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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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环想了想,道:“这一点小事都要弄得惊天动地的,也太无用了。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劝劝玉公子,然后就去你那边。”
“那就有劳姐姐多费心了。”宝云感激地退了出去。
银环赶紧放下手头的活计走进房里,只见沛玉无聊地躺在床上,漠然看着帐顶。她缓缓地在他身旁坐下,握住他手关切地问:“公子,还在生三少爷的气?”
沛玉推开她扭身向里躺去。
“公子,何苦来着,气坏了身子又该是奴婢落得满身不是,奴婢受委屈事小,若惊动老千岁事情就闹大了。”银环期望地看着他说道,“三少爷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若是和他一般计较,传扬出去只怕都会笑你女人脾气小鸡肚肠,亏你读过那么多书,还那样小心眼。”
沛玉正生着闷气,被她一激便有些按捺不住,猛地坐起身气恼地说:“噢,活该我受他气?他不就是仗了老千岁疼他吗?想我在家也是千人怜万人疼的,何曾输于他。”
银环笑了:“公子这话就说得不中听了,想当初,谁不是娘胎里生爹手心捧的?就连奴婢也是娇生惯养来的,而今各人落到各人的份上,只看眼前才是真的,何必再提什么从前。再说三少爷不过是赶你和二少爷睡了一回,他平常对你可好?”
沛玉想想银环的话,不由他不点头。
银环劝道:“既然如此,你还要记恨他?刚才宝云过来说,三少爷为了昨日的事气得闷在房里,连饭也不肯吃呢。你想,他要是气出病来不是更糟,你忍心见他生病?”
沛玉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哪有这么娇气,他气他的,与我何干?”
“这就是你不对了,宝云还说了,三少爷打那日从苏州回来就常生气,定是为了你才会的。你即使肚里有气,去劝劝他问候他一句也好啊。”银环急道。
沛玉微微叹了口气,银环见他有些松动,娓娓劝道:“三少爷从小被老千岁宠惯了,免不了多些脾气少些气量,你何苦与他斤斤计较呢?再说,他如此娇贵,真气出病来,你这个哥哥心里就会舍得?”
沛玉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还没拜呢,你说我该怎么着?”
银环如得圣旨,立刻眉开眼笑:“我已经答应宝云了,我们马上就去看他。”
“你?竟敢自作主张?”沛玉生气地瞪着她。
银环偷偷注视他一眼,见他只是略有些气,便笑容可掬地说道:“我以为你一定会放心不下,肯定要去见他的,早知道你会怪我,又何必去答应她呢,害得人家还以为是公子说话不算数呢。”
沛玉没好气地说道:“奴大欺主,古人不欺我也,你倒合着别人一起来算计我,编好圈套让我跳。”
银环不觉笑了:“你答应了?我们这就去好不好?”
“去了他又能拿我怎样?谁怕了谁?”沛玉随即披上件衣服下了床。
两人这便往樾阁走去,到后才敲两下门,宝云就打开门道:“玉公子请进,少爷正在里面摔东西呢。公子若再迟到片刻,只怕奴婢就会被骂死了。”
沛玉脸上已全无恼意,满面笑容地说道:“元宵那天我也来过,不过却吃了闭门羹。想不到这回有人反过来请我了。”
宝云笑笑:“一定是宛儿那小蹄子怕懒不肯开门。”
“既如此,就请姑娘领路吧。”沛玉也不计较,说道。
宝云刚想领他向前,却被银环拉住说道:“公子,少爷的睡房就在里面珠屏后,公子进去就能看见。我和宝云还有话说,就请公子自个儿进去吧。”
沛玉也不在意,只身向里走去。
这是三进沿河而筑的房子,沛玉由开着门的那间进去,却并没有看见什么珠屏,只是隐约听到东面一间有动静,便走了进去。房里空无一人,满目可见的俱是些精致的衣冠袍服,生旦净末丑诸行俱全,竟仿佛入了戏园一般,看得令人眼花缭乱,显然都是叶芸的戏服。西墙角有一面西洋镜子,并不见银环所说的珠屏,他便退了出去,另外寻找珠屏。
