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情撼 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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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微抽,曲逸旸追悔莫及地叹了口大气。
果然烧糊涂了哪,居然蠢到挑起雷羿的好奇心,那小子的好奇心可是足以叫只九命猫死上百来次的。
「别问了,我招就是。」举手表示投降,曲逸旸慢慢滑下身子重新躺平,再拉拉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密实,不赶快发汗把熟热退下去,他迟早会被雷这小子给整得七荤八素。
「你这是干麻?」伸指戳了戳面前的人茧,雷羿一脸不解。
不是说招了吗?干麻又倒回去一副准备梦周公的模样?
「睡觉。」简洁利落,曲逸旸甚至已经阖上了眼:「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答案很简单,内情也不复杂,就只是不怎么好解释,所以睡觉是最好的避难宝典,雷羿该还没这么残忍硬挖他起床听训。
「赏我这掌的是其实不难猜,你该想得到的。」
「……」
话到嘴边还给我卖关子?抖睨着人裹如冬虫般装死,雷羿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叫人移走床前的两盆火,好让床上这只虫冬眠得更彻底点。
无声胜有声,即使裹在暖褥之中曲逸旸也感受得到背脊一阵发凉,莫可奈何地再叹口气,伟岸男人认命地把头又往被里缩了缩,希望这床厚被挡得住等会儿的魔音穿脑。
「好,我说。雷羿。」
「……什么?」一声怪叫,雷羿可不认为自己的名字这时候从那张嘴吐出是某人心血来潮喊他全名。
无语,白绫层层缠覆的双手悄悄掩上耳。
「小、旸、旸,给我再说一遍!」
明明他字正腔圆说得很清楚,干嘛还要他重复一便,只可惜怨归怨,终究还是上命难为——
「我说,打我的是『你』——雷羿。」
「笨蛋!」纤指一拧,一株小草惨遭连根拔起。
「蠢蛋!」绵掌一揉,无辜小草立即粉身碎骨。
「那个大白痴!」展掌,草屑纷纷化作渺渺尘埃随风飘逝。
月夜下,一抹纤细的人影在屋顶上重复着锄草大业,从夕阳西下直至弯月东升,方圆三尺已近寸草不留的干净。
单掌支颊,另手则蹂躏着周遭杂草,雷羿最想做的其实是把下边某曲姓白痴扁上一顿好出气解闷。
老实说,知道那掌是「自己」打的后心情其实很复杂,有一点点的窃喜,但更多的却是比不知道前还要炽烈的滔天怒火。
搞什么鬼,居然也能把他认错?就算对手易容再精,言行举止也不可能唯妙唯肖到一点破绽也没有吧,是他雷羿耶,独一无二哪来的双胞?!
换个人或许还情有可原,但那家伙根本是打小相识到大还同处一窝的,居然也会搞错?!简直……
「活该!」低啐了口,没草可拔的手改扳指节喀喀作响。
活该被人打趴了站不起,更活该搞得没处好肉破破烂烂。
「雷,别咒我。」一道黑影利落地跃上顶檐,定脚身形却是明显不稳地晃了晃。
甩甩仍如铅沉的脑袋,曲逸旸开始觉得这颗重到快点地的头颅比全身火辣辣的抽疼还要难搞,害他站不稳走不直,看人也一变二、二变四地眼花缭乱。
「……不必等我咒,再逞强阎王就直接收了你这条小命。」不想理人却终是看不下去地伸手拉人一把,雷羿没好气地瞪着面前不知死活的可恶家伙。
病歪歪地也敢学他爬屋赏月?活得不耐烦干嘛不早说,浪费他的火雷。
「有你在,阎王不敢收的。」唇微勾,曲逸旸回以一个淡笑,忆及当年坠河那次雷羿「吵死人」的哭功。
「想得美,再有下次我才不那么笨,直接拿拳头叫你起床。」知道人想起了什么,雷羿不禁脸一红转过头去,虽说当时年纪小,但让人看过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还是糗得可以。
「睡好好的干嘛上来吹风?」
习惯性想倚着后头的肉垫,背脊才放松便陡然记起现在这靠垫浑身没一处好肉,正郁闷地重新挺直腰时,却被双手强硬却又不失温柔地圈进怀里。
「喂!」
「无妨,我刚好需要降温。」抱住那被夜风浸得微凉的身子,曲逸旸满足地把下巴抵在雷羿肩头上休息:「也需要个地方搁我的脑袋瓜,脖子快断了。」
「……」很想叫人下去好好躺着,却也知道向来我行我素的自己实在没什么说服力,雷羿只好放人任性地陪他赏月「纳凉」。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呀,难怪他觉得最近连小峰峰那乖宝宝都不怕他了,越来越和身后的肉垫同个调调——表面顺从,骨子里造反。
「有头绪吗?」问得有些没头没脑,雷羿却一点也不担心曲逸旸听不懂,这让他不由地想起了那个「雷羿」。
难不成随便凑数的也能有这份默契?
