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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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玉脸红了红,急道:“哥哥切莫胡开玩笑,我与曲姑娘实乃志同道合,一心一意都只为振兴昆剧,才出来闯荡江湖,绝无儿女情长。”
小玉听得两人谈论自己,赶紧避了开去。
叶蔷这才放声说道:“哎,玉弟何必言辞掩饰,谁家公子少爷在外不藏着几个美娇娘?虽然老千岁要你与蓉姑娘成亲,总让我抓你回去,但你也不必如此东躲西藏,你大可一面与蓉姑娘成亲,一面在外金屋藏娇,我保证不会透露半点风声。况且,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属寻常,别说在外养个侧室了。”
沛玉不由得板下脸来:“蔷哥越说越远了,这些话幸亏只有我听见,厚厚脸皮倒也过去了,倘若让曲小姐听到,恐怕要与你理论一番。”
叶蔷满不在乎地说道:“玉弟真是个书呆子,难道你看不出这位曲姑娘对你有意吗?前番在太仓就要跟着你,这次又随你四处飘泊,若不是对你有意,她一个富家小姐,又岂肯形影不离地紧跟着你?到这儿来,难道是给泥塑木雕的菩萨唱戏?”
沛玉越发急了:“蔷哥切莫误会,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相互间也只是为了钻研曲艺,绝无他意。”
叶蔷想想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不情之请。哥哥此去大直,本也想请人唱几天大戏,既玉弟在此,不如请曲姑娘一起去唱上两天如何?至于价钱一定加倍算给她。”
“好吧,我去跟她说一声。不过钱是一定不能收的。我原也打算在临行前为叶家做点事,可以再无羁绊地云游天下,蔷哥既然有用得着的地方,小弟必定尽力而为。”沛玉忙说道。
叶蔷不由吃了一惊,听沛玉口吻,象是要离开昆山再不打算回来了,他意外道:“怎么,你要离开多久?我还以为你只是出来闲玩两天。”
沛玉答道:“我想先往杭州去唱几天,那边的昆戈武班很有名气,也正好去向人家学学,然后再沿运河北上,边游览名胜古迹边光大昆剧,直至京师。”
“你有没有跟老千岁提过?”叶蔷关心地问。
“这就请蔷哥代我向老千岁辞行,我怕她老人家不肯放我走,不敢当面告别。我已经准备写信回去,蔷哥既然来了,就麻烦蔷哥转交了。”沛玉道。
叶蔷怀疑地看了他一阵,待确信他不会改变主意,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好男儿志在四方,玉弟既然执意要走,我也不再勉强于你,只是世道险恶,你要处处小心,善自珍重,切莫莽撞行事。”
“多谢哥哥提醒。”沛玉感激地说道,随即和小玉领着曲家班往大直去了。
这边红船在大直唱了两天戏,而在退军渡那边,宜诗却忙得不亦乐乎,自叶蔷把打捞玉笛的差事交给他,他就下定决心要立一件大功,成日介都逼着附近雇来的渔民下河打捞,就差把这段江水翻个底朝天了,但玉笛的踪影就是不见。
这两天,西北风一吹,天气愈发寒冷,渔民们畏惧严寒,已不肯再下水,不管宜诗叫嚷着如何提高赏金,却没有人敢去赚那冰冷的银子了。打捞的事停了一天,到第二天,宜诗就赶紧去了大直,想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宜诗坐着船刚离开退军渡,蝶儿立刻问渡翁道:“爷爷,这玉笛还捞不捞了?”
“捞,当然捞。”老头斩钉截铁地答道。
“可是——还有谁肯下河?”蝶儿怀疑地说道。
老头想了想,毅然说道:“我们自己干,我就不信,这小小的吴淞江能奈得了我。”
“爷爷。”蝶儿担心道,“天这么冷,水深浪急,我怕……”
“怕什么,爷爷在这条河里滚了几十年,还会怕它不成?”老头断然说道,“走,到江心去。”
“爷爷,现在不行,等天气暖和些再说吧。”蝶儿反对道。
老头眼一瞪,抄起橹来,蝶儿只得拿起竹篙。
船到江心,老头停下橹,刚想扎篙下水,忽听得对岸有人喊道:“船家,渡船。”
蝶儿回头一看,还未开口,老头已说道:“对他说不渡。”
蝶儿为难道:“爷爷,是兴福寺的无心大师。”
老头这才抬起头来,认出确是无心,不由犹豫了一下。他也曾去过天君陵多次,不渡无心有些说不过去,可眼下正要为沛玉下河捞笛,无心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爷爷,出家人在外修行,也是为着普渡众生,就先渡了他吧。”蝶儿劝道。
老头叹了口气,复又抄起橹来,摇到对岸,心不情意不愿地说道:“大师,上船吧。”
“阿弥陀佛,老僧谢过施主。施主在江心停船,所为何来?可是遗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老头由衷钦佩无心的判断力,实说道:“小老头日前载的一位公子在船头吹笛,船到江心不巧吹来一阵大风,把那位公子掀入水中,人虽是救了起来,却把他的玉笛丢在了水中。这不是,刚要为他打捞,正好大师到了。”
无心眼睛一亮,当下问道:“你说的公子可是姓吴?”
