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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京华沉浮录-第3部分

小说: 京华沉浮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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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书记微笑着看着我,说,“真的要调动吗?学院最近也有办公司的想法,院长已经交待我着手准备筹备。你愿意留下来一起干吗?”

    我当时心里忽悠了一下,万千种想法在我脑海里萦绕了一番,答案却给出很快,“海书记,我已经闹成这样了,还怎么能在X院干下去呢?”

    海书记一笑,“阿唐,以你的本事,想继续干还不容易?!”

    我又是心中一动,也有几分感动。尽管铆书记已经开出了如此多的许诺,我内心深处对东X街道多少还是有些疑惑,关键是公司里的人,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大部分是糙人肯定无疑。犹豫了一下,我最终表了态,“我还是走吧,我的个性也许和高校不合拍。”

    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很多原因,不过最重要的一条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无论如何也要争这一口气!

    即使今天让我做出选择,我可能还是决定走人。我从未对自己前半生所走过的路后悔过什么,尽管曾经有过那么多的坎坷,那么多的辛酸。未经沧海难为水,至少我今天可以骄傲地说,我尝试过了,我历炼过了,我没有被打倒,我依然还站立着!

    两天后的下午,柳头,小田还有那小店乡的农民企业家在我引导下,先到系里和主任寒暄一番,接着是到党委转组织关系,到人事处转档案。没有人问户口之事,实际上我已经在几个月前偷偷将户口由X院的集体户口中转出至女友姨家。

    一切都办妥后,柳头告诉我,明天就可以来公司上班了。另外,上次谈话时,我曾要求柳书记给我找一个住的地方,柳头说,街道办事处有一个房间目前正在清理,不日即可入住,嘱我先在X院住了几天。

    临分手时,小田忽然拍拍手里的档案袋,半真半假地说,“现在东西可在我手里,你可不能想走就走噢!”我一时愣了一下,正踌躇着说什么好的时候,柳头把话叉了开去。

    送走轰轰烈烈一干人马,我回到宿舍,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一股按捺不住地冲动要和谁谈一谈。其实在前几天,我曾和一个很要好的儿时朋友谈起此事,朋友当时是海军军官,也在北京。他就力持反对意见,觉得如此投奔一个街道企业实在太冒险。

    晚上信步来到对面房间,同系的姬夏在忙着备课。

    姬夏,小小个头,也是党员,长我几岁,在应用数学教研室。现在的人如果一提党员,恐怕不自觉的就和什么东西画上等号,似乎贬意多一些。但是那个年代的学生党员素质还是不错的,不是工作骨干,就是业务尖子,要么就是有群众魅力的人,基本上没有窝囊废。

    我和姬夏的友谊保持了很久,直到93年我出国,他仍然是我专程前去告辞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中的一位。

    姬夏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好好先生,心地善良,从学生到老师对他反映都不错。失去联系很久了,只知道他后来在学院分到了房子,有个极可爱的小女儿,现在恐怕有15,6岁了。

    那一晚我们谈到很晚,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我没有冲出牢笼的喜悦,相反地,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笼罩着我,不安,焦虑,向往,更多的是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要知道,那是1988年的北京,正统观念还根深蒂固,没有多少人敢於打碎铁饭碗。我如果下海后失败了,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啊!而我所有的存款只有500元,还是三年前,家里知道我勾搭上一个小学妹(即现任太座)后,给我买学妹芳心用的。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心思不知怎的,就又回到学院。

    这屋的小晋,还有老朱,他是延庆一个乡的副乡长,4年后,我陪来自新马的几位朋友游八达岭长城,遇到一点麻烦,最后还是抬出老朱的旗号才得以解围。

    斜对面的小王,一个异常帅气的小伙子,他是这一楼层住着的教师中最具有商业头脑的人。他在秀水街摆摊,在X院下面的朝阳路旁支台球案子,当时种种在我们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做过。小王的朋友大牛,一个极有吨位的家伙,也通过小王认识了我,后来我和大牛之间演绎出一段又一段的故事。小王去了澳大利亚,大牛后来告诉我,“做waiter呢”。以小王的能为,waiter一定只是一个过渡。

