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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绛痕记-第4部分

小说: 绛痕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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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芮儿表面上像个孩子,骨子里却不是孩子,他本身就是可怕邪恶的,仿佛这烟雨江南,看到的是柳岸莺啼及明月情风,暗地里却隐藏着多少淫秽逆之事!一点都不如他满洲白山黑水的坦荡分明!

    岱麟往桌子一拍,下定决心不带芮儿回北京,免得毁了他王府里的生活!

    他想到便要做到,刻不容缓地就要当着芮儿的面把话说清楚,证明自己是不受魅感、无人可摧的!

    然而,当他来到芮儿的房门外时,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暗忖:那么晚了,会是谁在芮儿的屋内呢?

    他双手将门一开,看到的是紧挨着的两个身影。高的那个正用手勾住矮的那个的下巴,像要……要亲吻……

    岱麟感到一阵恶心欲呕,满腔狂怒地吼着,“你是谁?胆敢夜闯将军府?”

    芮羽惊骇极了,忙挡在顾端字前面,急切地说:‘贝勒爷恕罪。贝勒爷饶命!”

    顾端手却不顾受她的保护,哈!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岱麟被他撞见,不正好除掉他吗?

    芮羽察觉到大哥的企图,于是恳求地说:“哥,不要——”哥,好亲热的称呼!瞧他们那模样,仿如同命“鸳鸯”似的,令岱麟大受刺激,妒火中烧。

    岱麟咬牙切齿地说;“我明白了!他就是你戏里的唐明皇,唱曲中的西楚霸王,你为之冒死留发的人,对不对?你们真是无耻至极!你的“哥”夜闯本府禁地,只有死路一条!”“不!该死的是你,不是我!”顾端宇说着,用力甩脱芮羽,铁掌就朝岱麟迎面攻来。岱麟岂是省油的灯,他人一闪,手臂反攻,令顾端宇扑了个空,直跃到庭院里。

    四周厢房传来人声,并高喊着,“有刺客呀!”

    芮羽看到暗集的人影,连忙奔向顾端宇说:“求求你快走!侍卫们就要来了,到时你一个人如何抵挡数十个人呢?”

    “大不了我就和他同归于尽!”顾端宇毫不畏惧地又要冲过来。

    岱麟的内心燃着熊熊怒火,表面上却是一派冷静。

    芮羽了解他,看出地眼中恐怖的杀气,哭着求情道:“贝勒爷,请放过他吧!他伤不了你的。”

    “他已经伤我、碍着我的路了!”岱麟无情地推开她,迎战顾端宇。

    两个人对峙,招招都是致命招数,而没多久,黑暗中竟有刀影闪出,看得芮羽几乎疯狂。

    侍卫们已整装来到,将军府也派人来了,团团将这庭院包围住。

    贺古扬在一旁叫着,“贝勒爷,您歇手,让小的们来吧!”

    “不!我要亲自收拾他!”岱麟在凌厉的攻守中说:“我就不信一个江湖戏子,能奈我何!”

    他的话才落下,交锋的阵式放缓,芮羽清楚看到刀在岱麟的手上,而顾端宇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逐渐处于劣势。就在刀光一横时,芮羽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夹处在他们中间,出鞘的刀难再收回,尽管岱麟本能地停下手,但刀尖已深深地划上了芮羽的手臂。

    殷红的血大量流出,一下子便漫过她的衣裳。岱麟呆了,在场的人也屏住气息。只有芮羽,在巨大的痛苦中,仍要顾端宇快逃。

    顾瑞宇毫无选择的余地,凭着仅剩的力气飞上屋檐。

    他这动作,让众人如梦初醒,贺古扬呼叫着,“快追呀!追到了格杀勿论。”

    一片慌忙中,岱麟仍呆立着,只见芮羽的衣裳更红、脸色更苍白,像一头垂死的小鹿。

    贺古扬看着伤势说:“贝勒爷,我马上去请大夫,丙儿这样流血下去,会死的。”

    “不!不准你怯!”岱麟死瞪着芮羽,手紧紧握着,紧得刀柄陷入皮肉,用强制压抑的声音说:“他背叛我……我倒要看看他的血有多红,能够流多久?”

    “贝勒爷……”贺古扬从没看过岱麟这个样子,像是丧失心神般的疯狂,他忙蹲在芮羽旁边说:“芮儿,你快求贝勒爷饶命吧!”