蝶儿意外地看他一眼,诧异道:“大师也认得他?”
无心晗首微笑:“岂止认得?老僧与那玉公子实是忘年之交,后来还听说他生了一场大病,我赶到昆山看他,才知道迟了几日。老僧曾受玉公子大恩,故此来这儿寻访玉笛下落。”
老头感兴趣地说道:“哦,大师有办法找到玉笛?”
无心点点头:“老僧曾习过星相之术,对天文地理也略知一二,只是请问施主,可否记得玉公子落水之处?”
“记得记得。”老头赶紧点头,将船摇到河中央,说道:“这里就是玉公子落水的地方。”
无心看看水流,再问:“那日船头所指方向可与现在相同?”
老头想了想,一拍脑袋:“对了,那日我是从南往北,他正站在船头吹笛。”老头说着赶紧掉转船头,用力将篙插进江底,将船固定,然后踏上船头比划着,“那天,忽然一阵大风吹来,玉公子站立不稳,就这样掉了下去。”
无心凝神苦思片刻,然后说道:“你取一件差不多的东西来。”
蝶儿机灵,立刻捧上一支竹笛。无心接过,在手中掂掂,顺着老头所指方向猛地将竹笛摔了出去。蝶儿吓了一跳,不解道:“大师……”
无心一笑:“可惜,竹笛轻了些。按理,竹笛入水方位正是玉笛落水之处。竹笛随波逐流,顺流而下,玉笛入水下潜,逆流而上。”
蝶儿恍然大悟,喜道:“爷爷,我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该往上而不该往下,我明白了。”
无心赞同地点点头,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玉公子落水时仓皇失措,玉笛撒手,必是向外直坠。玉笛性寒,如鱼得水,去势更急,不为水流左右,必定相去甚多,请施主略向上寻。”
老头深谙水性,经无心点拨,立刻明白了,遂往上游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再说沛玉率曲家班在大直为村民唱了三天戏,到了日落西天,便收了场子,和叶蔷一同往河边走去。
叶蔷送沛玉上船,沛玉立于船头叹了口气,朝岸边的叶蔷无奈地苦笑笑。
叶蔷明白他是为失笛懊恼,也无可奈何地笑笑。数日来,他派人在退军渡不停打捞,可就是没有玉笛的下落。
“起锚。”沛玉有气无力地说道。
众人立刻忙碌起来,就在这时,远远听岸上有人喊道:“公子留步。”
沛玉循声望去,只见一团金光疾驰而来,定睛细看,这才认出原来是身披金黄袈裟的无心和尚。他赶紧吩咐曲韵稍候片刻,然后又让人搭上跳板,匆匆忙忙上岸迎接。
“大师怎么来了?”沛玉诧异地问。老夫子则在舱中向无心微一点头,也不出来叙话。
“贫僧听闻公子在此唱戏,特地赶来为公子送行。”无心合什道,“阿弥陀佛,总算没有错过。”
沛玉揖手施礼:“有劳大师如此牵挂,真是过意不去。”
“我还带了个人来,公子见了一定高兴。”无心道。
“哦?”沛玉闻言向来路望去,这才发现有个女孩也匆匆地赶了过来,“哎呀,这不是蝶儿姑娘吗?”
“正是,贫僧今日去到退军渡,恰逢蝶儿祖孙为公子打捞玉笛,因闻听蔷公子到敝寺来,便想赶来一叙,到得寺中方知玉公子也来了大直,故此将她一并带来。正是机缘巧合,若是迟到一步,公子驾船远去,不得相见,岂非一大憾事?”
