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就错-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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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又趴回原处,不急着找话题,只想在深寂夜里与他共处,安安静静、不说一句话也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例如呢?”
“我是说……瑞瑞的父亲……可以问吗?”担心触碰人家的伤心往事,他问得格外犹豫。
邵娉婷随意瞄他一眼。“你的想法很有趣。”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还用说?你一定是在想,纯情天真的十七岁少女,对爱情怀抱如诗如画的憧憬,和豪门贵公子陷入无法自拔的热恋中,但是平凡的身分被对方家庭嫌弃,接着棒打鸳鸯,含泪生下女儿交给姨妈抚养,又碍于演艺圈生态无法承认女儿,只能对外宣称姊妹身分……这种妈妈是歌星的剧码我小时候就看过了好吗?不只说,我还可以唱给你听咧!”她是演员耶,这种八股剧本都演过八百遍了!
贫瘠的想象力被羞辱到体无完肤,他微窘。“那不然呢?”
“你想太多了,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复杂,但也没那么单纯。”
“真是个好答案。”他凉凉讽道。有说和没说的差别在哪?
“瑞瑞……”她垂下眼睑,声音低得听不见。“不是爱情下的结晶。”
“呃……”心脏一跳,他愕瞪着她。
“你看起来很意外。”
“这……也是闹我的吧……”他愣愣地道。枕着手臂的邵娉婷偏头瞧他,表情平静得实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不是。如果你想知道,我会说。”
“你不用说!”该死!问到不该问的东西了。
任何不在以爱情为前提之下有的孩子,不管哪一种,都有一定程度的难堪,她干么要这么老实?这种事她可以不必告诉他的。
她没有意外地微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只要是人,都有好奇和八卦的本性,明明她愿意说了,这男人却因为意识到会伤害她,反而比她还着急地阻止她。
“你真的是好男人耶!”
“这跟好男人无关。无论你过去经历过什么,都没有向任何人交代的必要。”
“有差吗?反正都声名狼藉了,少这一桩也美化不到哪里去。”无所谓,她早就看得很开了,不够坚强,根本熬不到现在。
“那又是另一回事,别人怎么想你、怎么评断,你无法阻止那些言论伤害你,但是你不必连自己都这么做,附和别人加诸在你身上的一切。”
她的人生,到底经历过什么?
萤光幕前艳光四射,萤光幕后素净清雅;人前八面玲珑、娇妍妩媚,人后真诚纯朴、孤单脆弱……那么多的保护色,其实说穿了,她也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女子而已,却已经遭遇父丧、母亡、未婚生子等一连串的打击,十八岁就得被迫成长,面对人情冷暖及生活重担,一般人用一辈子经历的考验,她似乎已经尝尽了。
也许是一份恻隐之心,让他对她多了些许不忍与关注。
“你这男人……”她笑叹。大概也只有他,还会认为她的名声重要,一般人只会觉得她很放荡,残花败柳一株。
关于她的传闻,多不胜数,而且通常都是不堪入耳的。
十八岁时进入演艺圈,年纪虽轻,却有极傲人的身材,经纪公司建议她,清纯玉女已经太多了,她虽然美,却也未必能吃香到哪里。
她得生活、她还有女儿要养,顾不了清高的风骨,她拍过写真集、也与男演员演出过血脉贲张的激情镜头,只要不卖身,不伤风败俗,她不稀罕玉女形象。
于是,关于她很好上、与一线男星勾搭建立人脉、女主角的演出机会是靠睡导演而来……这类的传闻甚嚣尘上,没人看见她的努力、她的演技以及歌声。
同一个镜头,不满意,她可以顶着大太阳连续拍上一整天,同一首歌她可以在录音室一唱再唱直到制作人说OK……经纪人为她叫屈,她红,靠的是实力和敬业精神,而不是身体,可是有什么办法?她走的是性感美艳路线,观众认识的、喜爱的、接受的,就是这样的她,他们也无能为力,她也早已学会不去试图解释什么,不管她怎么说,别人也还是会那样想。
而这个男人,眼神没有轻视,给了她一分尊重,还说,当她是朋友。
朋友啊……她在心底无声轻叹。这样一个让人心动的男人,要想不爱上他,真的很难呢……唉,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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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乎不住来,毕竟有身分上的顾虑,不想又被大作文章,而偶尔通个电话,也多半是为了瑞瑞的事向他请教。
不过她的嘴还是会不定时摆烂地调戏他,他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反正她十句话里要是没有一句闹他,就会半夜睡不着,要是跟她认真,他就逊掉了。
有一回,他也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线,居然很严肃地回她:“我有交往三年的女朋友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放声大笑,笑到眼泪都快逼出来了。“哈哈哈——你还认真了啊?不用你说我也猜得到好不好?男人哪,十个有八个是浑蛋,一个是Gay,只能当姊妹淘或好哥儿们,最后的那个绝品呢,肯定也早就被手脚快的女人订走了,留不到我来爱慕……难道你会是Gay吗?”
