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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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大悲殿天君像第一次开光失败,第二次开光日子又近,无心特地从天君陵赶到了茧园。他去的时候沛玉正在万寿楼听老千岁训斥。
掬月禀报过老千岁,无心直接上了楼:“打扰老千岁了,给老千岁请安。”
“大师,别来无恙?”老千岁微笑着点点头,“你倒消息灵通,我这儿还没发喜帖,你却先凑起了热闹。”
无心一愣,意外道:“哦?老千岁可否明示,是哪位哥儿还是姑娘要成亲了?”
老千岁笑笑:“大师能掐会算,何不先猜猜看。”
无心挠挠光溜溜的头皮,苦着脸道:“老千岁给贫僧出难题了,莲、芸、玉三位哥儿都已届婚娶,蓉姑娘也已当嫁,你让我猜哪个好?”
老千岁开心一笑:“大师果真神人也,竟然都被你猜中了,不过莲儿却不在此列。”
无心早从叶蔷口中了解到老千岁要撮合沛玉和宝囡,当即说道:“蓉姑娘必是嫁给玉哥儿了,那么芸哥儿娶的又是哪家小姐?”
老千岁忍不住笑了:“大师莫非也跟我一样老眼昏花了?不过,这也怪不得你,这件事恐怕是你万万想不到的。”
无心的兴趣立即被勾了上来,他急忙问道:“哦?这件事究竟如何还请老千岁坦言相告,贫僧愚钝,实在不懂其中奥秘。”
老千岁得意地笑笑,道:“你还记得芸儿与玉儿结拜的事吗?”
“当然记得,他俩已经结为兄弟,还是贫僧主持的大礼。”无心答道。
老千岁指指无心,笑得腰都有些弯了:“我说你糊涂嘛。你是怎么做的和尚?他们本是夫妻,你却偏要他们做兄弟。以你这老眼昏花的样子,即使有一千座庙,怕也给人扒了。”
无心连连点头:“是是,宁拆千座庙不毁一门婚,老千岁教训得极是。可是两位哥儿又怎能做夫妻?我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老千岁这才揭开谜底,道:“你始终记住他们是两位哥儿,当然会越来越糊涂。算了,还是让我告诉你吧,芸哥儿实是个姑娘家,我正准备把她嫁给玉儿,让他们三人早早成亲。你来得正好,就给他们挑个黄道吉日吧。”
无心恍然大悟:“我说怪道玉哥儿明明去了杭州,此刻却又回了昆山呢,原来他是特地赶回来做新郎官的,他能同时娶上叶家两位千金,可是福份不浅哪。只是……”
老千岁担心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非也,我只是有件事想求老千岁恩准。”无心说道,边看看老千岁脸色,“这恐怕会让老千岁扫兴。”
“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老千岁道。
“贫僧修行的小庙承蒙玉哥儿随缘乐助,重新修缮粉饰一新,还把坍塌的殿堂建造复原,真乃佛门幸事。然而,不知何故,前番开光竟然不成,我掐指推算,原来是少一位贵人主持,所以特来求老千岁帮我一把。”
老千岁大感兴趣,立即问道:“哦?你要我怎么帮你?没了金粉还是少了灯油?只要园子里有的,我一定不会吝啬。”
无心摇摇头:“那小庙有玉哥儿资助,什么都不缺了。我这次来是想向老千岁要一位贵人前去主持开光大礼的,求老千岁恩准。”
老千岁怀疑地问:“贵人?你说的是谁啊?整个茧园除了玉儿有些出息外,谁还能称贵人?”
“这事确与玉哥儿有关,我所求的乃是他的未婚妻、老千岁跟前的蓉姑娘。”无心答道。
“哦,蓉儿竟有如此出息?”老千岁诧异道。
“贫僧机缘巧合,曾与蓉姑娘有数面之缘,早觉姑娘异人,前番天君更是显灵,非要蓉姑娘主持大典不可,凑巧又赶上老千岁正为他们筹办婚事,此事唯有求老千岁额外施恩了。”无心解释道。
老千岁想了想,这才问道:“大师能不能先算算何时吉日,宜办喜事。”
无心掐指一算,道:“大年初二,正是春节喜庆时,百无禁忌。”
老千岁却怕夜长梦多又生变故,皱眉道:“眼下刚进腊月,要过春节我可等不及。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明后天就办你看好不好?”
