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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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叶成答道。
“没事了,你们走吧。”宝囡吩咐道。
“蓉姑娘走好。”叶成讨好地说道。
宝囡点点头,和两个丫环一起回万寿楼了,见到老千岁,就如实禀报了所见的一切。
老千岁心中不由暗暗道奇,她梦中所见万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了,那么姑娘所说为叶家接续香火又是什么意思?茧园如此财势又何用重振家威?老千岁一时也想不出究竟,随口说道:“那就暂且让他们领着吧,待天亮再让人把孩子抱来,我要先看看才能决定如何处置。”
宝囡答应着,侍候老千岁躺下,才和两个丫环退了出去。
再说沛玉此刻本在昏睡中,忽在梦中听到荷花池方向传来一声轰响,竟把他从梦中震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嚷道:“银环,银环!”
叶芸为方便照顾他,索性搬到了轩中,听他惊呼,也顾不上穿戴整齐就奔了进来,见他正坐在床边发愣,不觉喜形于色:“玉哥哥,你醒了?”
沛玉一把抓住他,急道:“银环、银环……”
叶芸皱皱眉头,不满地说道:“玉哥哥,银环早就离开园子了,是我在照顾你呢。”
沛玉瞪大眼睛看他一阵,这才认出原来是叶芸,待见他只穿着件贴身长衫,不禁愣了愣,诧异道:“你……”
叶芸这才发觉自己一时情急,竟没顾到穿上外衣,眼下分明就是一付娇滴滴的女儿相,不由羞得满脸通红,赶紧转身出去,套上长袍才重走进来:“玉哥哥。”
沛玉愣怔半天,好不容易才相信他还是男儿,勉强开口问道:“芸弟弟,我这是在哪儿?”
“哥哥莫非认不出来,这是据梧轩呀。”叶芸答道。
沛玉摇摇头,颇为不解:“我怎么会回到这儿?我明明正在渡口吹笛……哎呀,我的玉笛呢?你看到我的玉笛了吗?”
叶芸怜爱地看着他,解释道:“玉哥哥,你在渡船上掉到水中,被人送了回来,都昏睡好几天了。我已经让蔷哥哥去帮你寻找玉笛。”
沛玉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怪道我刚才见到有人跳了水,原来是我自己掉入水中。不对呀,我好象还听到有个小孩子哭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芸笑他道:“你在做梦呢,哪儿来的孩子,八成是你在外胡搞,养了私生子呢,所以梦里都想着。”
沛玉脸一红:“芸弟不可胡开玩笑。”
叶芸笑笑,并不当一回事,连忙出去让紫英炖银耳燕窝汤,好让他补补身子。
待得天光大亮,叶成夫妇已抱了孩子等在万寿楼下。老千岁闻报,立刻让他们抱着孩子上来。
“给老千岁请安。”叶成和喜鹊跪下道,“请老千岁示下,这孩子怎样处置。”
老千岁想了想问道:“叶成,听说你媳妇身子不大好,是不是真的?”
叶成赶紧答道:“谢老千岁记挂,她的身子好多了,这不,知老千岁要见小的,她也非要来给老千岁请安呢。”
喜鹊伏首以额点地:“给老千岁请安。”
“你身体怎样?可还能生育?”老千岁问道。
喜鹊脸一红,摇摇头。叶成趁机说道:“她来正想求老千岁一件事呢,我早说老千岁不会同意的,可她偏不信,说老千岁体恤下人,一定会答应的,要来求老千岁把这孩子赏给她,还哭哭啼啼地抱怨没个孩子。可谁让她自己不争气不会生呢?小的说不过她,只好带她来见老千岁。”
老千岁想了想,点点头,说道:“既然你们有心,就把他领去吧。但是你们可要好生看待他,千万不要让他受苦。”
“多谢老千岁。”叶成感激地磕了个头,“老千岁将他赐给小的,还求老千岁体谅小的识不了几个字,给赐个名字吧。”
“蒙天所赐──就叫他天赐吧。”老千岁想想,说道,“你媳妇也不必再做什么事了,只要尽心抚养孩子就是了,好歹他也姓了叶,你再去库房领十两银子,好给他添些衣服。”
“叶天赐?”叶成重复一遍,顿觉这名字光彩夺目,喜滋滋地磕了个头,朗声道:“谢老千岁恩典,我一定好好抚养他,决不辜负老千岁垂怜。”
“来,把他抱来瞧瞧。”老千岁指指孩子道。
宝囡过去,从喜鹊手中抱过孩子,递到老千岁手里。老千岁细细看了一眼,不由叹口气:“好清秀的小脸。唉,可惜蔷儿还没生育,若能生个这般可爱的孩子该多好啊。”
碰巧这孩子熟睡中露出笑脸,竟是咯咯一笑,把个老千岁看得喜出望外。叶成立刻恭维道:“老千岁果然不是凡人,这孩子哭了一夜,才刚睡着,到老千岁手中不哭反笑,分明与老千岁缘份不浅呢。”
老千岁闻听,心中猛一格楞,梦中那姑娘所说象是隐含叶府将来必须靠这孩子接续香火的意思,难道她叶家的将来真要维系在这个婴儿身上?这就是与她的缘份吗?她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隐觉不祥,赶紧把孩子推给宝囡,皱眉道:“你们走吧。”
“是。”叶成答道,从宝囡手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着,口中称道:“谢老千岁恩典,祝老千岁福寿无疆。”
老千岁叹口气,挥挥手:“去吧。”
叶成夫妇欢天喜地地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老千岁待叶成夫妇出去,又让宝囡摒退左右,这才问道:“蓉儿,昨夜之事,你可觉得有何蹊跷?”