「雷,我都说了那仅是一个照面,一时不察而已。」
必多言也知道那皱起眉的小脑袋在转些什么念头,曲逸旸只得再次重申自己的「清白」。
「当时情况紧急,整个分舵的人马突起发难,根本就一团乱。」
闭上眼,男人仿佛重陷回忆中面色黯然。
「对不起,是我过于大意……才害得弟兄们枉死。」语声渐微,环抱的双臂也随之紧了紧。
「说这些干嘛。」故作不在意地一撇唇,不曾安慰过人的雷羿有些手足无措,臂环的力道已大到令他有些气闷,再下去怕不崩了口子才怪。
「血债血还,弟兄们流了血,由我们讨回来就是了,你知道我要的利钱一向叫人满意。」唇挑,雷羿毫不掩狠戾心性。知道他阳光外表下其实和邪魔歪道没两样的人并不多,有幸见过他变脸的更没几个,没办法,身处青浥这白道正派风平浪静的,他比坏耍狠给谁看?
曲逸旸则是个例外,打小就领教过,只因为小时候为了对付这块没反应的死木头,什么面目他都用上了,可惜还是拿人没辙,如果没那池冰水叫人开窍,大概成了魔头也吓不坏人,从那时起他就领悟了一件事——
以恶制善,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谁狠;以恶制恶,也行,手段一样狠就比谁的拳头大,唯有制木头……那叫对牛弹琴,弹断了手牛照样高兴才哞声给你听。
松了手挺直背脊,背月的容颜看不清表情,「不好奇他们抓我问了什么吗?」
「问不问有差吗?反正你这蚌壳拿铁钳撬也撬下出条缝来。」
「……对我这么有信心?」
即使看不清面容也听得出笑意,雷羿无所谓地懒懒打了个呵欠,「没差,要泄也是泄老大的底,与我无关。」
「那倒未必,他们一直问我总舵的布置,尤其在意门主和你的日常作息。」
「喔,你没跟他们说本少爷的行踪是连自家人都找不着?」
是实话,但……
「雷,小心驶……」
「怎么,连你也要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挑眉斜睨了人一眼,雷羿又是笑得有点坏意:「明知道我连船浆都拿不好还说这个,存心跟我闹不成?」
……到底是谁在闹啊……知人莫若己,曲逸旸也明白多说无益,只能期望在自己手脚没利落前别遇着太大的阵仗,年纪轻轻地,他还不想马革裹尸让人早晚三炷香。
「放心,我顶多只是个旁衬的,真正倒霉的是咱们古老大,『极乐令』已经够他手忙脚乱了。」拍了拍男人宽大的肩膀,雷羿哪会不知自己的心腹大将在腹诽什么,虽说人不轻狂枉少年,到底他也还是有分寸的。
「门主?」眉微挑,朦胧月夜下黑眸叫人不易察觉地眼色一沉,「又有新的『极乐令』?」
他可从没听说封若樱是古天溟亲诛的,那群自以为是的蠢蛋该不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直接点名姓古的……还真聪明得可以拿根绳子悬梁算了。
「新的?拜托,光现在这道『极乐令』已经快叫老大没手可用了,再来一道,岂不连我都得十二时辰全绑在总舵里待命?」嫌弃地摆摆手,雷羿才不想跟五旗堂那些老死板一天到晚大眼瞪小眼。
「我的意思是事关小夜,老大很难置身事外的。」
「『极乐令』跟门主带回来的那个人有关?雷,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果然,是和那人脱不了干系。
雷羿口中的小夜就是前泷帮四大堂主之一的徐晨曦,同时还有个不怎么为世人知晓的身分——极乐公主封若樱的私生子,泷帮帮主封擎云同母异父的亲兄长。
背光的脸容薄唇微抿,似笑非笑带着几许兴味,月夜下显得几分邪魅。
可惜呢,他一直很想知道那个骄纵女人的最后会是怎样的表情,竟是死在从不放在眼中的棋子手上,还是自己亲生的……
呵,想必很不甘心吧若樱,这算不算自作孽呢?