无心有些不解地看看沛玉,又迟疑地低头深思片刻,才说道:“不可,后天初八,俗称腊八,是佛家煮七宝五味斋供腊八粥以作功德的日子,前后数日皆诸事不宜。若要结亲,非得等到十二日不可,盖因时至年根岁未,神道出行,不利喜事,唯有等到双十二之日,因其月大日大,又乃成双成对,方能成亲。”
老千岁迟疑一阵,虽仍嫌迟,但还是信了,点头道:“如此,就依你。”
“多谢老千岁成全。”无心忙说道。
“你谢什么?”老千岁不解地问。
“老千岁让蓉姑娘主持大典,贫僧当然要谢。”无心道。
老千岁愣愣,知道无心误把她同意选定十二日听成了同意蓉儿去天君陵,再想想时间还来得及,也就只当自己答应了:“我也在想,蓉儿毕竟出生在大直,家人尚在,要不要让她先去辞过生母。虽说已经立碑为记,但我终究放心不下,大师既有事须蓉儿去,两件事就一起办了吧。”
无心双掌合什:“阿弥陀佛,多谢老千岁了。”
“大师何时动身?”老千岁问道。
无心看看天色,道:“越早越好,现在上船就能赶在天黑前到天君陵。”
“那就让蔷儿护送蓉儿去吧。掬月,你去叫蔷少爷过来,我有话吩咐。”老千岁说道。
掬月遵命去找叶蔷,宝囡看看沛玉,忽然说道:“哥哥能否陪我向芸妹妹辞行?”
老千岁不由笑了:“蓉儿,莫非要成亲了舍不得去了?这么婆婆妈妈的,哪象我叶家人?”
宝囡跪下深深施了一礼:“孩儿向老千岁告辞。”
“去吧,免得她不知道,心中反而牵挂。你姐妹俩也该相互了解了解,早就该常来常往些。”老千岁答应道。
沛玉这才陪着宝囡向樾阁走去。叶芸正在房中忙着修饰《琼花劫》已成部分,见到他俩来,赶紧站起来道:“姐姐请坐,哥哥请坐。”
“不坐了,我要回去了,特地向妹妹道个别。”宝囡说道。
叶芸脸微微一红,调侃道:“姐姐是该回去看看,快要嫁作人妻了,以后就不能随便回家了。”
“芸妹妹,我还想听你唱段曲子,你能不能满足我这小小的要求?”宝囡道。
“姐姐想听什么?”叶芸问。
宝囡也不多想,顺口说道:“我听说妹妹正和哥哥写一本戏,只要是这戏里的,随便唱一曲就行了,我还从没听过妹妹唱的《琼花劫》呢。”
叶芸想了想,说道:“就唱一支我熟悉的曲牌吧,这几日练得少了,唱得不好,还请姐姐莫要见笑。”
宝囡勉强笑笑:“那是当然,我怕再听不到妹妹的《琼花劫》了。”
叶芸遂请沛玉以《折桂令》伴奏,自己唱道:
“叹江阔风雨瑟萧,晨烟锁寒渡,孤舟倚篙。流急玉泄,浪高银翻,水波珠跳。牧童骑牛点江笑,艄翁垂笠指天摇。姝女无娇,难望道北,泪眼藏傲。”
宝囡心潮暗涌,这正是吴淞江上暴雨倾盆景象,叶芸唱来却如同亲眼目睹,她不觉悄然落下泪来,抬眼相问:“芸妹妹,还请问此曲何名?”
“此曲出自《琼花劫》之《归隐》,名称《辞北》,为天姝渡江南去的唱曲。”叶芸也不由得黯然神伤。
“多谢妹妹,多谢哥哥,我这就去了,你们也请就此留步,我自己往老千岁那儿就行了。”宝囡深深施礼,告辞而去。
叶芸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点疑惑地说道:“蓉姐姐今天怎么了,这么郑重其事地来听我唱曲,好象以后再也听不到似的。”
沛玉不在意地笑笑:“哪儿会呢,她多半是由于想到归家,心里过份激动才至如此。”
叶芸叹口气:“就算是吧。玉哥哥若是没事,就请恕我不留你喝茶了。”
沛玉明白,叶芸实是在回避他,生怕旁人疑心呢。他体谅地离开了她,去送宝囡了。直到宝囡在迎熏门上了船,他才往回走去,但他并没有回茧园,而是去了醉芳楼,想看看小玉为他安排的房间。
“恭喜你了。”小玉见他回来,向他道贺。
沛玉苦笑:“喜也是一喜,悲却也是一悲,也无甚可贺。”
小玉诧异道:“这话怎么讲?”