“……当然不是。”算她狠,连夸奖听起来都像在损人。
话又说回来,她这个人还算知恩图报,知道先前很麻烦他,自从知道他有女友之后,偶尔有些不错的舞台剧啦、音乐会什么的,人脉颇广的她,都会弄个两张票来“孝敬”他,叫他带女朋友去看。
这天晚上,正准备要就寝,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留意了一下,十一点五十分。他通常十二点左右就寝,知道他习性的人都不会在这时拨电话来,除非有急事。
他一边猜测来电者,一面下床接听。“喂,我关梓群。”
“我知道你是关梓群……”声音小小的,支支吾吾。
“我还知道你是邵娉婷。”他没好气道。哼,一副心虚样,肯定又有什么麻烦事。这段时间以来,他算是摸透这女人的性子了。“发生什么事了?”
“呃……呵呵,你好聪明喔……我怎么会那么崇拜你呢……真的,你是英雄,你是伟人,你生来注定是要让人膜拜的……”
“得了你!我还黄花冈七十二烈士!”还伟人?狗腿成这样。“到底说不说?再鬼扯别怪我挂你电话。”
“就……就……我现在在XX分局,拜托、拜托来保我啦……”
走出警局,关梓群一直瞪着她,瞪到她头皮发麻。
“瑞瑞,孝顺的乖女儿,帮妈妈挡一下……”可耻的母亲,直接抱高女儿当挡箭牌。呜呜,他的眼神好吓人……
“还敢提瑞瑞!邵娉婷,你好样的!”压抑了两个小时,终于隐忍不住爆发开来。
听到她人在警局,他吓得一路飞车赶来,结果呢?妨害风化,真有她的!为了这种事被揪到警局,亏她还有脸向他求助。
“我又不是故意要麻烦你的,我经纪人刚好出国了嘛……”律师本来就是要保人的嘛,小气巴拉……
“你还敢说!”他爆吼。“你没事跑去看什么脱衣秀?她们有的你没有吗?还带未成年儿童去!”
幸好他和那个分局的员警有点交情,消息压得下来,不然她就等着明天被八卦杂志大书特书吧!
“影视红星出入情色场所,夜半警局候保”——这要报出来能看吗?自己什么身分,她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又不是那样……”她不服。
还有脸辩。“好,那不然是哪样?”
她最好有个不错的解释,说服他为什么会半夜不睡觉,拖着女儿跑去看脱衣秀!有人妈妈是这样当的吗?简直火大!
“我只是半夜肚子饿,带瑞瑞一起出来觅食好不好……”
“觅食?”他冷笑,觅到警局里?
“是真的!每年中元普渡,那里都很热闹,搭好几个戏台子,还有不少流动摊贩,我只是路过被吸引,进去买支热狗配红茶,顺便站在台下看看歌仔戏而已……”然后条子杯杯就来了,抓不到对面那台妨害风化的,偏要逮在台下规规矩矩看歌仔戏、手里牵着小孩落跑速度比较慢的她来充数,她有什么办法?不能因为她脸蛋好、身材佳,就怀疑她也是从台上逃到台下来鱼目混珠,伪装路人甲啊!
“原来你还看歌仔戏。”被她一解释,顿时哭笑不得。
“是真的歌仔戏,衣服包很多层的那种传统戏剧,没有一边唱身骑白马过三关,身体一边磨钢管!”她很多余地解释,以免他误以为是挂羊头卖狗肉。
“够了!你闭嘴。”什么跟什么啊?不伦不类。“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时尚大胆、性感美艳的影视红星,嗜好是看歌仔戏,有没有那么传统?她还可以再更扯一点!
