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给谁听 (短篇合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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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蔚在寝室楼楼下看见金媛拎着皮箱站着,脸上挺着急,金媛是个非常大方的女生,虽然寝室大厅有电话,阿姨可以帮忙找人,但因为他们住二楼,她有时候就直接站在楼下喊“二一四有人吗?”弄得经常有男生光着膀子站在窗口冲她打口哨,她也不介意。今天这么老实等,估计是没找到老大吧!
杨蔚连忙走上去问她有什么事情,金媛跟他们寝室的男生都很熟,见他就跟抓到救星一样:
“你能找到宋澎湃吗?这个死人,我今天回家,跟他约好送我上火车,他竟没影儿了,打手机也不接。”
“他去开会了,”杨蔚说,“导员临时叫他去的,你几点火车啊?”
“还有一个半钟头。”
“我送你吧!”杨蔚拎起她手上的箱子,看上去挺沉,“打车去?还是坐公车?”
“打车吧!没时间了,谢谢你啦,六儿。”
金媛跟宋澎湃叫杨蔚六儿,二一四寝,除了宋澎湃,就六儿对她最好,有什么要帮忙的,肯定答应。打车到了火车站,还没等她说话,杨蔚已经买了站台票,一直把她送到座位上。火车开动前,金媛对他说:
“联谊那天我赶不回来了,你们好好玩吧!我们寝的小姑娘都可喜欢你呢!”
杨蔚一想就明白,心里偷偷笑了笑,这些人真是的,累不累啊?没跟金媛说,祝她一路顺风,临走前,不忘嘱咐她到了家给老大打个电话,省他担心。
“我就不打,让他担心去吧!”金媛皱着鼻子使坏地笑,显得格外可爱。杨蔚冲她挥挥手,火车开动,慢慢加速,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中。空无一人的站台只剩他一人,转身往回走的瞬间,迎面吹来一阵初夏暖融融的风。
文艺部和宣传部联合排了一场话剧,叫做“镇守爱情”,这在寝室掀起了一阵迅猛的“镇守”风,不管说什么,绕着绕着,就得绕到镇守上。
宋澎湃因把书包顺手放在老三的床上,立刻招开抗议:
“老大,把你的书包挪一挪,当我床铺没镇守是咋的?!”
老二发现老五偷他的红烧肉,抓住筷子便打:
“你又在我饭盒里挑肉吃?别逼我镇守我的饭盒!”
早上厕所拥挤,老四敲门骂:“你他妈的拉的是什么屎?快点快点,憋死我了!”
里面传出回答:“滚开!别耽误我镇守马桶!”
杨蔚看他们滑稽的模样,感到很好笑,却从不跟风,老五不死心,终于忍不住问:“六儿,你不想镇守啥呀?”
“没啥可镇守的!”杨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思考着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该镇守点什么!
因为演出临近了,海报要做好几个,放在不同地方宣传,宣传部画画的人忙不完,杨蔚答应过去帮忙,他正经学过几年,一露手艺,立刻技惊四座,文艺部部长更是粘着他不放,非要他帮忙画主宣传的海报,这几天每晚上都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画。
可他本来就不想参加那个联谊,自从初中起,追他的女孩子向来不少,就象老五说的,他不可能缺女朋友,除非他自己不想。宋澎湃还傻了吧叽地问过他,给你送纸条那些女的,你一个也没看上啊?
杨蔚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跟寝室其他五个人都已经处得象兄弟一样,宋澎湃对他的照顾和帮助,更比兄弟还亲,可他还是决定把自己是同性恋的事情放在心里。他始终害怕说破以后,兄弟都做不成,而他需要这种朋友关系,把自己放在宋澎湃身边,又不用担心什么罪恶感。
正在说专心不专心,说分心不分心地画到一半,门开了,社团的白小冰走了进来,她也是这部话剧的女主角。
“我就过来看看你画得怎么样了,没打扰你吧?”
“没,”杨蔚说,“你坐那头吧,别过来了,这里都是油彩,别弄脏你衣服。”
白小冰没介意,走到杨蔚身边,越过他的肩膀看过去:“宣传部那些人画点东西,把这里弄得到处都是油彩,你怎这么干净?东西摆得那么整齐,不象艺术家啊!”
“谁说我是艺术家的?我不喜欢东西乱放,蹭上油彩也一定要先弄干净,不然就画不下去。”
“男生象你这么干净的可不多!”
“这是毛病,我以前有洁癖。”杨蔚把老五跟他说的原话搬出来,“男生太干净,让人看着不舒服!”
“这是什么谬论啊!”白小冰“咯咯”笑起来,“以前有,那现在是不讲究了?”
“好多了,”杨蔚站直身,觉得弯了半天腰,后背疼,“至少不会影响到别人。”
“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白小冰说着把窗户开大,“今晚空气可好呢!”
杨蔚想起老五的总结,“女人一跟你聊天气,就是对你有意思啦!”
“照你这么说,预报天气那女人,不是天天跟人示爱?”宋澎湃好死不死的一句话,当时就把杨蔚笑倒在床上了。
宋澎湃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回答的是一个女声,立刻犹豫该不该进,没办法硬头皮推门,果然,杨蔚跟白小冰肩并肩站在一块儿。
“那个,我,没什么事儿!”
“你进来吧!”杨蔚冲他招手,“我还给你留了块儿上色的活呢!”
白小冰见两人有事,也不好意思耽误,就先走了。她一离开,宋澎湃才感到放松,脸上不怀好意地说:“我说你联谊也不参加呢!原来是佳人有约啊!”
“我不参加,不正好合了你们的意吗?”杨蔚把几盒油彩挪到宋澎湃跟前,要他照着样本,给几个地方上色。
“你,你都知道?”宋澎湃心虚,连忙按杨蔚指示开始干活。
“金媛跟我说的,你说你们怎么也得统一口径啊!”
