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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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银环问道。
“没有,没有。”沛玉赶紧收敛笑容,凝神注视塔心。
塔心玲珑剔透,灵气飘逸,沛玉细观之下忍不住伸手轻抚,抚摸之下却让他吃惊不浅,楠木雕刻的塔心竟然寒凉无比,他愈来愈好奇地仔细看了一阵,这才发现塔心下部还刻着些象是文字的东西,因年代久远,积了不少陈垢,一时半会也很难分清笔划,他不禁在蒲团上坐下,依笔势细细揣磨起来。
沛玉在手心里比划了一会,还是没辨出什么字,他自恃饱读诗书满腹经纶,好胜心顿炽,索性闭上眼睛暝思苦想,不料才过不久,竟昏昏沉沉地打起瞌睡来。
只见红尘滚滚、万马奔腾、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一面面战旗飘扬,一阵阵嘶声冲天,一座座城垣火陷,一群群百姓逃亡。阵阵马蹄声卷起漫漫尘埃,各色战旗若隐若现变幻不断,直在滚滚红尘中渐渐湮没。但是,在阵阵厮杀声后,远远的却是另一样天地。只听得青山滴翠云封雾绕中,悠悠忽忽地飘出些若有若无的丝竹雅韵,半空中渐渐浮现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隐约可见殿顶上正安着一个木塔心,形状恰恰便似花神殿中的那个楠木塔心。
但只见,殿前空地上,八名美貌仙女翩翩起舞,仙女们长袖飘飘裙裾摇摇,把四周饮酒诸人看得心醉神迷。饮者衣着打扮十分离奇,有峨冠博带,有花团锦簇,还有披甲佩剑的,只有一人特别显眼,一身的帝王装束,正举杯畅饮,沉湎于饮乐之中,竟不将旁人放在眼中。
突然一声绝望的惨叫打破了这片宁静,高座者似乎并没听见,只顾品酒赏舞,席中诸人多半也只装作没听见,只有高座者右侧一始终正襟危坐之人抬头向远处望去。
惨叫声忽然响成一片,远远的隐约可见滚滚红尘中刀光剑影、尸横遍野,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
端坐者脸上立刻露出一股怒色,右手一按腰际金鞭,就要站起身来。在他身边的一位女子眉角微微一挑,急忙扯住他的袖口,口中轻声叮咛:“天龙,不要冲动。”
天龙勉强点点头,依然站起来朗声奏道:“天君明鉴,世人都说神仙好,但是小神愚昧,有一事想请天君赐教,假如连喝酒也不得安心,这神仙做得还有什么意思?”
天君,也就是高座者不由得愣了一下,怏怏不乐地放下金樽,板着脸问:“此话怎讲?”
天龙放手将金鞭置于腰后,说道:“眼下人间战乱自汉起又经四百余年,百姓涂炭,民不聊生。常言道天下久分必合,也该有个了结了。”
殿前众神脸上纷纷变色,舞者中甚至有一人吓得停下脚步,立时整个场面都乱了起来,舞曲也止了,大家都为天龙捏了把汗。殿前一片寂静,远处的厮杀声愈发显得凄凉悲惨。
天君的脸色更沉,凛声斥责:“这都是凡人贪心,才你厮我杀的,不就是四百年嘛,再让它闹上几百年,自然就会静下来。”说毕,天君举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女神急忙拉住天龙的袍摆,他却只作不知,昂然直谏:“天君明鉴,而今人间水火已深,杀气日盛,众神饮乐都觉无心,我看还是先平息了才好。”
天君不由勃然大怒,一撩朱袍,猛地从座上站起,喝道:“放肆,大胆天龙,竟敢擅言天道。”
天龙毫无惧色:“天道?人间如此纷乱,天道何在?天界至尊啊,你可知你饮酒作乐,每宴必醉,从不问事,再这样下去,人都被杀光了,谁还要你行道,你又替谁行道?”
天君怒气更炽,掀桌离席:“天龙无行,再言天道,将你赶出天界,让你也尝尝人间战乱。”
女神闻言大骇,仓促离席说道:“天龙鲁莽,还望天君宽大为怀,切莫让他流落人间。”
天君看看女神,忿忿然坐下,已微有宽容神色。天龙却倔道:“天姝不必多言,想我天龙何德何能,竟也做了一回神仙。古往今来,有多少神仙思凡,或许人间真胜过天界也未可知,我去走一遭倒也有幸。”
天姝面露惶恐,急忙阻拦:“天龙,你别说了……”但天龙业已摘下金鞭,忿然掷于阶下,顿时天庭一阵雷动,轰声不绝,众神脸上纷纷变色。天龙金鞭本名日月无痕打神金鞭,人人都惧怕三分,是以天君也屡次容忍于他,而他现在丢下金鞭,等于是不将天君放在眼中,众神不由为他担心起来。天龙怒目直视:“天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你若不能拯救天下黎民,反荼毒生灵,终有一日君臣反目,你也会被逐出天庭、逐出环宇,永远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河里经受万劫不复的磨难。你当自鉴!”
