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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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玉感激地一拱手:“如此多谢老伯了。”
“那就上船吧。”老头领沛玉上船,然后解缆摇橹,边随口问道:“公子到昆山去有事吗?”
沛玉一愣,对啊,他到昆山有什么事呢?吴府破败不堪,再难容身,若是回去茧园,就得面对宝囡,除了这两处,他哪有地方去?老头这句话把他给问住了,他颓丧地答道:“唉,不瞒老伯说,我到不到昆山都无所谓,但是此处人生地不熟,更无处可去。”
“你又不急着回家,何必非要我渡你过河?”老头不解地问。
“家?哪来的家?人逢乱世,生不逢时,有家的也成了无家的。我在兴福寺里倒有一个家,那却是我赔给人家的,我既没了钱,又怎能好意思再去蹭义祖母的。”沛玉淡淡地说道。
“那公子又凭什么生活?”老头问道。
“到什么样的山砍什么样的柴,走一步算一步吧。”沛玉答道。
老头同情地摇摇头,这年头摆南渡北,见的人也多了,象眼前这样的落魄公子王孙他遇见的也不只一个两个。他默默地将沛玉摆过江,停下船让他上岸。
沛玉登上码头,回头揖了一礼:“多谢老伯仗义渡人,小生这便再奏一曲,以酬老伯义渡之恩。”
“好啊,再好也没有了。”老头高兴地说道,“这退军渡本就是义渡,除行路客商外,本村村民过江都不收钱,公子说得对极了。”
老头拄篙聆听,沛玉再吹了首《水底鱼》,吹毕,作了一揖,转身欲走。
“等一等。”老头叫住他道,“公子吹的可是《水底鱼》?先是美酒又是佳肴,公子定是肚子饿了。你现在去昆山,天色已晚,路途又远,况且刚才听你说身无分文,路上怎么向人买吃的?你若不填饱肚子,怎么走得到昆山?”
沛玉苦笑笑,迈步出去。
老头赶紧说道:“你若是不嫌弃,小老儿舱中还有一碗米饭,吃饱了肚子再走也不迟啊。”
“这个……”沛玉迟疑道,听说有吃的,这腹中立刻更觉饥饿难忍,一时连腿都有些发软,无力迈开步子。
“公子不必客气,你吹一曲,我渡你过河,再吹一曲,供你饭食,互不拖欠,不是很好吗?再说乡下人没有什么好东西,一碗饭也值不了几个钱,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老头劝道。
沛玉想想老头说的也些道理,这才折转身来:“如此叨唠老伯了。”
老头把他让上船,拎出饭篮,让他先用起来。沛玉从早上到现在还水米未进,正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挑剔,端起碗就吃。
“公子平时作何营生?去昆山有什么打算?”老头关心地问。
沛玉咽下口饭,摇摇头,说道:“我刚从天君陵来,也没什么营生。”
老头听他几次提到天君陵,眼睛不由一亮,忽然问道:“你姓吴?”
沛玉一愣:“你怎么知道?”
老头笑笑:“原来你就是重修兴福寺的吴公子,真是失敬了。”
沛玉摇头:“那是我欠无心大师的。应该的。”
老头同情地说:“你要是真没有去处,不如留下教我孙女吹笛子好不好?”
沛玉急忙摇头:“这如何使得?摆渡挣钱收入微薄,养家糊口尚属不易,如何能再多添一张嘴。”
老头笑笑:“没关系,小老儿只祖孙两个相依为命,糊口不成问题,只是闲着无聊。公子要是肯教,以后也免得寂寞无聊。”
沛玉想想,自己也实在怕回昆山,遂答应道:“如此,给老伯添麻烦了。”
老头高兴地说道:“不麻烦,不麻烦,公子这就先去我家中将就一晚,好不好?”
“多谢老伯了。”沛玉感激地说。
老头这便撑船回去,将沛玉领回家。老头家中只有两间半茅草屋,屋角整齐地摆着些修船用的木料,再有就是两张竹榻,真是陡壁四空。沛玉还是第一次到如此贫寒的人家来,可就是这样的家庭,却分明比那钟鸣鼎食的大家族日子要过得舒坦百倍。
老头在外屋床上悠闲自得地坐下,也请沛玉坐了下来,沛玉这才注意到墙角还有一张矮桌两只小凳。老头说道:“蝶儿,还不快去烧饭。”
“爷爷,饭不是给你送去了吗?”被唤作蝶儿的姑娘约莫十四五岁,正瞪着眼睛好奇地看沛玉。
“没看见家里来客人吗?”