“他们哪敢告诉女生那头?怕她们知道,就都不去了。嘿嘿,我不是故意瞒你哈,反正你也不稀罕那些,对了,得谢谢你帮我送金媛上火车,我还真给忘干净,不然就发短信;让她自己去了。”
“谢什么,都是兄弟。”
宋澎湃见杨蔚没生气,心里挺高兴。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觉得他肯定是个挺不好相处的人,不仅因为爱干净那毛病,还有他凡事做得太完美,就难免对别人的要求就高。后来慢慢了解,他发现,虽然杨蔚这人性格上细腻起来,有点女气,其实心胸开阔,为人低调,对人实在,一点也不浮不虚,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人。
透过被白小冰大大打开的窗户,黄黄的月亮升起来了,快十五,又大又圆的,风从海上来,带着股略带咸味的清凉。宋澎湃和杨蔚边聊着天,边干活,天南地北地扯,没个重点,没个边际,但说得很愉快。
忽然,宋澎湃大叫一声:“完了!”
杨蔚不知所谓地看着他,“怎么了?”
宋澎湃桌子边儿拎起一个塑料袋儿,里面一摊水,他苦丧着脸:
“我本来给你买了雪糕的,见白小冰在,就忘一边儿,都化了!”
杨蔚看着懊恼得抓耳挠腮的宋澎湃,“呵呵”地笑起来:
“得了,你心意我领了。”
“不行!都没吃到,领什么情,你等着,我再给你买去!”
“别那么麻烦啦!”
“不麻烦,你等着!美登高的脆皮儿,对不?”宋澎湃说着话已经跑了出去。
杨蔚挪到窗口,目光跟随着夜色里奔跑的身影,夜色温柔,他忽然觉得,自己好象找到了什么,值得镇守的东西。
唱给谁听 之 时光机
杨蔚从出租车里出来,天色暗了,四周灯亮得很,这是城中闻名的酒吧区,是到了夜晚才会苏醒的妖魔。他平时工作很忙,晚上不怎么爱应酬,因为刚出差回来,小休了两天,又磨不过王斌的不烂毒舌,才答应见面。
电话上约的地方叫“时光机”,可杨蔚眼睛找了一圈,也没瞧见,刚要拨手机,身后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是楼明。杨蔚楞了,这已经是王斌第二次不跟他说,就自作主张。
楼明似乎误会了他短暂的沉默,自我介绍说:
“还记得我么?我楼明,王斌的同事,我们吃过一次饭。”
“你好,没有忘,只是王斌没提今天都有谁。”
“哦,都是公司的人,大家都是各玩各的,很自在,没事儿的。王斌一会儿过来,我们先进去?还是在这里等?”
“先进去吧!”跟着楼明往里走,酒吧其实很显眼,只不过处于他身后,他却没有回头,才因此错过。
楼明似乎对这里挺熟,酒保,服务生都跟他打招呼。他个性随和,大家都“楼哥,楼哥”地叫他。他挑了个角落里僻静的地方,虽然不显眼,却是个不错的地儿,尤其留给杨蔚的座位,抬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极小舞台。
“这里跟唱片公司是关系户,”楼明将酒水单递给杨蔚时候,解释说,“我以前在这里当过驻唱。”
“你是歌手啊?”
“念书的时候做过乐队,后来解散了,找个跟音乐相关的工作,能糊口,够养家,又稳定,挺好的。”
杨蔚觉得楼明并不怎么象玩音乐的人,他总是很整齐,很礼貌,更象一个普通白领。可经他这么一说,再仔细看,又觉得眉眼神态间,是有那么点艺术家的味道,他是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的那种人,就象生来就具备了变色龙的外衣,杨蔚觉得有时候,自己也是那样的人。
“我不怎么喝酒,你随便吧!”他把酒水单放在一边,浅绿的封面,印着深绿的字,“时光机”,“酒吧名字起得倒是很有意思。”
“原来叫‘双城’,后来在公司公开征新名儿,我就建议这个,最后竟然投票通过了。”
“哦,”这个名字让杨蔚对楼明的好感,陡然增加,“怎么想的?”
“那种感觉每个人都有吧?偷着珍藏一段岁月,想念的时候打开,就可以再经历一次。”黑暗中,楼明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烁,他低头瞅着桌面,手指头有点不安地敲,“我不知道王斌怎么跟你提我的,只是做个朋友,没往别的地方想,你不用觉得难受,你不别扭,我也就不别扭了。”
话说清楚,本来心存的异样也就原地吸收了,也不至于总误会楼明的用意,杨蔚欣然而笑,“知道了。”
王斌时间踩得很准,而且他这人话多,一来就不安静,“呱呱”说个没完没了,说到宋澎湃要回来了,张罗着给他揭风,还积极地邀请楼明参加:
“有时间也去吧!人多了热闹。”
“不好吧?我跟你们老大都没见过面,怎么说也是你们几个的聚会,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那有什么?老大为人特豪爽。而且老二老三都跑外地去了,赶不回来,也就我跟六儿,加上你热闹点儿。”
楼明没有继续拒绝,不过杨蔚看得出来,他并不怎么想去,谁愿意平白无故地跟一群不认识的人吃饭聊天?桌上刚多了几个空啤酒瓶儿,楼明接了个电话,接着就道歉说,有点事儿,得先走了。他前脚刚走,王斌就在杨蔚耳边说,
“老大回来,咱在这里揭风怎么样?里面的小包间都不错。楼明跟这里熟,免费都成。”
“你就为了省几个钱,才非邀请他参加的吧?他跟老大又不熟……”
“一回生二回熟呗!你们不也才第二次见面,我没来的时候,不谈得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