    一直以来,周围的人见我常常落寞,鼓捣着要给我找一个“X院夫人”,大概意思是发源于“抗战夫人”。元旦的时候,他们真的在我们房间搞了一个小型舞会,还真的分配给我一个女孩子。我不会跳舞,也没有心情,只是和女孩随便地聊了聊。

    朦朦胧胧堕入梦乡前,最后萦绕在脑海中的念头是,明天究竟会如何呢?
第四章 初涉商海
    1988年5月的一天,我到位于东四北大街的公司上班。

    柳头把我们新近的的人叫到楼上开会,除了柳,还有一位三十多岁的白白净净的矮个子参加。

    新人一共三个,先做自我介绍。

    我第一个。

    第二个是老白。他三十多岁年纪,人长的很憨厚,说话很快,但很喜欢重覆地说一个同样的句子。如,“我去,我去,我去!”,“对,对,对,对!”,所以结果最后的速度是一样的。

    最后是少林。他与我年龄相仿,比我高一些,人长得很精神,浑身洋溢着的活力给人一种很青春的感觉。我当时还不知道,少林将是我在商海朋友中保持友谊最长的一个。一直到1999年,我短期回国,我们还见过一面。

    老白和少林都是毕业于成人高等教育的夜校部,我意外地发现自己是唯一的一位高学历者,立刻有一种木秀于林的不自在的感觉。

    柳头等我们自我介绍完,指着那白面年轻人说,这是常副经理,他负责公司日常经营管理,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常就好了。

    我当时心里格登了一下,立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柳书记不是说我将任公司副理吗,什么时候又蹦出一个常副理?我的脑子里一时有些乱,都没听清常在讲些什么。

    不是我官迷,但不可否认柳书记的许诺是我决定跑到这街道企业的一个重要因素,至少它体现了我自身价值的一部分,这对我毕业以来屡屡受挫的自信心是非常重要的。

    我强压心中种种波澜,细听常的讲话,还好没错过最重要的,正在分配工作。老白和少林将跟着常跑业务,常看了一眼我说,我将和一位叫小正的一起工作,说着就起身带我下楼找小正。

    小正是一个老实孩子,年龄和我差不多,从7X8厂来,这公司一半左右的人都或多或少和7X8厂有关,后来听说柳头就是7X8出来的。

    “以后小正就是你的师傅了。”常副理最后对我交待着。

    我第二个震惊就是,公司里的尊称是什么什么师傅,如柳师傅,常师傅等。这种称谓通常流行在北京的草根阶层,我已经不需要再去深入了解整个公司的人员结构了。

    常走后,小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搓搓手说,“咱俩出去跑业务吧。”

    跑业务,这是系师傅之后,我学到的第二个术语。以后就被我们广泛地用于方方面面了,如少林去劳动人民文化宫下一上午围棋,中午回来吃饭,也是刚刚跑完业务。以至于后来真的去跑业务,还需要特别说明。

    小正要带我去西四他同学的公司转一转。我们骑着车子,边聊边沿张自忠路往西走。

    我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还不至于看不清楚形势,无论是被骗来,还是我自己自找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进入状况,其它的容后再说。

    我小心翼翼地和小正套着磁,正象若干年后当送货司机一样。我请小正告诉我,如何才能在生意中赚到钱?

    小正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有说清楚,他是高中文凭,表达力有限,理解力和洞察力也有限。

    不过,最后他很兴奋地说,上星期他做成一单生意,赚了120元钱。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一个人进门指着柜台里的计算器说要买10个,正好这种类型的计算器是小正从街对面的办公用品公司拿来代销的,只有一个样品。小正说刚好店里现货卖完了,要去库里去提货,告诉那人先把支票交给我们会计入账,他这就去提货。等会计拿到支票,小正立刻从会计处拿一张公司支票跑到对面,以批发价买了10个计算器回来,给了那店内等着的客户,批零差价是12元。