“哦。”蝶儿答应道。
“再去向人家买两条鱼来,爷爷今天要喝两盅。”老头兴奋地说。
“噢。”蝶儿答应着走了出去。
自打这天开始,沛玉每天随着老头出外摆渡,吃有蝶儿送来,睡则与老头同挤一铺,早起晚归,一来二往倒与这一家子混熟了。忙时就为渡客吹笛,客人听得高兴,有零星多给几枚铜板的,老头就给了他,闲时则教蝶儿吹笛,蝶儿每日除了烧饭就是学笛,相熟之下,彼此攀谈起来,相互间也了解了不少,沛玉将自己的经历悉数告诉了他们祖孙。
如此悠闲地过去了半个月,这一天沛玉照例和老头结伴去到渡口,蝶儿在家无事,也跟了去。这趟船上渡客不多,只一付货郎担,沛玉见担子里有副付小银簪,不由想起宝囡,便将数日来积蓄的铜板悉数与货郎换了来。
这日,吴淞江上风比较大,老头摆渡几十年,对此小风小浪自是驾轻就熟。沛玉却是个旱鸭子,藏好簪子后,他正站在船头吹一首《梁州新郎》,忽然一阵大风突如其来,掀起一股巨浪,他一时立足不稳,竟摇摇晃晃地一头栽入水中,真成了“水底鱼”。
待得祖孙俩手忙脚乱地将沛玉从水中救起,他已是昏迷不醒,货郎怕连累自己,急急上岸溜走了。老头探探他还有鼻息,便放下心来,想将他送回家中调养。
蝶儿当即反对道:“爷爷,他还没醒来,村上连个郎中也没有,使不得。”
老头为难道:“那怎么办好?”
蝶儿想想说道:“他不是跟茧园叶家很熟吗?不如将他送去,我们家里怕也没那么多钱为他治病,弄不好反拖了他的身体。”
“这倒也是。”老头赞同道,祖孙俩立刻操起橹来,紧赶慢赶向昆山去了。
船到昆山已是午后,渡船灵活,老头问到茧园所在,径直摇到荷花池东首的簖桥旁。
见有船停靠,马上就有仆妇过来询问究竟,沛玉立刻被人认出,于是乎整个叶家都沸沸扬扬地闹腾起来。沛玉随即被抬进了据梧轩。
凤姐是第一个得知消息的,她忙派人请来大夫,又派人通知其他人,然后让人把蝶儿祖孙带去大云堂领赏。
沛玉因呛了些水,受了惊吓,归途中再受风寒,竟发起高烧、神志糊涂起来。大夫来看,对症下药,开了些祛寒去火、安神定心的药给他煎服。
一时间众人纷纷赶来探望沛玉,却因沛玉昏迷不醒又一阵风地去了,只有叶芸情关至切,横竖不肯走,还推了钱庄的活,专门留下来照料他,竟没人想到送沛玉来的祖孙。蝶儿回到船上,久等不见人来,谅沛玉也没大碍,遂悄悄地划船走了。
叶芸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日日夜夜盼他回来,却不料他会被抬回来,早知这样,还宁愿他不回来。叶芸不放心他,连着几个日夜都不停地往据梧轩跑,生怕丫环们照料不周。这晚,他为照顾沛玉留得晚了,竟在沛玉身旁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叶芸仿佛又见到天姝。
天姝为找天龙以谋复仇,去天界偷来日月无痕打神金鞭,喊来晋王杨广,将金鞭交到他手中,要他帮助完成复仇大业。
杨广立刻明白了一切,当即说道:“你得帮我登上太子宝座。”
天姝不屑道:“小小太子有什么做头?你若真想做皇帝,大可杀了杨坚和杨勇,自立为帝。”
杨广反对道:“天龙虽想做皇帝,却不愿留后世骂名。杨坚固非真龙天子,但谋夺帝位,终究会天遣人怨。”
天姝想想也有道理,答应了他:“也好,就照你的意思办。现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两人这便往钟府去。情天感觉到天姝到来,立刻挥拳冲上,杨广仓促应战。
情天无知无觉,厮打起来难免吃亏,渐渐落于下风,越发拚命。
杨广倚仗金鞭神力,又因情天近乎疯狂,竟错手将鞭向情天胸口击去,情天不知躲避,反而迎上前去。
天姝急叫住手,却哪里来得及。说时迟那时快,忽然斜刺里窜出一人,拦住金鞭去向,杨广措手不及,一鞭击下,才发现来人竟是筛酒女童。
筛酒女童因牵挂星官,日夜徘徊情天左右,今日为救心上人牺牲,也心满意足,遂含笑而终,其肉身仍化作一柄翠玉如意。
天姝本想邀天龙同为情天疗伤,却不料反夺了女童性命,不觉犹豫起来……