天君脸色忽红忽白,勉强压住心中怒火,道:“天姝,送送他吧,他真有此心,就让他去解救那些贪婪的蝼蚁们吧。有道是天不可违,但毕竟事在人为,他或许会因此造就一番功业也未可知,那倒也不枉你为他这番苦心了。”
天姝吓得面无血色,赶紧跪下:“求你……”
天君挥挥手:“去吧去吧,让他磨练磨练也好,他这脾气也该改改了。”
天姝黯然:“是,天姝明白。”说完,忙起身追赶天龙去了。
到了天门,值日星官正欲放天龙离去,天姝匆匆赶到。天龙见到天姝,凄然一笑:“天龙此番下界,遥遥归期不知何年。天君自领命管束天下千余年来,已日见昏庸无道,众神也各怀鬼胎,自顾不暇。虽说他是你哥哥,但你还是及早离去才好,免得将来脱身不得。”
天姝泪流满面:“你快去吧,我等你回来,有机会我会求哥哥收回成命,让你重返天庭。”
“这倒不必,天龙去意已决,在天不得行道也是枉做神仙,还不如做个黎民百姓。天姝保重,我告辞了。”天龙说毕,洒泪而去。
天姝垂袖拂面,转身回去。
天龙由天界飘飘荡荡降到半空,只听得渐渐传来一阵鼓乐声,曲调呜咽悲哀。天龙十分意外,立即循声寻去,原来乐声由一所高宅大院中传出,此舍雕梁画栋、气派威严,门额上书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随公府”,他径直走了进去。
守门卫士见有生人到来,忙上前阻拦,天龙只用手轻轻一拨,卫士已纷纷倒地,天龙闯进里去。原来这是一间正在布置的灵堂,象是死者刚刚咽气的样子。孝子一身素服跪在棺前,泣等家丁钉棺入敛,一见生人闯入,立刻起身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擅闯随公府第!”
天龙根本不理,只仔细察看棺中死者,一见之下,竟连连叹气惋惜:“可惜可惜,好端端的一付帝王之相,竟也只能屈就如此薄棺之中。”
孝子闻言,不觉大为诧异,不由得细细打量天龙,但觉他相貌堂堂、气宇非凡,身上红光、紫气、异香环绕,知非常人,当下躬身相询:“请问高士尊姓大名,为何这般说话?”
天龙注视孝子一眼,又叹了口气:“唉,谁说龙生龙凤生凤,我看老鼠的儿子连打洞也未必会。”
孝子闻言,更觉惊诧,虽受了污辱,却还是跪了下去:“求高士指点迷津,杨坚必永志不忘。”
天龙闭目沉思片刻,叹道:“眼下天界无光,帝星陨落,难道人间真的永无宁日?”说完,转身欲走。
杨坚此时更觉此人非比寻常,当即拜了三拜:“高士请留步,杨坚有心解救天下百姓,可惜苦无妙法,望高士指点一二,让杨坚为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天龙微微摇头,莫测高深地一笑,转身化作一道金光遁去。杨坚追着金光大叫:“高士留步,高士留步。”
但天龙已不知去向,杨坚失望地回过头来,看着棺材长长地叹了口气:“唉,难道你真的有帝王相吗?那你为什么不能成就帝业……”
沛玉只觉迷迷糊糊看得有趣,暗笑那杨坚也有如此落魄时候,忽听得有人喊玉公子,他刚要回头,又觉得有人推他一把,他扭头一看,原来是银环。
“玉公子。”银环还在推他。
沛玉不解地看着她,不懂怎么会突然见到她。
“玉公子,三少爷找你。”银环说道。
沛玉这才发现叶芸已站在他面前。他赶紧站起来,讪讪一笑,道:“让芸弟弟见笑了,适才打了个盹,见了些有趣的事。芸弟找我可是有事?”
叶芸淡淡地问:“你不是要听我唱曲吗?”