“真的啊,你不信我还可以唱两段给你听。”她可是从小陪妈妈看歌仔戏长大的,以前还想过要进团学戏,当歌仔戏演员呢!唉……遥远的志愿哪,想来真感伤。
“少给我嘻皮笑脸。”
“唉唷,你相信我啦,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对面那一台已经脱到精光了,往年尺度明明就没有那么开放。”她很衰耶,规规矩矩站在台下看歌仔戏也有事,一根热狗都还没吃玩呢!
“原来还有往年……”他已经完全无力,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才好了。
瑞瑞扯扯母亲衣袖。“妈妈,我肚子饿。”
“你看、你看,瑞瑞也饿了啊。”立刻理直气壮地提出证明。
废话,半夜被你这样拉着跑来跑去,折腾半天,不饿才有鬼。
懒得陪她鬼扯,直接牵住瑞瑞的手往前走,轻声问:“瑞瑞想吃啥?小笼包好不好?还是煎饺?蛋饼?烧饼油条?”
态度差那么多!邵娉婷闷声低哝,自己摸摸鼻子跟上去。
拉了拉身上的外套——那是不久前关梓群臭着脸扔过来的——静静跟在身旁,两人之间隔着瑞瑞,他依然板着脸没理她。
想起自出警局后,他叨念的每一句话,现在还在闹别扭,愈想愈觉得这男人好可爱,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这人真的很有潜藏的欧巴桑性格啊!
“你笑什么?”他脸色更臭了。还笑得出来,她的廉耻心呢?
“我现在才发现,原来你挺关心我的嘛!”会管她、念她了呢,呵!
“邵娉婷,有时候我真想掐死你。”人都在不爽了还要白烂,她是太白目还是不识相?
她才不是在闹……
会生气表示关心,会念她表示有在重视……不笑难道要叫她哭吗?
“喂,你管东管西的,我又不是你女儿。”
“这么有骨气,刚刚求我去保你时怎么不说这句话?”他回呛一句。
这男人真的很小器……她再次肯定。
“好啦好啦,下次不会了,大男人别那么爱生气嘛。”她决定不告诉他,那种被他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五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真是一点也没错。
印证在关梓群和邵娉婷身上,甚至不用三十年,三十天就够。
这件事的肇因,起源于关家最小的那一尾。同样是夜半时分,同样是关梓群准备就寝的时刻,他又接到电话。
“喂,我关梓——”
“啊,对不起,拨错了,我是要打给四哥……”
听到背景吵杂的声浪,他似乎还隐隐听到了几声粗话……小鬼在干么?
“关梓勤,你敢给我挂电话试试看!”他立刻大吼,完全不同于对妹妹说话的轻声细语。“这么晚了你在外面鬼混什么?闯祸了?”
会在半夜急着找梓齐,很容易让他联想到某方面偏暴力的事情……
“那个……嗯……”
又是那种极度心虚的声音,在邵娉婷身上学聪明了,他很快心里便有了底。“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过去。”
“呃……二哥……”
在赶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小弟到底是惹了什么麻烦?
一个人性情如何,从小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小鬼乖得跟什么似的,叫他喝ㄋㄟㄋㄟ就喝ㄋㄟㄋㄟ,叫他睡觉就睡觉,把自己讨厌吃的食物偷渡到他碗里还命令他不可以挑食,他就乖乖吃光,简直可以领好宝宝模范奖,除了偶尔耍笨、一根肠子通到底,还有学不会跟人家耍心眼之外,几乎没什么好让他们嫌弃的。
他唯一做过最叛逆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三岁半那一年离家出走,因为关家重女轻男的怪异风俗,严重怀疑自己不是这个家的小孩,于是收拾家当,带着他最心爱的咸蛋超人要去浪迹天涯。
但是也只走到巷子底二婶婆开的柑仔店肚子就饿了,于是进去吃了个刚用来拜拜完的红龟粿。二婶婆打电话通知爸妈这里有个逃家的笨小鬼,接着爸妈来拎他回家,为他生平仅有的逃家纪录画下句点,为时两小时三十二分又十八秒。
这样的小孩,你能指望他闯出什么滔天大祸让人刮目相看?
一路赶到小弟说的那家Pub,一群人排排站,而小弟就坐在那当中,看见他来想起身,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