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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猫儿眼续曲-第13部分

小说: 猫儿眼续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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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可以。”晶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纵然心头回旋著千百种疑惑,他依旧乖乖退离基金会的领域。

    有监于上回在她家厨房,他追逼得著实太紧,因而引发了晶秋的畏怯,从此他便无时无刻地警戒自己,千万别让愚蠢的突发状况再度发生。他与晶秋新近建立起来的关系依然太脆弱,正值“适用期阶段”,暂时禁不起第二度惊吓、威胁到她。

    若非顾忌她的心理,他铁定会设法说服她让自己留下来,一睹神秘客的庐山真面目。

    阳德的游说功夫一流,早已是不争的事实。

    唉!可见太过在意一位特定的异性,绝对缚手缚脚,坏处大过好处。

    他无奈,踏下基金会正门口的台阶,懒懒散散地晃向街角的邮筒。

    四月初的暖阳投照在发上、肩上,虽然光度温暖,却仍敌不过空气中浮荡的湿气。

    教人筋骨都要发霉了!他忍不住咕哝。

    邮务上墨绿如深海色泽的制服,隐隐从街角的转弯处露出一缕衣裙,转眼间,野狼一二五的引擎声呼噜噜响动。

    信件收走了!

    “喂,等一下!”

    阳德拔腿奔向街角,祈祷能及时拦下快手快脚的邮差。“这里还有一封。”

    邮差并未警觉到自己被人迫切地追叫著,整妥了装备,跨上机车,掉头就想骑走。

    “喂,先别走。”他迈开短跑健将的步伐,使劲赶往现场。

    噗地一声!邮差的爱驹撒开两只圆滚滚的车轮,驶向弯角的干线道,瞬间消失离开他的视线有效距离。

    “喂,现在才十二点九分!”邮政人员的效率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他飞奔到两条路临届的交错口,不暇细想,转弯去追赶绝尘而去的信差。

    “哎哟!”强力的冲突撞击力弹开两道正面相交的人影。

    哦哦哦,一阵金星在眼前旋绕,耳际调和了相衬的卡通配乐。

    阳德,发生“车祸”了!

    他甩开眼前碍事的小星星,定睛细看。

    要命!怎么会撞上一位老人家呢?他还年轻,皮厚骨粗,有事没事狠撞几下不打紧,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可不一样。

    在他正前方,一位老先生以相同的姿势摔瘫在红砖道上,右手支著头晕眼花的脑袋。依照阳德阅人无数的标准,立刻断定这回踢到铁板了。

    老先生约莫六十上下的年纪,白发根根硬邦邦的,如钩似铁,梳整成三分小平头,嘴角两条深陷的法令纹象徵著刚健不屈的个性。虽然是中等身量,老先生严峻的外形特徵在在透露一项讯息──他若非服务于军职官场而退休下来,便是某某国高中的训导主任之流。总之,就是不好惹。

    “现在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也就罢了,居然还蹦蹦跳跳,你午饭刚吃完法国跳豆吗?”受害人开炮了,语气夹枪带棍的,完全与他外貌形诸出来的严苛相符合。

    “‘墨西哥’跳豆。”他下意识纠正。

    “你还顶嘴?”老者益发愤怒。

    说得也是,撞到人,终究算他不对。阳德赶紧扶起貌似退休老将军的受害者。

    “失礼、失礼,都怪我速度太快,撞到您了。”他不忘替老先生拍掉中山装上的灰埃。

    “什么话!何谓‘你的’速度太快?你在讽刺我人老了,走不快?”老先生瞪大眼晴怪叫。

    有吗?他并不觉得这番致意听起来充满嘲讽的意味。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来来来,我倒想和你比划比划。就不信我的老骨头比拚不过你们年轻人。”老人家的脾气依然炽旺得如同年轻小伙子。

    “老先生,你听我说……”

    “老先生──嘿!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欺负我老!”老先生的嗓门声如洪钟,不到两分钟就嚷嚷得街头巷尾都听见。

    阳德怀疑自己究竟是招谁惹谁了?非但莫名其妙地冲撞上一位老煞星,连诚心诚意说出口的致歉辞也全成了恶意。

    这名家伙也未免太神经过敏了!