沛玉笑笑:“大师超凡脱俗,莫非还是心系红尘,否则又怎会在乎得失?”
无心法号无心,却被沛玉说得直发窘,叹道:“只是兹事体大,尚望公子莫笑无心失态。”
沛玉见害无心发窘,赶紧说道:“大师切莫在意,小生这是胡开玩笑。大师匆匆赶来,所为何事?”
无心往蝶儿一看,淡淡地说道:“让她自己说吧。”
蝶儿走近一步,沛玉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正持着一支玉笛,他一眼就认出那恰恰是他所失的。
“这是公子的玉笛。”蝶儿说着,递了过去。
沛玉欣喜若狂,急问:“姑娘从何得来?”
蝶儿抬起头:“前些天有位姓叶的少爷在渡口打捞玉笛,可是一直没有下落,爷爷知道是公子丢的,也十分焦急,捱了几天,再也忍不住,所以今天一早就下河潜水,扎了几十个猛子,幸亏有大师在,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它。听说叶少爷到了天君陵,这才找了去,不曾想公子也在这儿。”
沛玉接过玉笛,心里感慨万千:“如此天寒地冻,却劳动老人家为一支小小的玉笛下水几十趟,可见这实在是件害人的东西,将来不知还会有多少人为它受罪。我不如这就将它砸碎,永绝后患。”
沛玉说着就将玉笛向下摔去。
“不可!”无心大声阻止。叶蔷赶紧抢过玉笛,责备道:“玉弟怎可如此鲁莽?且不论愚兄为此兴师动众,单看姑娘巴巴的赶了这么远路送了来,她爷爷顶着彻骨寒凉下水几十次,你怎能因为一时喜怒,就毁了这么多人的辛劳?”
沛玉愣愣,叹口气,不情愿地从叶蔷手中接回玉笛,恨恨地说道:“这真是造孽啊,我吴沛玉哪一世修来的福份,得罪这么多人为我受苦。”
“公子还请宽心些,因果相循,日后总有报答的一天。”无心劝道。
“蔷哥、大师、蝶儿,请上船稍坐片刻,今日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沛玉垂首道。
“有缘自会相见。”无心淡淡而言。
“玉弟但请放心,府上一切有我照应着,你只要记住早些回来就是。”叶蔷安慰他。
蝶儿却说道:“我还要回去陪爷爷,不能陪公子,公子走好。”
沛玉略带惆怅,情绪低落地回到船上,转身躬腰垂手过膝,深施一礼:“多谢各位关照,日后再图回报。”说完挥泪扬首,仰天长啸:“开——船——”
小玉自始至终都伫立船头,静观事态变化,见他情绪激荡、悲喜交加,也不觉陪他落下泪来。
待红船行得远了,无心缓缓回过头来,向叶蔷道:“蔷哥儿,烦请打问一句,玉公子身边浑身火红的姑娘是谁?”
“那是红船曲家班的女先生曲小玉曲班主,是太仓曲老夫子的独生女。”叶蔷答道。
“红船?老夫子的女儿?”无心诧异道,“她平素可爱穿红?”
叶蔷不解道:“穿红戴绿本是女子所爱,不过这位曲姑娘却从来都是一袭红衫,颇为与众不同。”
无心微微“噢”了一声,不禁陷入沉思,回想起一件年代久远的往事来。
那还是在十多年前,兴福寺香火鼎盛时,他曾于梦中见过一个白发仙翁。
“大师久居寺中,难知世事沧桑,眼下昆山有一段奇事正待发生,还请大师多多留意。”仙翁说道。
“仙翁可有吩咐?”无心问。
“我这儿有一柄翠玉如意一本旷世奇书,相烦大师觅一佩玉之人,并有一语相赠:‘因果轮回,阴阳相生’,待其寿终,引其归天。”仙翁道。
“何人佩玉?”无心问道。
“佩玉者佩玉。”仙翁答道。
无心并不明白仙翁之意,待后来遇到沛玉方才恍悟,但当时他还是答道:“贫僧记住了。”
“日后,你见到此人,若机缘巧合,此人身旁当还有一偿债之人,此人罪大恶极,必将为妾为奴为妓,以命偿债。你当拿她镇于天君陵下,以示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仙翁叮嘱道。
无心为难道:“我该如何分辨,万一错抓别人,岂不罪过?”
仙翁笑笑,道:“不难,她乃先天赤袍神君,本司掌天界,只因为恶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