回到中间的那间屋子,沛玉向里走去,只见里间装饰得富丽堂皇,却又不见任何摆设,他仔细看了看,才注意到在东面两墙角分别以篆体书有“出将”、“入相”字样,字下各悬珠帘,仿佛是间戏房,但就是不象有门的样子。他想了想,掀起左侧珠帘,并不见异样,再往前掀起“入相”珠帘,也与前无异,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想不到墙壁应声而开,里面可见一狭长房间,仅及外间三分之一宽,倒是在南首有一块镶着许多珍珠和玉石的屏风,想来这就是银环说的珠屏了。
沛玉走近珠屏细看,屏上竟不着笔墨,全由珠石嵌成了一幅木兰从军的戏图,屏后有帘,掀帘入内,正见叶芸背朝门斜倚床上。
“不是说过我不吃饭吗?你又来作甚?”叶芸听见响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怎么,芸弟还在生气,连哥哥来也不见吗?”沛玉微笑上前。
叶芸一愣,猛回过头,脸上满是羞色。他忙由床上下来,半嗔半喜道:“哪阵风把哥哥给吹来了?我还以为哥哥永远不会来樾阁呢。”
“芸弟真是说笑了,我好几次想来不都是被你给回了?”沛玉笑道。
叶芸满脸通红,强辩道:“我哪曾把哥哥拒之门外,我是怕房间太小,容不下哥哥这尊大佛。哥哥既然来了,快请坐下说话。”
沛玉这才在一张锦凳上坐下。
“哥哥一向忙碌,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叶芸笑问。
“芸弟说哪里话,我是怕你气坏身子,特地赶来问候一声,你若不欢迎,我这就告辞回去。”沛玉说道。叶芸从不让人进樾阁,他今日甚至到了睡房里还没被赶走,那实在是天大的面子了,他也该知趣告辞了。
叶芸笑笑:“哥哥才来怎么又走?全是小弟的错,害你如此担心。”
沛玉不觉露出笑脸:“如此你不赶我走了?昨日你煮的那壶茶我孝敬老千岁了,我正想来喝你煮的茶呢,况且我也有些饿了,想来芸弟这儿打打秋风。”
叶芸的脸立刻板了下来:“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以后切莫再提什么茶不茶的,我是再也不会煮茶了。你若要喝茶就去找蓉姑娘,樾阁的茶可比不上万寿楼的茶。”
沛玉知他还在生气,笑笑道:“那就不喝茶,随便坐坐。”
“你请稍坐,我这就去准备几样小吃,陪你消磨些时光。”叶芸指指南首的一付剔红花卉纹方桌凳道。
“如此就叨唠芸弟了。”沛玉起身说道。
叶芸温婉一笑,走了出去。趁这当儿,沛玉将叶芸睡房细细打量了一遍,房内垂绫铺锦珠联玉串,甜香醉人温馨素雅,竟象是进入了温柔乡中。
不一会儿,叶芸拎了只提盒掀帘入内,伸手招沛玉近桌入座,然后才将盒子放在桌上。这是用黄花梨木制成的提盒,共分三层,层里还分格。叶芸打开盖子,先取了第一层放在小桌上,共四式蜜饯,一律是苏州特产,有金葵色的蜜桔饼、紫酱红的拷扁榄、青褐色的甘草李、嫩翠黄的水晶桃,第二层则是六样杭州炒货,分开口松子、五香瓜子、野山核桃、椒盐白果、翡翠青豆、桂花杏仁,第三层却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常州工匠以黄金勾兑打造的小锒头、小钳子、小刀子、小勺子、小盘子等十多种小玩意。沛玉虽也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奢侈生活,却从没见过有如叶芸这么考究的。
“哥哥请随便用。”叶芸说着,取钳子夹了颗核桃,拿锒头一敲,桃壳应声而开,露出里面棕黄色的果肉,再用镊子和勺子夹出挑着,放在盘子里推至沛玉面前:“哥哥请用。”
沛玉惊讶地看着林林总总不下十数样的金灿灿的小玩意,都不知该怎么下手,可盘中美味又实在诱人,况且又是叶芸亲自奉上,更让他眼馋。他想了想,拿过小巧玲珑的勺子舀了就往嘴里塞。
叶芸抿嘴而笑:“你该用筷子夹了吃才是。”
沛玉脸含羞愧,从来他都是大大咧咧用手抓东西吃的,而今却要他拿工具夹食,简直让他怀疑那长不盈握的小筷子能不能顺顺当当地捏在手中,他讪讪一笑,道:“一样。”
叶芸也不坚持,用刀子切了片桃肉,以叉子挑着递至沛玉面前。
沛玉不禁有些尴尬,恰巧这时老爷身边的跟班宜诗在樾阁门外嚷道:“三少爷,三少爷。”
叶芸和沛玉在房内听见,对望一眼,起身出去,却是从西洋镜后出来的。
叶芸皱了皱眉,略带不满地让宝云传话:“是不是又来了什么贵客,要这么兴师动众的?”