    芮羽愿为大哥请命、为岱麟窦叩,但她已不想,也没有力气再为自己求了,若能这样死去,死在她所爱的人的刀下,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死别了,就不必担生离之苦。芮羽看着岱麟,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中流下长长的一串泪,唇角绽放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那泪、那笑,炙痛了岱麟的五脏六腑,如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之刑。她可以为那个“哥”赌上一命,却不肯求自己的命?!仿佛有什么刺穿岱麟的心,他怒吼着,“贺古扬,把他带走,带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被我看到,永远不要!”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

    这是芮羽听到的最后一段话,然后,她的意识变得很不清楚。身体极轻极轻,不断地往上飞升,在恍恍格格中,她见到爹娘的脸,他们慈爱地向她拍着手。

    六月初一开始,岱麟便谢绝一切访客,他把自己关在院落里,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剑,四处的气氛也如地一样凝重闭塞。

    在起程出发的前一日,他对着正在替“赤骥驹”刷背的贺古扬说:“他还好吧?”

    贺古扬以为他问的是马,忙道:“回贝勒爷的话,它很好,这江上二十来天的旅程,绝没有问题。”

    岱麟沉默一会见说:“我问的是芮儿。”

    “哦,芮儿啊!”这名字仿佛烫到贺古扬的嘴,他结结巴巴地道:“他……我把地送到顺安堂的大夫那里去了,血很快就止住……大夫说……无大碍,只会留下一道长长的疤。”岱麟摸摸马,在囊袋中取出一根短笛凝视半晌,然后说:“备马去顺安堂,我要见他。”贺古扬的脸色闪过一阵惊慌地说:“贝勒爷……呢,卑职昨天去顺安堂看他,大夫说……呢,芮儿能下床后,就自己离开了。”

    “离开?”岱麟无法置信地说:“他能去哪里?”

    “卑职也觉得奇怪,还曾到嫣笑楼去问过,但芮儿也没有回那里去,我也正纳闷呢!”贺古扬恭谨地说。

    “不!他一定还在嫣笑楼,他无处可去!”岱麟的脸色又呈铁青地说:“快去彻底搜查,把人给我带过来!”

    “可是贝勒爷……”贺古扬想说得是“你不是永远不见芮儿了吗?”,但他不敢造次。

    岱麟似乎明白他心里不以为然的想法,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芮儿是我买来的奴仆,奴仆私逃,我能不严办追究吗?”

    “是、是,贝勒爷说的是。”贺古扬只能遵命行事。

    船离岸那日,南京城下着丝丝细雨,将军府衙的人都出动,但却没有找到芮儿的下落。

    受着伤的他,就像洒人江中的雨水,泛起两圈涟漪,便消失无踪,再难寻觅。

    岱麟站在船头,看见渐行渐远的南京,石头城的崖壁仍耸立着,如嘲弄着他的鬼脸。

    他耳中响起芮儿对江而吹的笛曲,口里前念着芮儿感怀身世的诗,“从今四海为日,故垒萧萧芦获秋。”芮儿是否又在流浪?是否和那个“哥”在一起呢?

    岱麟将袖口一挥,走进船舱。

    他不要再想了,江南是个诡异的诅咒,一个他完全不了解,却又令他摧心折肝的地方,如果可能,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上的雨依然下着,远近的山林都氛红成一片,所有的花红柳绿都朦朦胧胧的,在虚渺中带着一股江南特有的淡淡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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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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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水关过去,有大大小小的涵洞,一些积着水,一些长着苔藓,宛如迷宫,有人说永乐帝朱棣便是由此逃离南京,躲过父亲朱元璋的追杀。

    芮羽躺在一个干燥的台面,她的右上臂有扎着布条,草药天天换,那半环状的丑陋伤口,虽然痛,但更痛的是她的心,尤其是在想到岱麟的时候。

    今天是初五,他是否已在回程上了?

