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菜也无忧-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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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仅仅是对她厨艺的侮辱,更是对她外在的歧视。他想让她尽快恢复味觉,想让她借着无忧宴摆脱在人们心中的坏印象,更是想给她的快乐找到立足点。
原来,再无忧的才子也背着包袱活在自己的人生中,这是他摆脱不了的命运。
「直到你的出现惊醒了我的犹豫,我觉得……我觉得要是我再不试着让蔡刀明白我的心意,她真的会被你抢走。」
被汤贵的表白惊醒了赋秋同样的想法,他也在担心,担心蔡刀会为了「烂菜楼」,为了汤贵的执着和人生的没有选择而成为汤夫人。
这一刻,他才开始后怕。
「我决定娶蔡刀,你怎么说?」汤贵颠颠勺,准备盛盘了。
赋秋被他小葱伴豆腐似的直截了当问住了,他呆愣地看着桌面,想要拿起桌上的水壶当扇子摇。「为什么问我?你认为你和蔡刀之间的关系跟我……跟我有关?」
「我要你离开『烂菜楼』,结束无忧宴,带着你可笑的理由走人。」他汤贵虽然不是才子,但也不是看不通世事的傻瓜,赋秋留在这里的原因实在是无聊得慌。那简直就是借口,找借口的原因不说也罢。
被问出了隐藏十多年的心事,汤贵急着反攻,就像黄酒对上了黄鱼,谁比谁更能控制住味道,看它的功底。
「离开吧!你给不了她幸福的,她已经十九岁了,转眼就快二十了。咱们这里的姑娘在这个年龄早已为人妻、做人母。她独自撑着斓彩楼,她应该很倦了,她需要一个支持,你能吗?你能帮她撑起天下第一厨的招牌吗?你懂厨艺吗?」
「我……我可以学。」
赋秋的声音虚虚的,却在虚弱的声音里道出了他最真实的心意。他不愿意陪在蔡刀身边撑起「烂菜楼」的人变成汤贵,一点儿也不愿意。
「那你能娶她吗?」
面对汤贵的问题,赋秋「轰」的一下脑袋大了。娶?娶她?
「不能,对吧?」汤贵对自己的猜测颇有自信,「我不过是个酒楼的老板,娶蔡刀虽无貌,倒也算是利益相当。你不可能娶她的,你是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你是无字酒庄的庄主,你这样的人一定会娶个美丽、温柔、聪明绝顶的大家闺秀。要是娶了蔡刀,你颜面何存?」
颜面--赋秋背了一生的包袱。少年老成的他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出错,原因绕不出「颜面」二字。中原大才子的名声让他裹足不前,处处小心,事事在意。
他无忧吗?背着包袱他如何无忧?
「如果我坚持留下来,和蔡刀办这场无忧宴呢?」
汤贵已经把火候烧到最大,连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才子到底在计较些什么?「你……」
「这一切跟你无关,我自会解决。」
赋秋甩手离去,在他踱门而出的下一刻。凉夏揽着蔡刀的腰翩翩而落,「没想到这小子认真起来这么有男子汉气概,我还以为他只会背着手沉声叹气说『失败』呢!」偏过头,她拽拽蔡刀的头发,「听到了没有?我弟弟对妳很在意哦!」
这真的是在意吗?为什么如此含蓄,含蓄到她竟然感觉不出来?蔡刀背着手,一边叹气一边摇着头向外走去。
「失败啊失败!」
。
你坚持我不会坚持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烂菜楼」突然热闹了起来。「残汤馆」的汤老板跑来当颠勺的,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竟做起了跑堂的。这不是跟朱二胖子和小猴子抢饭碗吗?
冲着这两大看点,城中的百姓纷纷前来捧场,「烂菜楼」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汤贵施展精湛的厨艺,赋秋耍才子的机智,两个人各显神通,实在引人遐想。
更绝的是两个大男人还互相诋毁,恨不得将对方扔进灶火里焚了。瞧吧!