宝囡根本答不上来,遂说道:“蓉儿愚笨,请老千岁示下。”
老千岁摇摇头,叹息道:“我不明白,平白无故的,从哪儿忽然掉了个孩子在花神殿中,这里面必然另有玄机,不巧叶家到现在还没有添丁进口,我怕不是好兆头。”
宝囡想了想,猜测道:“老千岁福大,叶府正是欣欣向荣之时,不会有事的。我猜是上天可怜老千岁期盼子嗣,才赐给叶家的。”
老千岁用眼色止住宝囡话头,断然说道:“这不可能。算了,不提它了,这件事就只当它没发生过,谁也不许再提。”
宝囡虽有不解,还是答应道:“是。”
此儿出世,很快传遍了茧园上下,也惊动了凤姐,她却怀疑此事和叶蔷有关,但这孩子既然赏给了叶成,再加上她又未曾生育,也不敢发作,只得暂且冷眼旁观,静待事态发展。沛玉虽怀疑自己曾在梦中听过儿啼,却因不知婴儿身上有玉,也没想到会和银环关联。叶成因老婆不会生育,平白得了个儿子,当成了亲生一般,又岂肯轻易向人透露详情。
因了这种种原因,叶天赐的出生就成了茧园中的一个不解之谜,偏老千岁又有话传出,谁都不敢再对此事妄加议论。因此这孩子虽来得惊天动地,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只除了叶成在砚脂井中略备薄酒稍事庆贺,就再也没人提及了。
叶成感激老千岁赐子,自此办事更为忠心耿耿,还自告奋勇去苏州请来名医,吃了几付名贵草药,沛玉的病总算好了些,叶芸这才放下心搬回樾阁去住。
再说曲小玉因红船被撞沛玉离去,她也到昆山来过几次,奈何就是进不了茧园,等红船修复,曲秀能够登台,她重又领着曲家班唱起戏来,不料红船的生意竟是一落千丈,大不如从前。
红船生意萧条,曲老夫子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以图再现昔日辉煌,奈何情势不饶人,听红船唱戏的人越来越少了。非但曲家如此,好多有名的戏班也同样是光景不再,竟有不少抛下原来的架子,辗转乡下去混饭吃了。
曲老夫子自视清高,当然不肯与别家班子一样走乡串村混饭,可是在太仓城里的日子又越来越难捱,只得转码头到昆山来。只是这次转码头已是穷途末路,再也不象过去那样耀武扬威了,他竟是为了曲家班的生计,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这种情况不独存在红船一家、太仓一地,在昆山也好不到哪儿去,连叶家那么有钱有势的也把家班给解散了,足见这情况绝不是一家一地的戏班所面临的窘况,实是因为社会经济日益萧条,平民百姓,甚至于达官显贵都手头拮据,无更多闲钱化在看戏或是供养家班上。
红船到了昆山,尚未开锣,小玉就听说沛玉在退军渡坠水的消息,这令她大为担心,赶紧去了趟茧园,想看看究竟,不料叶府守门家仆不识尊容,竟不肯通报放进。
小玉回到红船,这一天,曲家班开演《绣襦记》中的几出有名的折子,戏演得非常精彩,观戏的人也不少,喝彩声接连不断,倒也热闹,可就是收不到几个钱。这是因为红船的戏台通常就设在顶篷上,平时都是边唱戏边收钱,今日照常如此进行,却没料到等曲韵捧着托盘来往穿梭欲让观众解囊时,多数人却转过脸去装作没看见,甚至还有干脆一走了之的。如是几趟下来,曲韵手上才见了几十枚铜板,连一块碎银也没有。
曲韵垂头丧气地回到船上,悄悄向老夫子道:“老夫子,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都快没人了。”