据梧轩中因少了银环,紫英和芍药又住在厢房中,到了夜深人静时竟是十分凄凉,只有叶芸一人伏于沛玉身旁。
烛光摇曳中,只见一个人影悄悄来到沛玉房中,大腹便便的,原来竟是银环。
银环悄悄在一旁站住,看看沛玉又看看叶芸,不禁落下泪来,喃喃自语:“公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怜我一个女流之辈,出了门就不知道东南西北,叫我如何去找你?那太仓又是什么地方?你让我怎么找你?现在,好不容易巴巴的盼到你回来,却又是这付模样,真要急死我了。”
银环试着推推沛玉,沛玉却毫无感觉,她心里更加失望了,哽咽道:“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怀着你的孩子呀,可是又有谁会相信是你的?若是我这样去见老千岁,又有谁会容得下我?你素有清名,谁会相信你竟和一个丫环……蓉姑娘岂能容我,芸少爷又怎能容我?公子啊,你真的害死我了。”
银环边哭边诉,可怜她既喊不醒沛玉,又怕惊动叶芸。她是最清楚叶芸的,他虽心地善良,眼中却揉不得半粒沙子,绝见不得这种偷情乱性的事情,若是知道她怀的是沛玉的骨肉,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们。那不是她把沛玉给害了?她不由暗叹:“银环好命苦,横竖都难做人,可是腹中胎儿却没过错,为什么也要受这份苦?他跟了我这出身卑贱又没名份的丫环,将来既入不得叶府,又难承继吴家衣钵,再不会有富贵日子好过,只怕以后比我还要命苦。真是造孽啊……”
银环哭诉一番,直到鸡啼头遍,怕叶芸醒来,才悄悄地退了出去。
到得天亮后,叶芸慢慢从梦中醒来,才发觉自己伏在沛玉身旁睡了一觉,不觉有些脸红。再想起梦中情景,由金鞭想到玉笛,立刻在房中寻了起来,遍寻不见就去问凤姐。
“芸哥儿,今儿个怎的有空来我这里?”凤姐见叶芸来访,调侃道,“你怎么舍得扔下你那玉哥哥?”
叶芸并不理会,径问道:“凤姐姐,玉哥哥被送回来时,他的玉笛可在?”
凤姐愣愣,答道:“象是没有吧。怎么,不在了吗?”
叶芸急了:“这可如何是好?丢了玉笛,玉哥哥会痛心一辈子的。”
叶蔷这时走了过来,不经意地说道:“一支小小的玉笛有什么稀奇,他要的话我去给他买几支来。”
叶芸是知道这支玉笛的,若是丢了那还了得?他急得直跺脚,恼道:“你怎知道不重要?你们也太粗心了,怎么也不问问送他来的人,他们是否知道玉笛的下落。”
叶蔷不以为意,随口说道:“这有何难?那老头自称退军渡渡翁,只要差人去问一问不就得了?我真搞不懂你,为了一支笛子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哼,全是你,让你找个人也找不到,若不是你不用心,他又怎会流浪在外,又怎么会要别人送回来?”叶芸恼道。
凤姐诧异地看看叶芸,这可怪了,他向来温文尔雅的,今天怎会为一件小事大动肝火,竟是没大没小的。她安慰他道:“芸哥儿,你放心,你蔷哥哥会帮他把玉笛找回来的。”
叶芸急道:“你们不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笛子,前次我拿去玩玩他就昏睡几天,差一点就没醒过来。眼下玉哥哥落水,神志本已不清,倘若再失了玉笛,我只怕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大家怎么向老千岁交待?老千岁还经得住几番折腾?”
听到此事关系老千岁,叶蔷不得不认真思考起来,想想叶芸说得也有道理,才答应道:“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
“如此多谢哥哥了。”叶芸急急地走出绿天径,也不理凤姐挽留。
凤姐追出来,喊住叶芸,问道:“芸哥儿,那支玉笛真的对玉哥儿那么重要吗?”
叶芸点点头。
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