「对喔,小夜的事你不知道。」
月晦星稀又背光,雷羿没留意面前人的神情变化,只是恍然想起玉石俱焚的那一幕没几个人目睹,事后大家又都很有默契地不再提及,所以别说曲逸旸,除了当日在场的泷帮众人、古闻澐夫妇和自己外,至今没人知道极乐令上追杀的,所谓害极乐公主枉断性命的凶手就是她生而弃舍的亲儿。
「啊!冯犹、冯倩的事也还不及传讯给你。」
唯一旁敲侧击发掘答案的只有冯犹父女,可惜直接就撞在古狐狸手里,出身未捷身先死。
「冯犹、冯倩?」
「欸……简言之,那两个二马都是极乐谷卧底的,因为『极乐令』所以不惜暴露身分,可惜才出头做坏事就撞上古老大,运气实在背到底,更背的是谁不好惹偏偏惹上小夜夜,他可是老大的……呃,反正那两个最终就是执迷不悔共赴黄泉就是了。」
「……门主动气了?难得他会亲自出手。」嘴角微扬,曲逸旸轻轻笑了笑,若有似无带了些读不出的兴味。
「也不能算完全亲自啦,一半一半,嗯,再一半。」唇微扯,雷羿也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以为曲逸旸笑指的是他们的懒鬼门主此次居然这般勤劳。
要知道狐性越是狡猾惰性也就越无人能及,他们伟大英明的门主堪称个中之最,这回不过动了动指头就连小旸旸也为之动容,他还以为人已经被自己训练到纵使天塌眉也不挑一个。
「冯倩那妮子有一半得自己负责,念在过往情分,老大当时只制重穴并没想要她的命,偏偏人倔得紧,为了不让小夜活连命都豁出去了,结果还不是白搭一条命。」
「一半一半再一半……」随口覆诵了遍,带着点兴味的笑容随即变得说下出的古怪:「所以另外一半——冯犹是死在你手上?」
「喂喂,你这什么表情?真是我的话,难道比老大出手还更不可思议不成?」没好气地横了眼人,嘀咕抱怨的雷羿没发觉面前笑颜闻言似松了口气般眸色一暖。
「不必多此一举,冯老头是应了那句打鹰被鹰啄,误把狠角色当成了软脚虾,自以为制住了人就胜券在握,结果还真死不暝目。」
「喔?我还以为他的签运比冯倩好,至少不是抽中门主也不是你,让我猜猜——会被人误当软脚虾的狠角色……薛长老?」
该不是见人华发苍苍就以为软柿子好欺?冯犹这点眼力应该还有,再说没见过薛松岩也该听过这号人物,那么……能从冯犹手上逃脱还反头致人于死的,青浥里头实在不出只手可数。
曲逸旸皱了皱眉,还能有谁?莫非……姓封的又回来搅和?
「嘿,小旸旸你就算想破头也猜不到,连我跟老大也都被摆了道,被吓出一身冷汗,小夜那家伙,拼命的时候运气实在不错,这回是上次也是,再差个半寸,就真遂了心愿陪人地府一游。」
又是他?呵呵,怕仇没人给报心有不甘吗?冯犹那老头倒是死得其所捡了个好对象呢……
黑瞳几不可察地微缩了缩,精光一瞬须臾又无异于常,眨眼间的小小变化快得叫人即使见着也不觉什么不对,更遑论雷羿全部心神已叫下方匆匆奔至的人影给吸引。
「怎么,火烧屁股地又是哪儿失火啦?」见人慌张到连顶上杵着两个大活人也没发觉,雷羿索性主动打了声招呼,省得等会儿人找不着自己又发现曲逸旸不在床上后会鸡猫子喊叫。
「雷、雷副!」
「我记得好像没给你派夜差吧,阿义。」意即是这么晚了还东晃西晃扰人清梦干嘛。
「小六跟蚪子……」吸了口气压下喉间哽咽,不是他初出茅庐没见过世面,实在是敌人太过歹毒。
「出事了?」敏感地察觉到人未竟语意下的伤怆,雷羿伸手在曲逸旸腰间一托,带着人飘身跃下屋檐,「慢慢说,说清楚,现在要想的是再来怎么做而不是后悔已经发生的。」
「是。」与年纪毫不相符的沉稳语声宛如颗定心丸,几个深呼吸后布衣汉子随即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小六跟蚪子死了,尸体让马载了回来,在前院,我让兄弟守着不得妄动。」
听完手下有条不紊的报告,雷羿嘉许地点丁点头,墨黑的瞳仁隐隐浮起抹戾气。
「走,我们去看看,逸旸你回屋休息。」头也不回地交代着,雷羿率先迈步朝前院走,然而却在闻及后方熟悉的脚步声时顿了顿。
「小旸旸,别让我再说第二次,我不想等会儿又倒了一个。」毫不客气地掠下警告,雷羿仍是没有回头地大步前行,曲逸旸其实甚少违背自己的意思,这一回实属难得,若不是时机不对,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