老夫子看看岸上,围观群众都已走了大半,只剩几个人还在对红船评头论足,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真的老了,再也撑不了这个场子了。”
“爹爹,是我今天唱得不好。”小玉赶紧安慰老夫子,班里其他人也纷纷自责,以宽慰老夫子。
老夫子怅然若失,道:“你们唱得都不错,这实在是时势不由人,人心不古矣,罢罢,今日就此打住。曲韵,你上岸转转,看看有没有哪个场子要请戏班,在这儿稍留几天,我们就到苏州城里去,那边来往客商较多,看戏的自然也多。我就不信,我真的老朽到这地步。”
“是。”曲韵应承道,立刻上岸联系场子了。
“爹爹,你早点休息吧。”小玉见老夫子不开心,劝道。
老夫子点了点头:“小玉,你也去休息吧,船上拥挤,你还是到醉芳楼去吧。”
“我在船上陪你。”小玉反对道。
老夫子甩甩衣袖,皱眉道:“去吧,曲家虽穷,还没穷到要让你受委屈,这点排场还不能免。”
小玉不由叹了口气,她知道爹爹是疼她,要让她住得舒服些,但是象今天这样几十个铜板,只够在醉芳楼里点个菜,可在红船却差不多够所有人俭省地吃一顿,要是经常这样,只怕总有一天老夫子再也拿不出钱贴补红船开销。可是,老夫子的脾气她也很清楚,她摇了摇头,勉强说道:“爹爹,我去了。”
“去吧,安心睡上一觉。”老夫子头也不抬地下去了。
小玉叹息着离开红船,上岸走向醉芳楼,走着走着,她又拐向了茧园,没奈何仆人们守口如瓶,竟说不知有沛玉。
小玉不甘心地在茧园外转悠了好一阵,直到曲韵联系好场子,她也没能见到沛玉,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位象是主子的年轻公子回府,她赶紧上前,一打听原来是莲二少爷。她一阵心喜,便说明了自己与沛玉的渊源,请求他转告沛玉一声,说是请他明晚去老同春听戏。
叶莲见是年轻俊俏的红船班主曲小玉,立刻爽快地应承下来。
第二天一早,叶莲就去据梧轩找沛玉。
“莲哥哥可是好久没到这儿来了,快请坐着,容小弟沏一壶茶来。”沛玉说道。
叶莲直摆手:“泡茶就不必了,今天我是特地来邀弟弟出去的,我连轿子都带了来。”
沛玉摇摇头:“小弟身体尚未完全复原,时常还有些畏寒怕冷。这不,才刚起来走走,出去就免了吧。”
叶莲不满地责备:“嗨,这是什么话?哥哥可曾请你出去过?你总得给我一点面子。我已经想好了,今儿个天冷,弟弟既然畏寒,正好去混堂里泡一泡,发发汗就好了,而后我们再去老同春听戏。”
“老同春?那里专是说书的,怎么又有戏唱?”沛玉诧异道。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的?你那相好的女戏子请你去捧场呢。”叶莲说得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沛玉愣愣,那不是小玉?这么说是小玉请他了,他赶紧答应:“好吧,我们这就去瞧瞧。”
叶莲随即领沛玉出去,来到朝阳门外临河的一家茶馆,挑个上好的座位坐定后,夸口道:“兄弟,不是做哥哥的诓你,昆山城外的茶馆就算这家最好了,连蔷哥哥也做不过它。今天我俩来得迟了,要是早到些,撑水船刚将水送到,打挑水的老头吆喝第一声起,外面就已有人排队等着泡开水,那才热闹呢。长长的队伍排着排着,原来很整齐,水一烧开就乱了套,争的抢的,个个想把自己的水壶、汤婆子向前挪一些,叮叮当当响声不绝,就象开锣唱戏一样好不热闹。”
沛玉从没到过这种普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