他一臂之力,迫得李骐风不得不更提气抗衡。
“不可能……照这样比划下去火刀根本一无是处!”李骐风突地冲口而出。
“呃!”莫汉卿不敢停手,只想着这雪山医王也太小看人了!
李骐风注意到他的错愕,便笑了笑,道:“咱们一起收势吧!”
“啊~是!”
两人寻了一个空档,颇具默契的互点了头,一并将手上的枯枝震断,兀自朝后跃了开来。
“三师父,你也注意到了吧!”唐月笙一脸兴奋的奔到李骐风身畔说着。
“嗯。”李骐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莫汉卿却对他们的对话心生排斥,忍不住道:“三师父,我想是我资质鲁钝……”
“正好相反,你资质甚好!”李骐风略微思索一会儿,即道:“火刀九式在冰火门人演练下平平无奇,但同样招式你施展开来却又凶霸无匹,只是……”
唐月笙道:“三师父,我在想,火刀的九式根本是虚招!”
“嗯……以火刀口诀来看,确实更像内功心法……虽然它是以五行方位来表示,但换个方式……”
李骐风边自语边运气游走脉息。
“火刀本来就一无是处……”钟凌秀虚弱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三人同时望向他,却见钟凌秀仰天悽凉长笑。
“钟凌,你在说什么啊!”莫汉卿难得对他生了气。
然而李骐风却在此时双掌互击,兴奋道:“好个八道禅师,原来他是以这样的方式传授九转乾阳!”
钟凌秀淡淡道:“没错,表面看来,禅师将冰火两式设计成招招互补的刀剑式,可事实上是以剑制刀,以刀提气,也就是使刀之人在练习时,为了抵禦冰剑的威力,势所必然的需要导出脉气,从而练就一身内力,而这也是九转乾阳的不传心法。”
“所以冰剑是十二式,因为它刚好符合了十二经脉的走向……”李骐风的语气防佛是发问,但却更像是自我确定。
钟凌秀苦楚的望了莫汉卿一眼,旋即匆匆瞥开,用着毫无情感的语调道:“是的,换句话说……冰火两式根本只是给庄稼汉修身养性的招式,尽管冰火门人都自以为聪明的选择了威力强大的冰剑来修练,却不知自己辛苦所学根本只是为了让练就火刀者登峰造极!”
众人意识都还沉浸在八道禅师这手绝妙的心法传授方式,钟凌秀却悄悄将目光扫向了那已稍显丰腴的唐门少主,心头难抑惊骇;与他同船一年多,感受到他足智多谋,却不知道聪颖至此——火刀与冰剑的关系,他可是花了数年才想通,而他却在这几日间就明白!
再转望莫汉卿,心里更是无限淒凉。
八道神侩传好汉,汉卿钟凌出闽南,他可以忍受与他并驾齐驱,却不能被踩在脚底下;偏偏,一开始就选错了路,加上又不及他的好际遇,能得创派祖师亲自指导,而今,一身血债,回首竟只有一套看似凌厉,却终有边际的剑招,这叫他如何平静?
他不甘、不愿、不想屈居在他之下,因此,就更不想被他拥抱、爱抚与佔有,只是,别说这层层叠叠的思维,根本不是一心癡狂的莫汉卿能想透,就连他自己也是在那一夜才明白!
莫汉卿刚帮他祛除寒毒,热汗淋漓下,唐月笙走到屋后的水缸,舀水淋身,待沖净回来时,见屋里只剩莫汉卿,李骐风已不见人影。
“三师父呢?”
莫汉卿随手拿起外衣替他披上,道:“刚刚唐门来了人说有要事,所以他过去瞧瞧。
唐月笙坐了下来,莫汉卿马上倒了杯热茶奉上:“累吗?要不要早点休息?”
“连着几天这么运气逼毒……累的应该是你……”唐月笙缓缓暍着热水,任它暖了心门。
话一落,两人尽怨言,只听窗外微风扰竹,夜蝉呜叫,令人心神难安。
自来到绿竹林,除了睡觉,莫汉卿几乎天天守在钟凌秀身边,而替自己逼毒的时间,李骐风都在场,仔细一想,两人竟没有单独相处过。
“那我先去休息了。”莫汉卿才站起身,唐月笙马上喊住了他。
莫汉卿从疲累的神情中堆出一个温暖笑意:“怎么了?”
“你、你还记得……你在客栈说的话吗?”宛如鼓起了所有勇气,唐月笙神情紧张的看着他。
莫汉卿先是怔了怔,随即笑着点点头:“记得。”
唐月笙心一跳,却仍瞅着他不放:“其实,你心里有谁,我很清楚……反正……我伤你在先,如今你已帮我逼出寒毒,早已两不相欠,如果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和他离开四川,我……我不会怨你。”
莫汉卿深深凝视他,深吸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
这样的神情令唐月笙倍感焦灼:“你、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