    她在顺安堂的第三天,大宝就假装看病的人与她通暗号,让她自行到三山门去等人。

    “只要有人对你说:‘鬼脸照镜子’,你就可以跟他走了。”大宝仔细的交代着。

    “鬼脸”指的就是石头城,“镜子”则是镜子的涵洞地带,她也才知道,许多反清复明的志士,为避风声,都会躲到这里来。

    他们大都披散着头发,不梳辫子,或感伤崇祯旧事,或怒骂满洲夷人,充满了无法抒发的沉重感。

    当中也有一些女眷,做些煮食、清洗的工作,这几日,芮羽的伤就是她们照料的。

    芮羽在这里几乎成为英雄,因为她的伤是被岱麟砍的,所以,大家不时会在她面前慷慨激昂地骂着岱麟,并不知道她的另一番心情。

    江潮声远远传来,在另一个石洞里的谈话也隐隐约约到了耳朵里。

    “真可恶,白白让岱麟那小子溜掉!如果再多点时日就好了。”是顾端宇的声音。

    “可不是嘛!杀掉岱麟,就像去掉顺治的右手,也好让满人明白,我们汉人不净是一些不忠不义的降臣,更多的是保明的热血义士!”有人附和着。

    “我们一定要设法找出流落民间的二皇子及三皇子,在江南成立一个据点,再加上云南的桂王,闽浙沿海的郑成功,复明大业指日可待,满夷得意不了多久的。”又有人说。

    是指日可待吗?芮羽环顾这陋室,像突围不出的囚牢,而那些志士们,武功才华甚至不如要对付的岱麟,又怎么能够夺回已被大清征服的天下呢?

    芮羽并非没有国家民族的观念,只是从小受父亲退隐思想的影响,老觉得顺治帝是异邦之主,崇祯帝是误国之主,都不是天下人民的福祉,愈争祸事愈多,还不如共推一个贤者,让江山能长治久安。

    当然,这些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顾端宇已对当初她不愿帮忙下药的事耿耿于怀,在言行之间,总视她为不足以论大事的女流之辈,此时就更不会听她对反清复明之事的意见了。

    正在相着时,外面一阵吵闹,有人喊着,“快看,那不是岱麟的钦差船吗?”

    岱麟?芮羽忍痛爬下床,一步一步走向洞口,只见江面辽阔,在无边的细雨中,三艘船前后并列成队,其中最大的一艘,插着大清及八旗正白的旗帜,飘扬在空中。

    “贝勒爷……”芮羽在心里唤着,脑海里一幕幕浮现过往。

    他们在马房前的初见。他买下她为僮仆。她陪他读书。侍奉他生活起居。他们在江边的谈话,然后是那惊天动地的吻,还有手臂上无情的一刀……件件刻骨铭心,永难忘怀呀!

    她从未因国仇而责怨他,也未因家恨而怪罪他,甚至挨上那痛极的一刀时,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对他的感觉,超脱了满蒙之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别,阶级及身分的差异,强烈庞大到可以包容一切,只有爱,而不可能有恨,有时,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更无法去解释清楚这心态。

    然而,任她有再深情的牵念,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岱麟扬帆而去,永远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多情总被无情误呀!她的眼泪缓缓流下。

    “好了!你的岱麟走了,也该看够了吧?。”顾端宇在她身后冷冷的说。

    “他并不是我的岱麟。”芮羽忙擦干眼泪说。

    “不是?当我要杀他时,你不是一心要保护他吗!”顾端宇板着脸道。

    “我保护的是你呀!我这一刀不也是为你挨的吗?”芮羽委屈地辩驳。

    “你要想的不是这一刀为谁挨,而是谁给了你这一刀!”顾端宇厉声说:“你要明白岱麟的心狠手辣,在他的眼里,你、我,所有的汉人,都比一条虫还不如,说杀就杀,根本无一丝一毫的情份!”

    芮羽只是站着,脸色如雪一般的白,不敢回话。

    顾端宇看着她,慨然而叹地说:“唉!你太单纯了,这都只能怪父亲将你保护得太好,完全不了解人心及江湖的险恶。”

    “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护持顾家的命脉能在这乱世存活下去,如果他知道你从事这种危险的工作,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心的。”芮羽说。

    “有国才有顾家的命脉,没有国,又管他什么传承呢?”顾端宇回驳道:“这是我永远不变的想法,没什么好讨论的!如今,江南的起义行动陷入困境,我打算到南方去投奔桂王,或者是郑成功。”

    “那么远呀?”芮羽心中其实想说的是,那不是一条更回不了头的路吗?

    “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是你,却又不知该拿你怎么办。”顾端宇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几天,我一直想告诉你,其实早在一年前,我就有杨家的消息了。”

    “真的?”芮羽惊愕地说。

    “千真万确,一年前,杨士谦打听到我,辗转送来了一封信,说他们为这断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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