「快点儿端给客人,这菜稍微一冷味道就不对了。你是才子不代表你懂厨艺,不懂事的家伙来凑什么热闹?」
「厨艺差就认输吧!你若是厨艺真的很好,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拿不下『天下第一厨』的招牌,还要靠蔡刀扬名。」
「你又好到哪去了?学厨学到现在连一碗面都煮不出来,你还才子?你是木头脑瓜子。」
「你的刀功完全不如蔡刀,还……」
两个人正吵得热火朝天,冷不丁传来一阵很不协调的声音:「瞧啊!快来瞧啊!中原三大才子之一的那赋秋给我们端盘子嗳!这餐饭就是做得再难吃也挺值钱。」
「他真的是那赋秋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就是!才子来当跑堂的,还学着如何煮面条。他不会是那赋秋,绝对不是。」
「『烂菜楼』想这种办法来吸引客人,真是太烂了!」
客人轰笑起来,纷纷站起身这就要离开。朱二胖子和小猴子上前拉住客人,「烂菜楼」三年来才有这么大的客流,如何能轻易放过?
「让他们走!」老板一声吼谁还敢出手?蔡刀的腰间插着六把刀,她的手攀在刀上,神情冷峻地对着众人,「斓彩楼靠菜肴的美味来吸引客人,绝对不打什么乱七八糟的幌子。如今我们还达不到这种要求,今天斓彩楼不开张,你们走吧!」她掉头吩咐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关门!」
应付好了,前头,她直接冲进伙房,「你们两个……」她握着刀在两个大男人面前晃荡,
「给我出去!离开我的斓彩楼。」
「我这是在帮你。」汤贵委屈地道,「要不是我,妳哪来这些客人?」
「如果你做了斓彩楼的老板,你想亲自下厨,我不反对。可现在这里仍然是我的斓彩楼,用不着你多事。」他跟小时候一样,坏习惯一点儿没改变,总喜欢没事找事惹她生气。
汤贵还不服气,「可是我……」
他话未说完,一把菜刀擦着他的身飞了出去,削去了他下半截未能说出口的狡辩。他愣神间,空中飞出女鬼,拎着他就往外丢去。不用说,轻功如此之好,又喜欢听别人说教的,除了凉夏再不做他想。
解决完一个,蔡刀虎视眈眈地瞪向下一个,「还有你,你想让我的斓彩楼关门大吉,是不是?」
赋秋低着头闷声说道:「已经快了。」
「那赋秋--」
母熊咆哮,山林动摇。赋秋不自觉地捏着耳垂,做出一副伏手认罪状。
「我没想坏妳的事,我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学习厨艺,妳不是也在清晨和傍晚用冷水、热水不断刺激自己的舌头,想要恢复味觉吗?」
他知道?蔡刀深呼吸,不想让烦乱的气息出卖自己的心情。「是呀!我就是想尽快恢复味觉,我不要你们任何人帮忙,更不要你那赋秋装成伙计给我跑腿,你那么丢人不会帮我,只会害了我!」
放下身段,甘愿背上她这个沉重的包袱,居然被她说成这样,赋秋的脾气也依气上行。
「我没想害妳,我只是……」
「我不要你帮我。」蔡刀将怒气喊了出来,「你以为你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上我这个包袱,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以为有你的帮忙,所有的一切都会天翻地覆地变好吗?你以为你是才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根本帮不了我们,所以别指望我会因为你肯留在这里而对你感激不尽。」
「我没想让妳感激我。」他所做的一切都错了吗?