宝云很快回话道:“少爷猜得一点不错,是姑太太家的金公子和玉公子来了,老爷让少爷去会一会呢。”
沛玉感兴趣地说道:“那就是三位文姑娘的哥哥了,三位文姑娘才貌出众,想必她们的哥哥也不会差,何况又名号响亮,非金即玉,听来都觉震耳。”
“我就知道,每回他来就没好事。”叶芸淡淡地意指宜诗道。
“我也去瞧瞧,见见文姑娘们的哥哥。”沛玉兴奋地说道。
“去看了就知道了。”叶芸转对宝云道,“你回他去,我这就换了衣服去。”
沛玉意外道:“怎么,还要换衣服?”
“这些是家常无事穿的,见客须有见客的服饰,哥哥稍等。”叶芸说着,入内换了件绣花锦袍出来。
沛玉心里不免有些自卑,他恐怕没有比身上这件更好的衣服了,况且他在家中也没有见客换衣的习惯,不免有些后悔说要见客。
叶芸换好衣服出来,见他似有悔意,遂道:“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沛玉为难道:“我,没有衣服换,恐怕不方便去。”
叶芸笑笑:“无所谓的,那两位是粗人,并不讲究这些。走吧,陪我一起去。”
沛玉想想,硬着头皮答应了。
待沛玉见了两位罗公子,心里不免大为文姑娘们叫屈,三位姑娘个个生得如花似玉,但这两位却脸方嘴阔鼻朝天,偏还长了一对招风大耳,粗看就象猪八戒再世,且又金镶银裹的服饰奢华,相形之下更显其丑无比。沛玉暗暗摇头,怪不得叶芸让他自己瞧呢。
老爷略略介绍了一下,老大就是金公子名叫应仕,小的也叫玉公子,名唤应财。
叶芸薄施一礼,勉强说道:“见过两位哥哥。”沛玉也跟着施礼。
“芸弟弟出落得越发象个女孩子了。”应仕笑着说道,就要上前挽住叶芸的手。
叶芸向旁避开些,爱理不理的。沛玉倒不嫌他们生得丑陋,与他俩叙礼一番。老爷才说道:“姑太太从角直捎了信来,说是保圣寺里筹办盛大庙会,让颂梅堂也去露一手,还指明要你去,芸儿,你能不能去?”
话里虽是在问,口气却分明是非去不可。叶芸有些为难道:“爹爹,我……”
“嗯?”老爷板下脸来。
叶芸只得答应:“是,我去。”
老爷这才舒展眉头,点点头:“只是此次庙会规模不小,若没有新戏,恐怕难以出奇制胜。”
“是。”叶芸惶恐道。
沛玉心里却有些嘀咕,看样子叶家是志在必得,想不到堂堂叶府竟会如此看重一次普通的庙会。
见叶芸有些胆怯,老爷严厉地问:“芸儿,这段时间你可曾勤于练习?是不是已将戏文搁荒了?”
“回爹爹话,孩儿从不敢荒废,前些日子还和玉哥哥一起练戏呢。”叶芸赶紧答道,生怕父亲责备。
应财插话道:“芸弟弟,我可没有与你一起唱过戏噢。”
老爷并不计较应财多话,说道:“芸儿说的是这位玉儿,不是你。芸儿,我听莲儿说你和玉儿正唱一部新戏,叫做什么琼花的是不是?”
“是,叫《琼花劫》。”叶芸答道。
“练得怎样了?可能登场亮相?”老爷感兴趣地问。
叶芸实说道:“眼下怕还不能够,这是出新戏,是玉哥哥写的。只是边写边练,连行头都未曾备得。”
老爷微露赞许神色,点头道:“哦,这好办,你回去列张单子,让蔷儿去办。此去那边不比在家闲时消遣,名家名角多,若是演砸了,虽说不象别的戏班要为生计着想,可是这名声叶家却输不起。”
“爹爹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叶芸答道。
“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吧。”老爷挥手道。
叶芸看看沛玉,还想说什么,却没敢说出口。沛玉知道他的意思,就壮着胆子说道:“世伯,我想陪芸弟一起去,请世伯恩准。”
老爷摇了摇头:“不可,前番你擅自出府就险些露了行藏,再也不