“我可以娶芸弟为妻,但是也得和蓉姐姐成亲,蓉姑娘神仙般的人品,我绝没有娶她的意思。”沛玉解释道。
“这是好事啊,一下子就娶了两个老婆,而且都是叶家的千金,且不论会有多少嫁妆,只说两个老婆不会争风吃醋就够你受用一辈子了。”小玉说道,口气却有些酸溜溜的。
“好什么好?”沛玉叹道,“唉,也许所有的男人都希望有三妻四妾,好走马灯样换个不停。只是为什么历来都只要求女子贞德、从一而终,却不管男子搜奇猎艳?要家庭和睦,必先真诚相待、相敬如傧,可是真若有个三房四妾,相互间又怎么能够平等,还谈什么和睦?”
“你现在才两个老婆嘛,一碗水端平,秋色平分不就行了?”小玉道。
沛玉诧异地看她一眼,不由叹了口气:“我一向以为你思想新潮,敢说敢做,怎么你原来也是因循守旧之人?试想想,哪儿真能做到平分秋色呢?人总有偏颇之心,总不免冷落了这个或寒碜了那个。”
“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小玉有点不平道,“当初是你沉缅美色带蓉姑娘来昆山的,现在却说绝没有娶她的意思,你让别人怎么想?”
“我从没有欺负过她,也从没歧视过她,我只是感慨她的美貌,却任何私心也没有。真的,我不骗你。”沛玉解释道。
小玉想了想,建议道:“那你何不去求老千岁,退了这门亲事。”
沛玉摇摇头,叹道:“退不得,老千岁已经上书圣上御准了蓉姑娘和我的婚事,要是退了,我和叶家都是戏弄朝廷、欺君犯上的罪名,那反倒是我连累叶家了。可是,我真的不想娶她,我只喜欢芸弟一个,只想娶她一人。”
小玉闻言不觉黯然,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沛玉反问道,“当然是遵循老千岁的意思娶她回去。不过,我虽不会喜欢她,却会让她吃好穿好过好,就象待亲姐姐那样好好待她。”
小玉诧异:“你这不是害了她?”
沛玉摇头:“我不是害她。想她绝非俗世中人,不是寻常人配得上的,且她进得茧园,跟着老千岁学会的第一件就是念经诵佛,她可以清心养性,修成正果。那样总强似在庵堂苦修,更不必担心被恶人糟践,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不然她总得嫁人,嫁个好的倒也罢了,若嫁个不好的,那才真是我害了她。”
小玉听他这么一说,不由肃然起敬,赞叹道:“大哥好开阔的胸襟,真是奇男子、伟丈夫也。”
沛玉笑笑:“你虚夸我了,我又哪里是什么好人?若不是我当初一念之差,做下那等荒唐事,又怎来这么多烦心事?我是自作自受,前世作孽,活该今生偿还。”
小玉闻言,念此及彼,轻轻叹了口气:“我大概也是前生欠你,今世才遇见了你。”
沛玉这些天静下心来,也渐渐明白了小玉的心思,他赶紧劝道:“小姐又何必伤怀?你对我恩重如山,我当竭诚相待,若日后需要我为你做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小玉不在意地摇摇头:“你休息吧,我已经替你把房间打扫干净了。我也有些累了,想出去喝杯茶解解乏。”
“我陪你一起去。”沛玉义气地说。
“不必了,你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不易再与我这唱戏的风尘女子搅在一块,免得二位嫂嫂知道了不高兴。”小玉推托道。
沛玉马上变得无话可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了出去。
安排小玉住醉芳楼是老千岁的主意,她不想让红船的人进到茧园,而让沛玉住这里却是叶芸的主张,虽说她喜爱沛玉,却不想让人说他们早有勾搭,好在醉芳楼虽是妓院,但主要做些歌舞妓的生意,在昆山地方上的文人雅士眼中口碑尚好。
沛玉既不能见叶芸,又不能陪小玉,闲着没事,索性写起《琼花劫》来。
话说杨广因先前使计黜杀杨勇,心里已颇有不安,这次眼见天姝亡故,他却未及施救,心知父皇必定怪罪于他,心中益发恐慌起来。
果然杨坚一知发妻身亡,当即传旨东宫,令杨广进宫见驾。
杨广硬着头皮进得宫去,来到杨坚病榻前。
“你母后哪里去了?”杨坚怒气冲冲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