    “这位先生,”他明智地避开争议性的称呼。“您铁定误会了,我绝没有任何失敬的意思,刚刚是我的销,一不小心就将您给撞倒了……”

    “‘你’把我撞倒了?”老家伙又抓到不中听的句子。“凭你‘小小’一丁点的体格,撞得倒我吗?想当年我被一班天杀的共匪绑俘了过去,他们九个人合力,都还没能将我的膝盖按跪下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还能抵得过他们的十八条胳臂吗?”

    原来“动辄得咎”就是这么回事。若非看在自己理亏,而且与老人家动肝火,胜之不武,他还当真会扭头就走。

    “否则,依您的说法,方才的意外应该如何描述才好?”他只能委曲求全。

    “当然是‘我’把你给撞出去的!”

    说穿了,老先生只想争一口气。

    “是是是,很抱歉,方才让您给撞了出去……”他顿了一顿。不对呀!如果自己属于“被撞”的一方,那他还道个什么歉。“这么说来,老先生,您反而欠我一个道歉哦!”

    这厢猪羊变色,债务人变成债权人。他有点爽了!

    “啊……这样呀……呢……”老人家登时语塞。

    对方支支吾吾的虚词,听起来异常耳熟。

    “没关系,不勉强。”他大方地放人家一马。

    “好吧!”老先生极端不情愿。“就算我不对好了。我向你道歉。”

    “道歉接受,珍重再见。”阳德转头想走。

    “且慢!那你撞我的份怎么说?”

    “我?”

    “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我既然撞到你,你当然也撞到我了。”连牛顿定理也搬上台面了。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的情形就好像车祸一样。照您的说法,全世界的车祸案例,两方都属于肇事者罗?”

    “对呀!”老人家理直气壮。

    “不公平啊!那全世界就找不到受害者了。”

    “谁说的?”振振有词。“受害者是其他被堵住去路的驾驶人。”

    这句话还真该死的有道理!

    阳德鲜少在口舌功夫上辩输人的,这一回,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掉一分。

    “好,我也道歉,对不起。”否则还能怎样?

    “你的回礼缺乏诚意,我不接受。”

    哇塞!这就有点太超过了。

    “难不成我还得备上鲜花素果、三牲九礼?”他觉得莫名其妙。

    “你咒我死呀?”老人家的白发倏然间剑拔弩张,根根戟刺成铁丝。

    看样子他们俩扯一辈子也扯不完!

    “阳德?”晶秋匆匆跑出基金会大门,却瞧见他站在街头转角与人聊天。“你怎么还在这里?”

    救星出现了。

    “晶晶,你过来评评理──”

    “女儿,你过来评评理──”

    两位男士同时开口,再同时瞪向对方。

    “女儿?”

    “晶晶?”

    这厢斗口变斗牛。

    “爸!我在办公室里等了您大半天,都要饿坏了,结果您却赖在街角和年轻人吵架。”她懊恼地抱怨。

    听见晶秋货真价实地称呼对方“爸爸”,阳德终于接受这个不可避免的事实。

    晶秋的父亲──也就是他应该争得好印象的长辈──现身了,而且选在如此刚好该死的时机。

    “哟,女儿,你先怪我呀?”老将军吹胡子瞪眼睛。“你干嘛不说说他?这小子诅咒我死呢!”

    “且慢,一切都是误会。”阳德赶紧为自己辩解。“方才这位老先生撞倒我……”

    “我撞倒你?有没有搞错!明明是你冲出来撞倒我啊。”