从小到大,只有他不断地排斥背着包袱上路,他从未想过包袱到底愿不愿意跟着他。在姐姐凉夏的婚事上,他极力反对姐姐爱上宛狂澜,他以自己的才子脑袋做着自认为最好的打算,他不希望姐姐嫁给只会利用别人的伪君子。
然而姐姐终究还是成了宛夫人,这六年来,对这桩婚事该说后悔的人不是姐姐,而是宛狂澜。他对姐姐的好,早已胜过了家人,他用事实证明当年赋秋的决定点薹错误的。
原来,包袱不一定背在他那赋秋的背上才一生无忧,他的不甘愿对包袱来说也不一定是幸福的事,他太过看大自己的作用。
是他自己将人生背上了包袱,没人需要他去承担一生的幸福。
他错了,或许在对待「烂菜楼」,对待蔡刀的事情上他也错了。放下包袱,他一个人走或许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你……想要我离开,是吗?」问出这句话不难,离开她也不难,他这样告诉自己。
原本只是想发发脾气的蔡刀剎那间傻了,近三个月以来她和赋秋之间的点点滴滴溶入脑中。他为了她产生的种种无奈;为了她亲自煎药,学厨艺,做跑堂;为了她放下中原大才子的尊贵。
够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苦非要绑在一起。他不都跟汤贵说得很清楚了吗?他有他的尊严,他有他的荣誉,他是不可能娶她这样的母熊。
醒醒吧!蔡刀,别再做梦了。
「是!」她转过身,磨着手里的菜刀,背对着他说道,「我的确不想让你再留在我们斓彩楼,已经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你帮不了我什么,这副烂架子该由我亲自负担。」
所有的牵挂被她轻描淡写地否定了,他忽然闻觉得脑袋空空,找不到只字词组用来反对。
「无忧宴呢?妳真的不想办了吗?」这是他惟一能握在手中的最后一点理由。
「我作为蔡家惟一的传人,失去了味觉,这证明蔡家没有当天下第一厨的命,这种让女人成为母熊的惨痛教训在我一个人身上验证就足够了,没必要再牵扯到其它人。」
「所以……」他不想听到那种恩断意绝的总结性话语,不想从她嘴里听到。
「所以,结束了。」菜已出锅,不管味道好不好,都再难改变,回锅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糕。
结束了?在「烂菜楼」的遭遇结束了,与蔡刀的交集结束了。赋秋该感到高兴才对啊!第一次他不需要再去背包袱,不需要再去动脑子想着怎样让周遭的人摆脱麻烦与束缚。
他不被需要,不被任何人所需要,更不被她所需要。他该无忧了,他能无忧吗?
「要吃面吗?」他问。
她惊,「呃?」
赋秋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说要学厨艺嘛!学了这么久也没学成什么,倒是煮面条还行。我知道在厨子这一行当,出师前都会给师傅做顿饭,师傅点头说好,才算真的出师。今天就当我出师吧!给妳做碗面条。」
面条长又长,但愿情长长--这是老人说的俗语吧?这一刻在他的脑中格外醒目。
情长……情长……他希望与她情长,所有的思绪都在他脑中盘桓不定,原来汤贵的害怕也正是他的害怕,汤贵的心意也正是他的心意。
他想背上她这个包袱啊!哪怕很累,很痛苦,他也甘愿。当年姐姐明知道被宛狂澜利用依然深爱着他;宛狂澜知道姐姐不若外表伪装出的柔弱、娇媚,依然愿意娶她,只因为一个「爱」字。
能背着自己喜欢的包袱上路,想来才是快乐的事吧!
。
那赋秋足足在伙房里忙活了两三个时辰,不知道他是在煮面,还是在种麦子,八成在体验麦子是如何变成面条的过程。
好不容易吃上他端来的三碗面条,朱二胖子和小猴子已经等得哭了。
赋秋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做着「临终」前的道别:「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离开。我用这碗面来感谢你们,谢谢你们在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朱二胖子和小猴子紧闭着眼,不断地摇手,眼泪更是如长江之水滚滚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相信还有见面时。」赋秋将面塞到他们手里,「快点儿吃吧!」
「不是啊!」小猴子拧着眉吶喊,「实在是……实在是太难吃了。」
「那公子,你有没有想过用你做的食物去杀人?或许,你真的能成为杀人于无形中的天才。」朱二胖子他们平日里饱受小姐的摧残,舌头早就有了抵抗性,没想到这三年来的功力竟被才子大人的一碗面给破了。
他到底在面里放了什么?怎么会这么难吃?凉夏犹不信地试了一口。
只是一口,真的就一口,下一刻凉夏翻了个白眼,倒地昏厥--也许朱二胖子的提议真的不错。
「真的有这么难吃?你们不会合伙起来骗我吧?」赋秋不相信地瞥了一眼坐在一边始终埋头吃面的蔡刀。「你们看蔡刀不是吃得挺好嘛!」
废话!谁不知道小姐失去味觉已经很长时间了,就是再难吃的东西对她而言也没什么味道。
「你……放了三勺醋,两勺盐,糖是直接飞进面碗里的。至于酱油……酱油是混着生姜水下锅过了三滚,还有高汤,你将整只鸡未去毛就下锅煮高汤,所以腥气扑鼻。」小姐开口道。
小猴子苦着整张脸抱怨起来:「小姐,妳看着那公子这样胡来也不阻止他,成心吃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