沛玉喜道:“当然当然,求之不得呢。”
“那好,你跟我来。”叶芸冷冷地说道,仿佛是沛玉在求他,而不是他主动找沛玉。
“芸弟请。”沛玉高兴地说。叶蔷早对他说过,叶芸的折子戏唱得极好,上次没听到,想不到这次竟主动送上门来了。
叶芸板着脸转过身去,快步走出花神殿,沛玉赶紧跟上。银环正要跟着,却不料叶芸板着脸斥道:“你回轩里忙你的事,不要跟来。”
银环不敢违令,急忙停下:“是,三少爷走好。”
叶芸并不理会,径直向前走去。
三
第三章青竹屋妙语叶芸夺玉笛元宵节观灯千岁唱小曲
沛玉随着叶芸由花神殿出来,顺着荷花池向西行了十数步,过了座石桥,再拐弯向南到了座竹屋前。叶芸顾自进入屋内,沛玉只得跟了进去,他知道这就是闻名遐迩的青竹屋了。
青竹屋,顾名思义就是用青竹搭建的屋子,竹屋东面池塘,最宜观赏荷塘月色,只是此际景色萧条,却无莲可赏。
沛玉仔细打量一番竹屋,这屋风格独特,纯是用福州所产的大青竹熏烤弯曲筑成,屋顶重檐飞阁,四周却不设壁,只用竹片拼了一堵半腰高的围栏,围栏内架了一圈供人小憩的竹凳,也一式由竹片镶拼而成。所有的竹片都打磨得光滑平整,拼得严丝密缝,连光都透不过,而在围栏用的竹片上还刻了许多图案,外罩清漆,几乎是纤尘不染。
叶芸进得屋中,立刻背对沛玉向西望去。沛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木葱郁,隐约可见对面的绿天径。沛玉没话找话道:“芸弟可是也在绿天径里住着?那里真是景色秀丽、怡情畅怀,若是到了晚间,暮鸟投林纷飞盘旋,定然热闹非凡,芸弟久住园中,日日如仙,真是羡煞我也。”
叶芸板着脸冷冷地说道:“我不住那儿,暮鸟投林是两位哥哥的事,况且他们也不是总住在园中,也难得热闹。”
沛玉好奇地问:“哦?那芸弟仙居何处?蔷公子和莲公子平时又在何处发达?”
叶芸冷哼一声,并不回答,沛玉见他不理,悻悻地向围栏走近一步,一眼之下,竟发现在竹片上活脱演出一段古戏来……
青州城外周军营地,杨坚端坐帐中,其长子杨勇焦燥不安地在帐中来回踱步。
杨坚沉思良久,方才抬头问道:“我奉皇上诏示,处理齐国后事,勇儿以为该如何处置?”
十六岁的杨勇年少气盛,立即答道:“父帅何必如此优柔寡断,只要冲入齐宫,杀他个寸草不留,不就大功告成了。”
杨坚犹豫片刻,说道:“你说的是不错,灭了齐国,也就除了周室后患。”
话虽如此说,但是杨坚还是陷入沉思之中,眼下,他权倾朝野、重兵在握,要杀人当然容易,除了齐国,他也可以一劳永逸,再也不用南征北战饱尝军旅之苦了,只是当前皇帝和太子都在病中,朝政紊乱,若天下真的太平了,必将群臣争权,到那时未免不会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可能。
杨坚正犹豫间,九岁的杨广径直闯入帐中,稚气满面、惹人喜爱地说道:“父帅,孩儿刚在后营读书,见两个典故,想来求教爹爹。”
“你没看见我这儿正忙着吗?”杨坚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父帅,我是听说大军将要入城,特地向爹爹讨教用兵之法的,求爹爹不吝赐教。”杨广任性地说道。
“不行,待攻下青州,我自会教你研习兵法,现在不行,你快回后营去。”杨坚下令。
杨广不由委屈道:“可是,那时就为时太晚了。”
杨坚有些诧异,不觉问道:“此话怎讲?”
“爹爹,那时齐国已是寸草不生,教也没用了。”杨广撒娇道。
杨坚眼睛一亮,大感兴趣,广儿年纪虽幼,却明白事理,尤其是在行军打仗中,常能突发妙想直刺要害,是以十分得他宠爱。他和颜悦色地问道:“那你说来听听,是何道理?”
杨广看看杨勇,迟疑之下,向父亲身边挪近半步,轻声说道:“爹爹,齐国不灭也罢,上可少生杀孽、造福百姓,应上天有好生之德,下则可免鸟尽兔亡之顾虑。那样不但天下万民感恩戴德,就连皇帝也会更加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