    这、这──方才老将军可不是这么坚持的。他生平第一次张口结舌。

    追根究柢,哪位男士的个性较容易让乌龟的壳长毛,晶秋最清楚。

    虽然她并未亲眼目睹一切经过,猜也猜得到。就因为她老爸天生难缠,才会让她施展一切狡计,只为了搬离铁血将军的掌控。

    刚才拒绝让阳德知晓她中午与父亲的餐约,便是担心他会坚持加人,然后弄得自己满头石灰粉──就像现在一样。

    “好啦!不打不相识。”她出面充当和事佬。

    “可我们还没打过。”老将军神色不善地斜睨他。

    “不用了,您不战而胜。”他认分地吞下这只“鳖”。

    “好了啦!爸,人家是我基金会和学校的同事,您别老是和别人过不去。”她头痛极了。

    “说来说去又是我的错!”老将军的嘴角抿成铁尺横划出来的直线。

    我是无辜的。阳德可怜兮兮地以唇语向她表白。

    “你先走吧!”她无奈地遣他走。

    生受了委屈的大猫,难得收敛起自己的锐牙和利爪,扁扁唇地离开女主人。

    怎么会呢?阳德和任何人都处得来,即使敌人也不例外,偏生今儿个踢到铁板。

    他们俩产生间隙的可能性,莫名地教她心烦。

    ※※※

    夜色渐渐浓重。

    小公寓的茶几,布满杯盘狼藉的残况,两尾撑饱了腹皮的大肚鱼横倒在沙发上,一人占据一方,同时嘀咕著极端满足的呼噜声。

    中原标准时间,十一点三十分。

    不早了。事实上,即使以“很晚了”代称,也不为过。

    打从傍晚开始,苍穹便点点滴滴地飘下阵雨,入夜之后更发作为雷电交错的豪雨。晶秋犹豫地偷睨他酒足饭饱的猫脸,微眯的眼睑透露出他心满意足到极点的懒态,目前只差几根手指头搔搔他的后背,就能让他舒畅地沉入睡乡。

    “你先休息一下,我把四周收拾干净,顺便洗洗碗。”

    “需要帮忙吗?”阳德眼眯眯的,张口打了一记呵欠,问得并不真心。

    “不用了。”她仁慈地免除了他的家务劳动。

    他二话不说,两条长腿抬上棉布沙发,颀长的身躯占据三人座的空位,舒服得不得了。

    “今天中午,我真的是无辜的。”阳德不忘第一千次重申自己的委屈。

    “知道了。”

    看著阳德甜憩的模样,让人觉得自己彷佛随著他飘浮在绵绵软软的云絮上,眼皮也跟著沉重起来。

    晶秋命令自己回过神,赶紧张罗脏碗脏盘。

    人虽然站在水槽前冲洗油腻的餐具,思绪却不由自主地绕著起居室内的大猫客人。

    今天真的累坏了他,中午和她老父对阵一局,下午时分从法律系下了班,绕过来基金会接她外出进晚膳,偏巧遇上了厂商出货的时间。全基金会的同仁一起下海盘点验收劝募活动当天要用的赠品,忙得不可开交。他既贡献心力,又贡献体力,里里外外帮忙搬运小货箱,直到十点才宣告一个段落。两人也没啥心情再去逍遥了,随便采买了几样现成的小吃,回她公寓慰劳狂叫了数小时的空胃。

    “天那么黑,风那么大,他那么累……”晶秋的良知开始与道德观打架。

    教她明言明语地留人家过夜,她可说不出口,而且公寓内仅有一间卧室,即使他留下来过夜,也只能委屈地使用沙发,何苦呢?可是,“利用”人家大半天之后,等到他找不出剩余价值了,就赶人家回猫窝,似乎有些现实外加冷酷。

    寻思片刻,她决定了。让阳德自己决定他愿不愿意睡长椅好了。

    “阳德。”她拭干手,踱回客厅里通报懿旨。“如果你不介意今晚……”

    他睡著了!

    晶秋眨巴著两扇眼睫毛,无法置信。

    前后才不过五分钟而已,他居然能从慵懒舒畅迅速跌进甜蜜的梦乡。

    不愧为猫科动物的本性,随时随地都好睡。

    她走近大男生,仔细审视著他的憨眠。此刻的阳德,看起来就像个大孩子。紧闭的眼皮透露著满足,嘴角勾起似笑似逗的线条。一个男人,竟然能同时存在著这许多极端殊异的本体,也实在难为了他父母生得出如许特别的后代。

    晶秋忍不住以一种近乎疼爱的心情,俯首轻轻印上他的前额。

    “好好睡……”

    她从收纳柜里抽出一条薄毯,盖在大猫咕噜震动的胸膛上。

    不吵你罗!晚安。

    ※※※

    阳德的睡眠状态其实相当轻浅。半出于认床,半出于环境的不舒适,他一直处于似睡似醒的寤寐状态。

    直到轻如风声的悉悉卒卒,彻底唤回他的浮游意识。

    有人入侵。

    屋内太过漆黑,他合上眼,凭感觉和听力来勾划敌人的行踪。

    入侵者悄悄掩上铁门,头脸蒙著一层纯黑市罩。

    阳德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过沙发椅背,藏匿在三人长座的阴影后方。

    蒙面人先停住几秒,直到眼力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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