    以后类似的故事,我们不断地重复着,客人上门,要什么什么,留下支票,下午或次日再来提货。当时来北京为单位采购物品的外地人很多,他们总是想利用这个机会逛逛京城,那有时间一样一样东西地挨个商店去买。或许他们也明白你在倒买倒卖,不过只要能以大致合理的价格买到所需货品,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生意的关键之处在于能够很快地报出每种商品(至少是主要商品)的合理价格,还要知道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比开出价格低的货源,也就是上家。

    这种有下家再找上家的做法,在圈内叫“空手套白狼”,形容在即无资金也无现货的情况下利用客户的资金做成生意的一种情形。如果所涉金额较大,就要将开出的公司提货支票押后入账,待客户购货款入账后,再让上家入票,前提是在上家已建立良好的生意信誉。

    小正同学的公司在西四北大街上,到过北京的人都知道,西四北大街要远远繁荣过东四北大街,公司里人来人往,一片兴隆。小正同学忙着打包送客,根本无瑕照顾我们,我和小正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回公司的路上,小正不停地咂麻着嘴赞叹,“人家这才是做生意啊!”

    几经反覆,我才问明白小正同学公司的经营背景。这是北京计算机厂的指定代理经销商店。厂里把货放在店内销售,每月按销售多少结算货款一次。公司自己不用垫付任何货款用于经营活动,实际上是由厂子提供了流动资金。

    继“空手套白狼”后,我知道了第二个概念——“代理销售”。即,有上家,再找下家的做法。

    很显然,这是最容易做的一种生意方式。问题的关键是,哪里能找到上家,也就是愿意把货放到你这里卖的货主。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每天都是忙着出去找上家。

    回到公司,已经快到午饭时分。刚一坐定,拿着饭盒的一男二女邀请我一同去吃“炒疙瘩”。这是一种北方面食,小手指头大小的面疙瘩和一点黄瓜丁肉丁共炒,物美价廉。

    男的是门市部主任大权,女的一个是门市部站柜台的小青,另一个是会计小誉。容貌嘛,男的风流倜傥,女的婀娜多姿。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炒疙瘩,谈不上很喜欢。印象之所以深刻,实在是因为这是我后来卷入旋涡的第一步。

    吃饭时,大家嬉嬉哈哈,有说有笑。此前在XX学院时,周围的人以外地人为主,我那口标准的普通话还不显山不露水的。现在置身于这帮土生的北京人中间,立刻就听出不同了。我极力学习着他们的土话,结果被大权听出来了。他拍着我的肩膀,“甭着急,赶明儿哥哥好好教教你!”

    下午,一个身着雪白衬衫的小伙从外面走进来,小青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忙着为我们介绍,“小鱼,大连工学院高材生!阿唐,X工大研究生!”

    我握着小鱼的手,打量着他。这是趋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富男子汉魅力的一张脸,真的,到今天我还没有见过比小鱼更有魅力的男人。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的女孩子,都或多或少地为他吸引,以至于我每次都要半开玩笑地对我介绍给他的女孩儿说,“小心啊,他可很会骗女孩子噢!”

    如果看官认为阿唐吹牛,我可以举个例子。后来小鱼去了海军系统的新兴公司,接着失踪了一阵子,再一见面,小鱼眉飞色舞地说了他在深圳一段时间的经历。他给新兴公司当星探,专门在街上和漂亮女孩儿搭格,选中后再送给香港方面拍广告用。他通常说话表情总是淡淡的,这也是吸引女孩之处,这次可能是那段时间过得太舒心,终於溢于言表。

    小鱼是来找小通玩围棋的。小通是西安交大毕业的,也是外地的,但同样没有口音,不知什么背景。

    柳师傅不在,常师傅明显和小通关系很铁,於是小鱼和小通就在柜台里会计的办公桌上大战起来。

    中午回来后,我和常打了一个招呼,常不疼不痒地点了点头。

    我一边在一旁观战,一边心里把公司里的人员结构梳理了一遍。楼上柳,常,楼下,会计小誉,出纳小柳(女),业务员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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